这是黄昏时分,天还未暗,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和夜晚的寒风形成鲜明的对比。
豹爷已经熟睡,老奴在佛爷那已经不够用了,更不会调到这来,教他们如何在这里,生存的常识和规矩。
没人指手画脚的更好,也省的浪费唇舌,本已精疲力尽的众人,随意的找了几处看起来,还不是那么漏风的屋子,撕破身上已经光滑不在的衣裳,堵住缺口,勉强的算是有个家了。
在黑夜未降临以前,这是劳碌一天的奴隶们难得安逸,幸福,温暖的时光。
吃着冒着绿烟的稠糊,浑身酸痛,伤口流脓,疲惫不堪的众人,聚在一起,一句话都没有。
小孩子却是最藏不住情绪和委屈的,哪怕还不用从事繁重劳碌的工作,仍旧在这好似地狱的地方,吓得亡魂皆冒,胆战心惊。
他们被豹爷关在一起,好像猪猡一般,要不是豹爷想调教几个“狼崽子”的接班人,只怕这么哭闹下去,会受罪不轻。
直到黄昏时分,护卫才不耐的放开他们,参加晚宴去了。
奔跑着回到族人身边,孩子们提声而泣,明显的受惊过度,和以前的生活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地狱。
大人们抱着他们柔弱的身子,纷纷的把头埋在怀里,既有对世态炎凉的无能为力,也有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
“够了,休在做这儿女之态。”人群中那个与老者对话的男子,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声喊道,语气里充满了愤怒,暴躁。
“犬子尚且年幼,非他之过,是受我等无能之累。”
以往大家都十分怕他,也都听他的,可这回,大人们难受也就罢了,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一个个的感同身受,无不摇头叹气。
“你,,,,,”男子咬牙切齿的指向说话之人,目光如炬,急欲择人而噬。
与之对话的人,不在言语,看着怀里哭闹的幼子,悲从心生,绝望的气息弥漫在众人之间,感染了每一个人。
“我说过,今晚我会摆平,你不信我?”男子紧逼而来,言语间充满了恼怒。
“就算过了今晚,那以后那?”没有直接回答男子的话,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至少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难道我堂堂断国男儿,都是轻易言败之许,而如亚父所言,当真不如一竖子?”男子收敛气势,眼神冰冷的看着在坐的每一个人。
“尔等甘愿为奴?对屠我国民,蹂我百姓,待我如畜的永曾为奴为婢?后代反反复复亦是如此?血性何在,天理何在,还是我断家儿郎否?汝等甘愿吗??”
男子面红耳赤的质问道,在座的人哑口无言,只有幼子还在哀嚎。
“你甘愿吗?”男子看着,刚才与之对话之人的眼睛,目光如血,灿如骄阳。
对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男子的眼睛,怀里的幼子还在哭泣,针扎一样的感觉,好似铁烙一般的拍打着他的脸。
男子收回目光,环顾他人,大声质问道“汝等愿否,还是随我,拼出一条血路,不妄为活着走过这一载。”
男子的话,甚是动人心魄,众人无不羞愧难当,他们何曾甘愿如此,可是大局已定,哪怕这次侥幸逃脱,天下虽大,自己已是伤残之身,何处是我等容身之所,目前哪怕难点,至少还可以活着不是。
道理他们都懂,事已不可为,注定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活着,才能保留血脉,拥有活着的希望,目前的举措犹如蚍蜉撼树,他们不敢赌。
只是紧握裙摆的手,依旧在剧烈的颤抖。
半天,无人回应,男子的气势顿时一松,气场全无,挺拔的身形,忽如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只见他佝佝着腰,转身而去。
“人各有志,望诸君珍重,此事由我一人而为,亚父那,就靠各位多加照应了,也算是我为断国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男子即将步入漆黑的长夜,几名大汉长叹口气的豁然站起,环顾四周,家人,颓然跟上。
有些事终得有人去做,人活着的方式有很多,他们愿意心中的理想甘愿为之。
余下的众人无不涕首如珠,那还曾与男子针锋相对的男人,大声的呼喊着“臣等无颜以对国恩,但求残身不灭,护国之种,恭送特真王,祝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祝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众人纷纷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也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好在夕阳已落,漆黑将行,旁若无人的夜,连负责的看守都没有。
不然只怕又是一场屠杀,血雨腥风,而活着的人比死去的,需要更大的勇气。
“特真王”听到众人的呼喊,脚步停顿了一下,侧目微微倾斜,又坚实的迈出。
那里也有他的子嗣,他想告诉他的孩子什么叫做义不容辞,什么叫做担当,什么叫做断国真正的男儿,哪怕自己失败了,那也是很高兴的一件事不对吗?
抬头仰望星空,特真喃喃自语:“亚父,特真,不在是幼儿,也有必须要做的事。”
回头面对跟着而来兄弟,大声喊道:“这次的计划,十死一生,诸位愿意随我,特真感激不尽,若吾等不幸,魂归故里,他日黄泉相见,必当把酒言欢,今日之功绩,后人所书,他山之刻,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众人冷峻的面孔,大声的怒喝,当真是气势如虹。
特真眼角微露晶莹,狠狠地转过身,大喊道“出发。”
一对不足十人小队,悄然渐入黑夜。
豹爷做了一个梦,倪殇在家里做好了饭菜,正在等着他回来。
豹爷已经好久都没有梦到倪殇了,久到模糊了倪殇的脸,都不那么清晰。
但是梦境又那么真实,他不愿醒来,可又怎么追,怎么跑,都跑不到家的门口。
豹爷哭喊的像个孩子,而倪殇就坐在家门口,杵在门外等他,任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就在倪殇若有所觉,向他望来的时候。
豹爷拼命地挥舞着手臂。
“倪殇看得到我,倪殇看得到我,倪殇,我在这,我在这倪殇,,倪殇,,”豹爷拼命地大喊着。
倪殇真的像若有所觉的,向他走来。
就在快到身边的时候,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豹爷,豹爷,时辰到了,该去赴宴了。豹爷,豹爷。”门口的随身护卫,不停的敲着门,大声的呼喊着。
说来好笑,自从差点被小孩子刺杀后,豹爷就成了惊弓之鸟,贴身护卫增致五人,十二个时辰原地待命。
只是今天有些特别,护院长长年不在,乐爷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的收徒晚宴,谁能不给他面子。
这几乎是整个奴园差不多,所有护卫的必须参加的晚宴,除了必须留守的当班的,所有的护院全都去了,哪怕留守的人,也偷偷浑水摸鱼溜走了不少人。
反正奴园除了奴隶,啥都没有,穷山恶水破石头,留好门口的必要人员,连平时巡逻,警戒,看守的护院都去了,就这一天,谁都想拍拍马屁,放松放松,没什么不好。
这也是这五个护卫,催促豹爷的原因,天已经黑了,晚宴就快开始了,跟着豹爷成天擦屁股,半点好处没有,要不是职责所在,谁愿意跟着他,特别还是这个时候。
“别他娘的敲了,都他妈给老子滚,滚,在敲,老子杀了他。”豹爷气急败坏的怒吼着,好不容易做到的梦,他就快碰到倪殇了,马上了,就差一点点。
偏偏这个时候,这群该死,遭瘟的东西,什么能比倪殇还要重要,豹爷暴躁的一览无遗。
门口的护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办好。
“要不,你在问问”
“唉,要问你问,可别找我,万一他真发疯来,抽的是你不是我,我可是不敲了,谁爱敲谁敲。”敲门的护卫,完全不吃这一套。
“那咋办?”
“咋办?等呗,等他心情好了再说。”
“那他要是一时半会不好那?”
“你问我,我问鬼去。”
“嗨,真他娘的不知道抽那阵子邪风,好不容易的晚宴,大家能热闹热闹,偏偏跟着这个死疯子,在这喝西北风。”
“谁说不是那。”众人小声翼翼的抱怨着,心里极度不满。
“要不,我们俩先去看看,一回再回来换你们,反正没什么事,这奴园都他娘的淡出个鸟来了,还能翻天不成。”一个护卫灵机一动出了个自认为的好主意。
听说要自己留下来,看着豹爷,那护卫当然不同意了,大声的吵吵道:“凭啥就你们俩先去,等你回来换我们,黄瓜菜都凉了,,,,,,,”
“哎呦喂,你小点声,我的爷爷,你真想死啊,敢惹里面的阎罗,真让他听到了,我看你是好好的饭碗不想要了,尝尝当奴隶的滋味。”另外的护卫,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激灵,赶忙拦住他的嘴巴。
大声的护卫也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拿开对方的手,哨声的说道:“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反正是不行,不行,要去一起去,要去都一起去,反正豹爷刚才骂咱们滚来着,咱们就豹爷的话,准没错。”
“就算是豹爷说的,咱们都走了,他万一反悔不认账,咋办,受罚的,不还是咱们。”
众人一合计,还是真那么回事,都走了肯定不行,于是商议好,五个人抓阄,抓着的自认倒霉,护卫豹爷,与人无怨,经过大家同意后。
然后众人抓阄,结果让那个敲门的倒霉抽中了,被骂的是他,被抓中的还是他,出门一定没看黄历,看着兴高采烈去赴宴的同伴,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愿赌服输,靠在门口的栏杆上,不停的诅咒,反复无常的豹爷,害自己在这里喝西北风。
而豹爷就把自我,深深地埋在棉被里,期望能在睡着,只为看一眼,倪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