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白昼时间偏短,太阳早早地就往西面沉去。
赫景尧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小区大门口,俨然一块“望妻石”。
从早上九点代黛被带走到现在,整整七个多小时,他只离开客厅去吃了个午饭以及上了两次厕所,其余时间全部屹立于此。
任凭赫九如何苦口婆心地相劝,赫阎王自岿然不动。
就算是健康人士,这样枯站将近七个小时也会吃不消,更何况他伤势未愈、身体还很虚弱。
可这位爷愣是吊着一口仙气撑了下来,并且大有继续撑下去之势。
赫九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儿,端着热茶走去窗边,递到了他家boss面前。
“boss,喝点水润润喉咙吧!”糙汉子轻声说道。
赫景尧接过茶杯,却迟迟不往嘴边送。
“太阳就要落山了,她还没回来……”他喃喃自语道。
赫九跟着望向窗外,不由得轻吁短叹,并没有将丧气话说出口。
实际上主仆俩都心知肚明,代黛落在了姓骆的手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那厮倒是不会强行做点什么,单是把人禁锢着不放,已经可恶至极。
赫景尧终于抿了口茶汁,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小区门口挪开。
随后,他把茶杯还给赫九,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代黛打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赫阎王目光如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是气场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一旁的赫九小心翼翼地问道,“boss……,您准备采取行动吗?”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天还没有彻底黑透。”赫景尧皱了皱上唇,“半个小时之后,若她还是没有回来,就让老乌动手。”
赫九“哦”了一声,明显一知半解。
他不知道boss具体制定出了什么样的计划,只隐隐地察觉到这个计划极有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大于等于一千,典型的“同归于尽”式打法。
但他支持boss这么做。
追爱行为不只关乎男人的尊严,更关乎活着的意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院内的灯光早就亮了起来,却始终没有看见那台巴博斯驶进来,更不见那个娇小的身影。
赫景尧一次次查看壁钟的指针,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地收获失望。
最后,绝望的赫阎王再度拿起手机,拨打老乌的电话。
电话尚未接通,忽然听见赫九咕哝了一句,“boss,好像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赫阎王扭头望过去的时候,电话通了。
“尧少,现在就开始行动吗?”老乌在电话那头沉声问道。
赫阎王刚要说出“行动”二字,就见大门从外面打开了。
“再等等。”说完,他挂了电话。
从外面走进来的居然是骆七,他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赫阎王正要诘问代黛去了哪里,那个娇小的人儿便从骆七身后走了出来。
“九哥,你准备面团儿和肉馅儿了吗?”代黛放下包包,边脱外套边随口问道。
赫九正要回答,赫阎王却冲了上去,一把将小女人搂在怀中,嘴巴拱着她的发顶,缠绵悱恻得叫人目眩。
代黛的外套脱了一半,两只手臂困在袖子里,哑着嗓子嗔责,“无赖赫阎王,你给我起开!听见没有?起开唔……”
赫阎王用一个炙热到几乎能把房子烤化的热吻来排遣一整天的焦灼和烦躁,真恨不得把小女人囫囵个儿吞下去。
赫九在一旁垂着脑袋,美滋滋地低笑,根本不打算招待傻杵在地中央的骆七。
终于,忍无可忍的骆七重重地咳了几声,用以彰显存在感。
但是很遗憾,就算他把肺叶咳出来都没有用,人家该亲的亲,该笑的笑,没人搭理他。
不过,赫阎王的热吻终究还是被打断了。
当一个稚嫩的声音叩响他的耳鼓,他便停止了狠吮,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爸爸……”那个小声音又唤了一次。
赫阎王仔细打量着骆七身前抱着的“棉花包儿”,从帽子和口罩之间分辨出了一双熟悉的小眼睛。
“你个小崽子——!”他轻轻放开代黛,大步走了过去。
因了体力有点亏,背影看上去没有平时那样挺拔。
来到骆七面前,赫阎王不管不顾地把端端接到了自己怀里。
“知暖小姐,我先告辞了!”骆七冷着脸子跟代黛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他受不了眼前这个画面,怕自己再待下去,一会儿要忍不住跟老板描述一二。
骆七想象不出老板怒火中烧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告诫自己,得尽快把残留在脑子里的每一帧图像全部抹掉,免得哪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大门被骆七摔得地动山摇,赫阎王却置若罔闻。
他一手抱着端端,一手拉着小女人,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姓骆的用手机给你看的东西居然是小崽子!”赫景尧的语气略有感叹。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那辆在南都乍然出现又乍然消失的限量版劳斯莱斯极有可能跟姓骆的那个“汽车搜集狂”有关。
代黛点点头,道出真相,“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端端是骆廷礼的儿子。”
赫景尧忖了忖,微微颔首,毫无意外之色。
他用大拇指抚摩着端端的嫩脸儿,目光却越发深远。
“姓骆的知道你在意小崽子,所以用小崽子来要挟你就范,是不是?”
“嗯。”代黛把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亲了亲。
赫景尧眉宇之间愠色骤起,“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把你和小崽子一起放回来?”
代黛回答得轻描淡写,“就好好跟他说呗!他再冷血无情,总归也长了一颗肉心!”
听这个意思,有点向着骆廷礼似的。
赫阎王鼓了鼓腮帮子,寒声命令道,“九,把小崽子抱到厨房去觅食!”
“是。”赫九应了一声,谄着脸看了看代黛,然后屈膝蹲下,诱.哄着已经有了理解能力的端端主动爬进了他的怀抱。
赫九抱着孩子去了厨房,代黛则被赫阎王拎到了卧室。
把她放在大床上,他有点喘息。
“你……还好吗?”代黛轻声询问。
悬在上方的赫阎王润了润弓唇,“我没事儿。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代黛垂下眼帘,支支吾吾,“就……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呗……”
“你当姓骆的是个用情理就能说服的善类吗?”男人的大手袭上小女人的下颌,令她抬眸与他对视,“告诉我,你付出了什么?”
代黛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她不屑地笑笑,“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接近女人就是为了睡她?”
“别的男人不好说,单就我和姓骆的来讲,接近你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睡你。”赫阎王眯起了危险的寒眸,“一次两次远远不够,必须得是睡一辈子。”
“他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连我的手都很少碰!”代黛哑声强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戗着赫阎王说话,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他作对。
男人俯身下来,咬牙切齿警告道,“别再帮那个混蛋粉饰什么,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你!”
代黛只好住嘴,——眼下她尚算冷静,还没有犟到自讨苦吃的地步。
赫阎王沉吟片刻,令气氛稍微缓和一点,然后接着追问。
“告诉我,你到底用什么换来的跟小崽子团聚?”
代黛凝视着他的紫瞳,喃喃问道,“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有!我必须知道实情!”赫景尧性格里的霸道再次显露无遗。
“你在挖我的伤口!”代黛吸了吸鼻子,“即便是会令我重新疼一次,你也要知道是吗?”
赫阎王眼里的怒火愈演愈烈,“重新把伤口挖一次,然后我负责帮你填补成原来的样子。就算不能一模一样,至少也比现在的状态好上许多。”
代黛苦笑着闭上了水盈盈的葡萄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道,“我跪下求他,他才肯松口,同意无条件地让端端随我待上一段时间。”
那会儿在骆宅,听完骆廷礼的那段云淡风轻的“提议”,她一点也没有慌张。
比这更具有威胁性的逼婚她都经历过,所以深知“慌也没用”的道理。
随即,她真的用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试图说服骆廷礼,他也真的如赫景尧所说的那样油盐不进。
到最后,代黛实在没辙了,只好屈膝跪下,请求让她抚养端端。
——欣姐已经不在了,端端还不谙世事,她能为她们母子俩做的,也就只有豁出尊严去求取骆廷礼的成全。
好在,骆廷礼最后终于有所妥协,同意端端在春节假期跟她住在一起。
虽然没能真正夺回抚养权,但也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对于下跪一事,代黛希望尽快忘了它,不愿再令自己陷入耻辱的沼泽。
然,赫阎王刨根问底儿非要知道,于是她不得不豁开了刚刚止血的伤口。
“你这个傻女人……”赫阎王带着叹息说了半句话,随即俯身吻住了代黛的嘴唇。
这一吻温柔得要命,里面满是怜惜和疼爱。
代黛将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口,想要把他推走。
谁料,不期然却摁到了他的骨伤,令他疼得闷哼一声。
遂,代黛便不敢再用力挣扎了。
亲到最后,她的一只胳膊平放在床上,另一只胳膊则搭着赫阎王的肩膀,一时间瞧不出是拒还是迎。
被吻得晕晕乎乎之际,代黛听见了男人的邪肆魅语。
“从此以后,你只准在我身前跪着。而我,这辈子也只跪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