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芙苦楚的盯着这顶虎头帽,其他就罢了,只是这虎须怎样绣都绣不出想要的模样,远看真是既不像虎又不像猫,闹的哭笑不得。
她轻啧一声,微皱着眉头。
弘王府有三进院落,去年冬日里一同搬来时,司泓执意要若芙住在头上间屋子,面朝阳且屋前司泓早早命花匠栽种上了芙蓉。
可若芙偏偏还是要了最内的一间屋子,她只想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司泓愿意就来看她,若不愿意则罢。也许她只是不希望被这里的人打扰,白芨大大方方住进了头上间屋子,大肆栽种白芨花和海棠,将原本培植的芙蓉挤到了院墙脚的一小处。
这大概就是女人醋妒的特别方式吧。
而对于陛下的指婚,司泓已是朝中最为瞩目的闪耀人物。异姓亲王,指婚公主,这样的皇恩是别人三生求不来的福气。
他曾问过若芙。
语气平淡,“你可曾听说了?”
若芙的心思似乎全在绣这顶虎头帽上,连应答都让司泓觉得是敷衍了事。“王府里早传遍了。”
“你如何看待此事?”
她冷静的叫司泓有些犯怵,最多只是微抬眼回他一个温柔的眼神,“当然是替你高兴,眼下杭州城谁不羡慕你呢。”
司泓无奈,朗声笑了起来,“我当真是未见过哪个女人有你这般的胸怀,你若是男子,想必一定可成大器。”
若芙嘴上“唉呀”一声,“你来帮我看看,这单单是虎须我便绣了三五日,你看这虎须上若各点缀两颗珍珠,是不是更好看些?”
他不止的疑惑,若芙对待他的感情事究竟为何一点想法都不存在,不管对待自己与白芨的孩子,或是将要迎娶公主,她皆像一个局外人般。
“我倒真希望你能像白芨那般哭一哭。”他沉声道。她眉目间有些动摇,“司泓,如果…如果我一走了之呢。”
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
凭此一句。
司泓脸色瞬间森然,冷了好几度。
“你能逃去哪儿?回益州吗?益州可还有你容身之地?”
他深觉凛然,自己虽为男儿,可在与若芙的感情中他鲜少有过安全感,毕竟若芙这样清冷的人,她心思深沉而多变,司泓即便到如今这样权倾,但也拿捏不住一个风流飘逸难捉摸的人。
他不愿多说,转身便走了。
到黄昏,宫中的内监传了一道圣旨,命司泓为迎娶公主监造公主府,务必在婚期前完工。
这一日七皇子妃请六公主到府上听戏,恰巧白芨正在府上与溪岚共饮茶。
“七王嫂平日打点的向来是这般好,在府中搭建这么一处戏台,整个杭州城可不是人人家中都有雅兴的。”静愉嗟叹一声,顺势将送给皇子妃的一只精致的雕着菊花图案的金簪子送入她手中。
皇子妃连声谢过方道,“眼下公主与弘王好事将近,皇子殿下与弘王向来关系和睦亲如兄弟,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要多与公主亲近些才是。”
溪岚送了白芨正往院中走,正想在六公主面前羞辱一番溪岚。“溪岚,今日府中有贵客,不可无礼。”
似乎风也知道皇子妃其心之用,不敢发出啸声。
溪岚的性子倒也棉柔。
“是我不好,不知府中有贵客。”
白芨识趣,默默跟了前去。她心中已暗暗有了答案,眼前这女人便是六公主。
皇子妃赔笑道,“这是府上七皇子的侍女溪岚。”
静愉一眼瞥到了溪岚身后的白芨。
“那这位怀有身孕的…”
“那位便是弘王府中的人。”
公主脸色起疑,“哦?弘王府的人?”
她眼色如箭般射向白芨挺起的小腹。“那这么说来,这孩子便是司泓的了?”
白芨面色透着如墨般浓的难堪。“想必皇子妃与公主还要听戏,我和白芨便不打搅二位的雅兴了。”溪岚机灵,急着为白芨解围。
“慢着。”
静愉绛红色的裙子,此刻在白芨眼中透着些许恐惧。她展颜一笑,纤纤玉指抚着鬓角的垂发。
“既然你是弘王府的人,那监造公主府这差事,便交由你办吧。”
空气冻成了冰。
白芨诺诺的应了一声,和溪岚匆匆离开。戏子登台,婉转悠扬。
“七嫂,这唱的是哪一出?”午后太阳有些慵懒,晒得人有些疲困。“这一首唱曲名叫《金玉良缘》,是我特地为六公主与弘王点的。”
静愉娇声柔柔的笑起来。“七嫂,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过于不近人情。人家肚子里可怀着司泓的孩子。”
皇子妃沉着声道,“公主是正妻,白芨就算怀有身孕,但她无名无份,孩子出世子凭母贵,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一次,是若芙向司泓低了头。
夜色笼罩大地,若芙幽怨的望着空中的星点。“也不知道,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口中喃喃着,不知不觉踱步到了前院,月色下,大片海棠美极了,辉映的仿佛晶莹透明。
只一瞥,望到了墙角倔强生长的木芙蓉,她忍不住轻笑,这一笑又沁出了眼泪。
心中念着那个男人。
那个将与别人为夫婿的男人。
骤然间便想要喝酒,一醉便解千愁。
冬日里还在将军府时候,司泓曾有一日说想喝杨梅酿,若芙竟真亲手替他酿了埋在院中的花坛下,春日里一同带到了弘王府。
只几口,便脸颊微红。
身体发烫,眼神迷离。
也不知为何,就这样在院中眼泪决堤。哭自己的命运悲戚,哭自己流离的身世。这眼泪当中也许有些属于司泓。
自从受封王,司泓总忙于商议陵罗新作战军政于各地方的实施,与一应人聊至深夜方归来,本也疲惫不已。瞥见院中海棠树下的青花石板案上柔柔的睡着一袭白纱裙的长发佳人。
案上所剩不多的一坛酒。
他一眼则明了。
“回屋睡吧。”
他沉着声,似是故意要将她扰醒。
若芙听得动静,见是司泓。
“你抱我回去。”她显然醉的糊涂了,否则她怎会向司泓撒娇。院中一片寂静,不变的依旧是明亮又暧昧的月色。
“自己走。”
她被当下冰冷的气息惊的三分清醒。“你都半个月都没来看我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要娶公主了,所以我是谁都不重要了?”她乌黑的眼睛望着这个男人,不逃避、不挑衅,也不是畏畏缩缩的,多的是温柔和温顺,还有因醋妒而生的幽怨。
司泓竟突然间眼眶湿润。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也许也是在哭他都身世流离,为人棋子吧。
“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要离开我吗?”
若芙见司泓泪水盈出眼眶,心如打碎了一般血淋淋,她这一刻深知这个男人不愿面对她有过计划的别离。
“我…我不走,我哪里都不要去。”
她将自己投送到司泓高大宽宏的怀中,感受司泓胸口的起伏。“司泓,我错了…”
他终究心软,抱起她朝房中走去。
王府的月夜,屋内低吟如歌,情意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