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暮春黄昏,七皇子府。
蒙奕心中有一口咽不下的气,他有些紧张亦有些兴奋。密谋了这么久,明日便是动手之期,成败皆在此一举,蒙津倒台为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要得到蒙禄的赏识,让渐垂暮的老皇帝心中明了。这些儿子中,唯有他蒙奕堪当大任。
“沈万金明日虽不在宴请名单中,长信宫的首领太监我也已买通,自会替沈万金向父皇禀报,一旦沈万金能顺利进了长信宫,那计划便可开始。”蒙奕沉静道。
“不单单是沈万金,大理寺侍郎也会一同跟随。介时我手下的魏尹也手握金陵一役东宫勾结秦郡的罪证,众臣复议下,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太子。”司泓应声道。
蒙奕望着屋外的霞光映射出微红色的天与云。“司泓,筹备了这么久,你说我真的对吗?”司泓见他犹豫,“你当然,且不说为了陵罗百姓,单单为了你,为了已逝的哲惠夫人,你这样做,都理所应当。”
蒙奕转过身朝他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只是,毁了你未婚妻子的生辰。”司泓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七哥,你说笑了。”便应了一句。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弘王妹夫。”两人破口大笑不止,尤像抛开凡尘的纯净少年。
翌日
长信宫中繁华如锦。
殿中人无一不冠衣华服。
“今日,爱女静愉生辰,且静愉婚期将近,寡人不胜欣喜。承蒙众位,今日便不必在意君与臣之礼,像一家人一样吃顿饭便是了。”蒙禄朗声道。歌宴响起,舞妓翩翩登场。
蒙奕坐立难安,而司泓却多着几分沉着。蒙禄还全然不知。
最后一道菜的登场,预示着沈万金已在殿外候旨。
鄂公公急匆匆走到蒙禄跟前,“陛下,沈万金沈大人求见,已在宫外候着了。”
蒙禄不察,“此时他来能有什么事?”
沈万金的登场,一切都已箭在弦上。“陛下,老臣今日,必有一事要详禀陛下。”
“高靖高大人,与老臣同僚一朝为官,亦兄亦友,自陛下登基便一同侍奉陛下。去年冬日里,高大人突然暴毙,老臣心痛不已,而今才得知,高大人之死,并非暴毙,而另有隐情。”
沈万金声泪俱下,蒙禄双眉紧锁。毕竟是朝廷命官的生死之案,且死者也非等闲小官。
“哦?沈卿,你可不得有半句虚言。”
蒙津有些坐不住,“父皇,今日六妹生辰之喜,高靖毕竟是个已逝之人,只怕会冲撞了今日的好彩头。”
蒙奕冷声笑道,“四哥,高靖暴毙本就令人骇然,今日沈大人既有话说,那不妨听听,父皇都已允准,你又为何出面阻拦,再者,四哥你何曾这样维护过静愉了?平日里连对待一母同胞的静容姐姐都冷言冷语,今日倒好心极了。”
蒙禄沉着脸,“好了,现在不是你们兄弟二人斗嘴的时候,都收敛些罢。”
“陛下,老臣今日不旦要说高大人的真正死因,还有,要揭发东宫太子这些年的恶行。”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唯有司泓与蒙奕相视一笑。蒙禄瞠目望着蒙津,蒙津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沈万金,你何须冤枉我?“
“老臣所言是否是冤枉,殿下心中自然有数。陛下,老臣自您亲封太子后便细心辅佐在他身侧,可太子这些年的行径,实在叫老臣苦口难言。”
“你有话便说吧,只是你且仔细着,你若胆敢虚言冤枉太子,这罪,你是知道的。”蒙禄还是偏心太子。
“臣一要报,太子殿下在杭州暗开娼馆红袖阁。二要报,太子殿下勾结江湖帮派舒泉派并私藏于东宫府卫营中。三要报,太子府中郎将尹泽在娼馆红袖阁暗杀高靖,太子包庇并威慑大理寺侍郎,隐瞒实情。”
蒙禄震惊不已。
“你…你何来证据。”
司泓不急不慌的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在金陵一役中,曾被秦郡军强攻逼退数十公里,臣的手下魏尹在战时曾拾得敌军尸首上绣有黑狼图腾的残布,那时臣便得知数年前被陛下下令强制驱散的江湖大帮舒泉派又一次重现,只是碍于不知实情,不敢冒昧上奏。”
“去年秋里,臣修缮陛下赐居的新府时,曾在新府花园井中发现了一个被舒泉掌暗杀的家仆,后臣着手调查,凶手确为太子府侍卫罗义,即舒泉派五品杀手。”
蒙津呼喝道,“你们一应人皆无证据,单凭嘴上说,父皇何以就因你们这些人的挑唆便轻信。”
“刚刚,沈卿说太子威慑大理寺侍郎,那便通传他来殿中对峙便是,顺便说一说,弘王府中家仆被杀一事。”蒙禄无奈道。
大理寺侍郎朱彻,战战兢兢的俯首在地。“寡人知道你们大理寺一向是看诸王脸色看惯了,今日在寡人面前,不许有半句假话,可明白?”
朱彻颤着声音应了声是。
“陛下,高靖高大人的确是死于红袖阁,微臣的副官有一本记载事册,可供陛下随时调阅。高大人被何人所杀,当日在场的证人不仅有沈大人,还有一应人也记录在事册中。”
蒙禄浅浅抚着胡须,沉声道,“津儿,你在杭州私自经营娼馆,包庇杀人犯罪的事,可是有证可查,你无从辩解了?”
“父皇…”
蒙津吓得连跪在蒙禄身边。
一旁的皇后气的脸色异常难堪。
“皇后,太子这些年行径这般放肆,你从来不得知晓?”
皇后低眉,轻声道,“津儿已大,臣妾想他做事自有分寸便不曾多去过问,只是策儿还小,臣妾一向照顾在身边,有时夜顾不得太多,还请陛下降罪。”
蒙禄振衣而起,脸上怒色沉沉,厉声道,“你看看你的几个儿子,早些年蒙阳犯错从无改过之心,你便以津儿小为借口开脱,如今你又是这般话来回寡人,你当寡人这次还会轻信你?”
“阳儿被贬去福建了,你就开始教唆津儿夺嫡,若此次津儿不保,是不是才十二岁的策儿你也不会放过了?好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他气息微滞,“朱彻,你继续说,弘王府家仆被杀一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