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的一声“姐姐”,哭得代黛是肝肠寸断。
她那么着急地想要找到他,其中一个缘由就是怕她们若是分开得太久,再相见的时候他已经把她这个当妈的给忘掉。
结果……,孩子还是不认得她了。
代黛这么一哭,惊到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三个男人。
尤其是端端,小眉毛微微蹙起,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仿佛在思考世纪难题。
终于,这孩子抢在两个成年男人之前说了句最能安抚代黛的话,“妈妈,不哭……”
代黛戛然止住抽泣,囔着鼻子问端端,“什、什么?妈妈……?乖宝儿,再叫一次‘妈妈’好不好?”
端端却摇摇头,然后指着阿策说道,“叔叔说,不是妈妈,是姐姐……”
虽然有点词不达意,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代黛的眼刀瞬间飞了出去,势要把阿策给凌迟处死一般。
骆廷礼也朝阿策投去“你真该死”的目光,虽然不含怒气,但也是打定主意不帮忙和解。
阿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我只是觉得代黛长得漂亮,当Daniel的妈妈有点太年轻了,所以才教他喊‘姐姐’的!不过就是下楼的时候随口教了两遍,Daniel居然会学了,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哈哈哈……”
经他这么一说,骆廷礼不禁挑眉颔首,“唔,当妈妈确实有些年轻!可就算小暖再怎么年轻,Daniel也是她的儿子!”
前一句是肺腑之言,后一句绝对另有目的。
代黛剜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抱着端端就往外走。
骆廷礼匆匆追上,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暖,你要做什么?”有点明知故问。
代黛梗着脖子看他,“我要带我儿子回家!”
骆廷礼的唇角颤了颤,那道弧度明显就是笑意。
“恐怕不行!”他温声说道。
代黛立刻炸毛,哑着嗓子嘶吼,“我的儿子,我必须带走!谁敢阻拦,我就跟他拼了!”
“我的儿子”这几个字,又把男人的笑意给惹了出来。
他睨了一眼别处,好不容易才把险些冒出来的笑容给压了下去。
“小暖,你想带走你儿子,这没什么错。可他也是我的儿子呀!你把我儿子带走,总要经过我的同意吧?”说话的时候,目光熠熠,一副强大的主场气势。
代黛怔住了。
她看了看怀里的端端,又望向叉腰而立的阿策,似乎在寻求答案。
阿策冲她撇嘴耸肩,然后歪了歪脑袋,“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那么理直气壮地把你迷倒、把孩子抢走!”
代黛听完,猝然晃了晃身子,——对她来说,端端原本就很重,再加上听见这么个消息,能站稳才怪。
骆廷礼及时把端端接过来、递给阿策,然后半拥着代黛去沙发前坐下。
平静了片刻,代黛姗然开口,“如果孩子真是你的,当初只管跟我要回去便是,为什么要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把孩子抢走?”
天知道那些天她有多么痛苦!
即便是事过境迁之后,一想到欣姐和端端,她仍然会心如刀绞。
“因为骆总身份特殊,这件事不能摆到桌面上进行。再者,整个过程都是由我来运作的,细节部分,骆总毫不知情。”阿策替骆廷礼做出了回答。
“身份特殊,毫不知情,呵呵……”代黛冷笑道,“特殊到了以身试法的地步?对那些龌龊的伎俩真的毫不知情吗?”
两个男人都没有辩驳,深知当初把她迷晕是不对的。
客厅里一片静谧,就连端端都不敢出声儿。
他只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分别了数月的妈妈,想到她怀里去,却又害怕抱着他的策叔会不高兴。
代黛凝望着端端的小脸儿,忽然想起赫景尧在初见这孩子的时候就说过,他们两个的五官有着相似之处,他甚至从眼瞳的颜色判断出孩子的爸爸是纯粹的华裔。
呵呵,原来他们是叔侄关系,因此才会有相像的地方。
代黛吸了下鼻子,质问骆廷礼,“所以,你就是对欣姐始乱终弃的那个男人?”
骆廷礼不置可否,反问道,“那个被你称为‘欣姐’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连欣姐的全名都不知道吧?”代黛的情绪倏然变得无比激动,双手举起又落下,动作间满是颓败感,“你、你不知道她的名字,却令她怀了孕并且生下你的孩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
骆廷礼一个字都没有解释,转而拧眉问道,“你这就为我盖棺定论了,是不是有点草率?”
代黛情不自禁地晃头,她真的无法想象欣姐当初怎么跟了这样一个男人!
这男的对女人的薄情寡义是有目共睹的,欣姐真是太傻了!
代黛的嘴唇开始发抖,她不得不狠狠地咬着,才能克制住打哆嗦。
骆廷礼瞧见了,立着眉毛沉声命令,“赶紧松口,再咬就破了!”
可是代黛不止没听他的话,齿间反倒用了力气。
小小的叛逆令骆廷礼叹了口气,随即,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令她不得不松开牙关。
男人的动作虽然不算强硬,但还是惹得代黛愤然爆发。
她举起软绵的粉拳,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仿佛不打死他绝不罢休。
骆廷礼没有闪躲,只微微侧头,任由代黛发泄着。
坐在对面的阿策静静地看着那不能算是殴打的殴打,他怀里的端端却扁起了嘴巴,不过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含着,没有掉出来。
终于,代黛用尽浑身的力气,停手之后瘫在了沙发上。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渣渣……,呜呜呜……,是你害死了欣姐……”虽然打不动了,但是还能骂得动。
骆廷礼俯身揽住她的柳腰,把她抱起来,让她倚着他的胸口。
代黛无力地挣扎着,“放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呜呜呜……”
骆廷礼害怕弄伤她,不得不松手,让她靠在了沙发上。
阿策见骆廷礼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禁出声说道,“代黛,你误会骆总了。他虽然是Daniel的亲生父亲,却不是你所说的那个欣姐的男人!”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你们两个,沆瀣一气,一丘之貉!”代黛恨恨地回道。
阿策忖了忖,拿出手机,给骆七打去电话。
“老七,麻烦你去我房间,把书桌左下方第二个抽屉里的档案袋拿到客厅来……,嗯……,抽屉没有上锁……,好,我等你。”
收线之后没多久,骆七走进客厅,把档案袋递给了阿策。
阿策撕开上面的封条,取出里头的纸张,交到骆七手上,让他送给代黛翻阅。
骆七擎着那几页纸,好一会儿,代黛才慢吞吞地接了过去。
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三四遍,她抬头望着骆廷礼,唇间蹦出两个字,“代孕?”
骆廷礼不再踟蹰,眯眸颔首承认道,“是的,那个女人其实是个代孕妈妈。”
代黛机械地晃着脑袋,“不……,欣姐怎么会去做代孕妈妈?她那么骄傲,是不会那样委屈自己的……”
“巨额代孕费,是最大的动因。”阿策温声提醒。
代黛愣忡片刻,倏然回想起欣姐曾经说过,“虹裳会”的启动资金不是好道儿来的,难道那笔钱真是代孕所赚?
阿策接着说道,“代黛,你口中的这个欣姐十分不守规则,先是提前收取了巨额代孕费,随后便带球跑路,害得我们骆总赔了钱也赔了人,真是有够过分的!”
“你们不是泛泛之辈,如果欣姐真的那么做了,你们早就把她找到并加以惩罚,又怎么会等到她过世之后再抢走孩子!”代黛还是心有疑虑。
“我们是有查过她的行踪,可是你想想,她留下的是假的身份证,包括姓名和籍贯在内,没有一项是真的。查来查去都是查无此人,还要怎么继续往下进行?”阿策不无挫败感地辩解。
他确有搜寻过很多地方,却唯独没有涉及风月场所。
你想啊,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怎么可能藏身在那种地方?
偏偏,鱼儿就是这么漏网的。
代黛再次提出了疑惑,“那你们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端端的行踪的?”
这次,是骆廷礼出言解答。
“那个女人怀着孩子逃走之后,我便让人四处做DNA对比,这其中就包括骨髓库的配型。没想到,真的在骨髓库里寻到了与孩子相关的信息。”
代黛还是将信将疑,——如此富有却选择代孕,而不是正正经经地结婚生子,这是到底是什么路数?
可若是想想骆廷礼在两性.方面的作风,倒也能窥出他对婚姻的态度。
阿策看出代黛还是有所怀疑,便耐性寥寥地嘟囔道,“真的是你那个朋友失信在先,骆总只是想办法找回孩子,并不打算对她怎样。后来她患病去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偿还了自己欠下的孽债,与人无尤!”
代黛又看了几眼手中的文件,再联想起之前欣姐说过的一些话,各种信息串联之后,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把文件放到矮桌上,忖了忖,对骆廷礼说道,“代孕这件事,就权当它是真的。但是欣姐临终前有交代过我,要我替她把端端抚养成人。欣姐于我有恩,我得遵照她的遗言办事。”
明知有那么一捏捏的不合常理,代黛还是这样说了。
她之所以想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最主要的因由并不是为了完成欣姐的遗愿,而是不希望端端在这样一个专制又无情的父亲身边长大成人。
令代黛稍感意外的是,骆廷礼没有否决她的意愿。
气度超绝的男人冲她浅然一笑,跟着风轻云淡地说道,“好啊,你嫁给我,咱俩一起把儿子抚养成人!捎带着,我们还可以给Daniel生几个弟弟妹妹,这样他就更加不会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