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拔营。
“白芨已在府中安顿好了,走吧。”司泓道。
“此处离杭州,有多远?”马车上,若芙轻声问。“你想逃跑?”司泓抿着薄薄的嘴唇,笑着好像能看清她的心思一般。
“司泓我问你,你若遇到云溪,当如何?”她扬着眉。
司泓果不其然哼的一声冷冷的说,“杨若芙,你可知道他,并未到庐州来增援你?”
若芙收敛了些戾气。
“你真是不识好歹,若此次陛下派来攻城的人非我司泓,兴许你命丧黄泉也未可知。”他强势的话语向若芙袭来。
“你怕不怕云溪会攻到杭州来将我带走?”偏偏若芙却要正面迎战,可她只会惹怒司泓。他用力握紧若芙的手腕,犀利的眼神瞥着一个初生牛犊一般的她。
“我再说一次,他不配。”
一阵阵生疼钻心,她试着想挣脱。
马车中的气氛一度有些冰冷。
“你为什么不娶心兰?噢不,是白芨。”
司泓只用一道凌厉的目光将若芙的话吓在原地。“你不用看着我,她当年不顾一切跟着你回了陵罗,你却让人家无名无份这么多年?”
他低头不语,转而顿了顿道,“你自会明白,可不是现在。”
刚进了杭州城,便有人通传要司泓去一趟蒙奕府。撇下若芙,由着魏尹带着她回了府。
七皇子府
“殿下所为何事?”司泓在后花园中望着蒙奕正专心握着一支孔雀羽毛签子逗着昂贵的西域波斯猫,他只是轻声一句,“坐吧。”
他心中暗骂着蒙奕,既是急事又表现的如此不慌不张。“近日红袖阁中,来了一位西北回部的绝色美人唤作拂嫣,昨日密探来报,你猜他在红袖阁瞧见了谁?”
司泓倒也愿意猜。
“是杭州第一风流男子,户部尚书的公子卢骏林?还是从来都不苟言笑,不惑之年却也无一妻房的老古板禁军统领沈之鼎?莫不是陛下的大太监鄂公公吧?”蒙奕俱不否认,甚至放声一笑,吓得西域波斯猫一声凄厉的嘶叫,跳出了凉亭。
“蒙津。”他不经意间吐露出两个字。
“太…太子殿下?”司泓惊道。
“蒙津啊,点名要了拂嫣,虽然他换上世家公子的衣裳,甚至沾上了假胡子,可我的密探终究是我一手调教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司泓左右思忖着,忽而又心头一丝疑问。左不过太子贪恋美色,难道蒙奕还有胆量闹到陛下眼前去,就算去陛下跟前告了状,终究陛下溺爱嫡子,为顾及皇室颜面,还是会将这件事不了了之,蒙津最多不过受两句陛下的责斥而已。
“你一定是在疑惑,这事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足以让你刚回杭州就赶到本王府上来。”他端了一盏茶,轻抿了一口,眼神中的穿透力足以让司泓恐惧,蒙奕的聪明,陵罗怕是无人及他。
司泓不免尴尬的一笑,“殿下,您就别取笑我了。”蒙奕坏笑着,“你啊,性子从来都是这么直。”
“你还记得,我前年去西北回部出征的战事吗?”司泓微颔首,“自然是记得的。”
“我救了一个胡人血统的女人,她以为我要杀他,她害怕极了,她说可以尽力侍奉本王,只要我保她一条性命。”蒙奕道,“后来,我又得知这位绝色美人啊,在家中还有五口人,于是我便大发慈悲,都要了他们,如今她的家人被我安置在诸暨,开了一家茶楼,她便留在杭州,成了我的又一条眼线。”
司泓参透了,“殿下此举,要的是太子殿下的性命,顺带着东宫之职落在自己身上?”
蒙奕轻摇着头,“话虽如此,但这一盘棋,下给太子这样的大人物,岂能就这样潦潦草草。她的作用,不仅要让太子倒台,最好要让太子以最狼狈的方式倒台,而我偏偏就是,得益最多者。蒙津与皇后二人,从前是如何欺凌我与我母亲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也许,哲惠夫人是蒙奕心中永远的痛。哲惠夫人梅氏,蒙奕的生母,陵罗皇帝的哲嫔,在蒙奕七岁那年抛下蒙奕,执意去了城东静思寺清修,后蒙奕再也不曾得到皇帝的宠爱过,半年前梅氏病逝于静思寺,皇帝便追封其为哲惠夫人,死后仍享着生前的尊荣。
蒙奕始终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记得曾经蒙津与皇后二人让他多次在梦中惊醒的面孔,他立誓要报仇,要让蒙津与皇后都付出代价。
司泓苦笑一声,“殿下,我要做些什么。”“若没有记错,下个月是静愉的生辰,我早做好了打算,要将这本就乌糟糟的朝廷清理一番,太子习武我从文,故我本就失了军方的支持,可司泓,本王好在有你相助。”
“殿下如何打算的?”
“静愉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若说她的生辰,那必定不只是家宴而已,静愉二十岁却迟迟不曾指婚,这也不难看出父皇一直在物色最满意的人选。当日,蒙津手下的太子党,银国公、离国公,庐林王…都会在场。太子定会举荐这些大臣的子嗣作为静愉的夫婿。”蒙奕浅笑着,志在必得的样子。
………
司泓叹道,“确保万无一失吗?”
蒙奕霍然起身,“我要赌,自然有得亦有失。”司泓回府后,白芨已在书房中候着了。“爷,姐姐我已见了。”
司泓顿了顿,“…姐姐?”
过去,她还是若芙的伴读时从不曾喊过她姐姐。白芨启齿笑道,“如今再叫小姐已然不妥,我是爷的女人,且皆是故人,便叫一声姐姐。我已安置好了,只是暂且没有多得屋子空出来只得委屈姐姐住在东花园的几厢屋子里。”
“东花园的屋子向来是交由照管花草的下人住的,湿气那般重,你办的是什么差事?”司泓急了眼,斥责道。
“爷,将军府一向都很简朴,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地方了。”白芨诺诺地,不敢再多言语。
“去年冬里,陛下赐了一处新居在吉庆坊,我一直在外征战,还未曾有空打点,如今刚好,你吩咐下去,入冬前搬到那儿去吧,这儿离皇城确实远了些,你拨几个丫鬟去照顾着她。”
“是…”白芨转身便冷了脸。
“纯儿,她可还安分?”白芨问道。
纯儿扶着白芨,惶恐地说着,“像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呢,虽说那几间破屋子简陋,可一点儿没看出她有什么不满。”
白芨哼的一声,“从前在秦郡,她是小姐我是下人。如今,还是老天有眼,是我跟对了人。我这些年,在爷身边,说来府里都由着我打点,可到头来也什么都不是。”“小姐,您也该为自己筹谋些什么了,爷三天两头带兵出征,您总一个人守着这么空的府邸,日子也不好过的。”纯儿跟着应和道。
“我又能筹谋什么呢,难不成去求爷娶了我?”她自嘲道。“孩子啊,小姐。”纯儿一语惊人。“孩子…”白芨似是茅塞顿开一般。“是啊,如若有个孩子,这日子也好过些。”
远处墙根探出一张脸,蒙着黑纱面罩,白芨心中一惊,“罢了纯儿,你去忙你的吧。”
下人走后,白芨环顾四下无人,进了屋子内。“白小姐,如何了?”那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朱汎,一个极具神秘色彩的男人。
“我是允诺过师父要效忠太子,你总这样肆无忌惮的闯进来,迟早会被发现。”白芨抱怨道。“你的两个师姐,蓝楹、槿萝是如何自己亲手葬送自己性命,想必你是知道的。”他狠声道。
“我又怎会不知…当年蓝楹师姐是师父最得意的杀手,师父派她去杀人,她却与其生爱而逃,他们亡命天涯以为逃到了秦郡就会平安无事,却还是被发现了。被抓回来时…连同她的夫君一起被处置,受百蛇之嗜生不如死…”白芨苦言着。
“司泓是七皇子的左膀右臂,不可掉以轻心,你既一心为太子,早该忘掉自己是何人。”
朱汎推开院门,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将军府。
白芨转身愁眉不展。
“纯儿,替我张罗一桌好酒菜,爷今儿晚上要在我房里用膳。”纯儿听闻露出一阵欣喜,连连答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