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景尧下了楼,坐在车子里喘粗气。
这女人居然跟小崽子的生父还有联系!
她和孩子的父亲明明相熟,却诳他说是酒后乱.性跟不认识的男人怀了孩子!
那男的撒完种子连责任都不想负,她不仅不痛恨,甚至还想保护渣男!
她怎么能不自爱到这种地步!
赫景尧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不禁弄疼了手腕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可是,伤口再疼,也不及他心底那份撕拉拉的感觉难受。
抻着脖子望了眼三楼那个窗口,赫景尧咬牙发动了车子。
她想自轻自贱,那就由她去!
回到分公司,一进办公室便看见赫九无精打采地堆在沙发上。
瞧这架势,昨晚没少作。
“boss,早。”赫九起身打了个招呼。
赫景尧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草莓印,“昨儿个开洋荤了?”
赫九“嘿嘿”一笑,抬手划拉着脑袋瓜,“差一点儿。不过最后坚持住了。”
“虹裳会”的女人确实够猛,若不是他定力十足,保证缴枪。
赫景尧在大班台前坐下,轻哼一声,“跟那种女人都能擦出火花,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别怪我没警告你,需求越撩越多,盐巴越吃越渴。”
赫九傻笑着起身,点头致意,快步出去。
赫景尧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响了。
看了眼号码,是蔚城别墅的座机。
接通,管家恭谨有礼的声音传了过来。
“尧少,夫人来了。”
赫景尧波澜不惊地“哦”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管家明显被尬到了。
“……,尧少,您什么时候回来?”
“南都这边最近比较忙,我走不开。你让厨子多给她做点美食,好好伺候着。”赫景尧继续翻阅文件,根本没停。
管家顿了顿,“要不……,您还是抽空回来一趟吧?”
“都说了,忙。就这样,没什么急事别烦我。”语毕,收线。
赫景尧是真的很忙。
最近莱湾有块地要卖,他想买下来盖别墅群。
已经有十来家公司都看中了这块地,竞争十分激烈,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他一整天都坐在大班台前研究智囊团递上来的收购方案,却始终找不到亮点。
赫阎王的高标准,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达到的。
傍晚时分,房门极富节奏地响了几声。
随后,赫九推门走了进来。
“boss……”某九语气踟蹰,“内个……,夫人来了。”
赫景尧又看了两行字,才抬头望过去。
五十多岁的妇人就站在赫九身边,亚麻色卷发,湛蓝色眼瞳,皮肤皎白,身材挺拔,虽然年纪不轻了,却依旧风姿绰约。
“Adam,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Julia皱着眉头问道。
身为德国人,她的普通话比很多中国人都要好。
赫景尧放下金笔,起身,系好西装纽扣,走到母亲面前,拥抱了她。
纯粹是礼节性动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什么时候到的?打算住几天?”问得轻描淡写,根本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今天早上到的,明天下午飞柏林。”当妈的挎着儿子的胳膊,踩着高跟鞋,优雅地随他去沙发那儿坐下。
秘书送了咖啡过来,赫九跟着一起离开。
“Adam,我听管家说,芷晴两年前就不在了。”Julia的眉眼之间浮现出哀色,“她是天使,又飞回天堂去了。”
赫景尧冷冷地摇头,“她不想飞走的,是那个杂碎,逼她离开人世。”
Julia感受到了儿子的恨意,便握住他的大手,柔声相劝,“Adam,凡事总有个意外,你不可以像你爸爸那样铁腕冷血。”
“不铁腕,不冷血,难道要满心欢喜地接受妻子送给他的绿帽子吗?”做儿子的寒声冒出这么一句。
妇人仿佛被子弹击中一样,满脸都是痛色。
“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妈妈。可是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她的声音疼疼的。
赫景尧抽回自己的双手,起身,机械地回到大班台前坐下。
“我只知道,背叛者理应被唾弃、被遗忘。”
Julia蹙眉摇头,“不,我不是背叛者!”
赫景尧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他不说,不代表他词穷。
当年,是他亲眼目睹了那龌龊的一幕。
即便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她还非要解释给他听,“Adam,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妈妈没有做坏事……”
想到那个香.艳绝伦又无比肮脏的画面,赫景尧阖上了深眸。
他的双拳攥得紧紧的,用尽浑身的力气,来克制爆粗的冲动。
就算再怨恨,他也不能忘记一点,——是这个女人把他带到了这个世上。
尽管亲情早已被现实稀释,但,总要懂得感恩。
“让赫九带你去小别墅吧,我今晚加班,就不陪你了。”终于,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Julia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Adam,可以少加会儿班吗?我们已经差不多三年没见面了,妈妈想你……”
赫景尧抬头看着母亲,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堆问题。
“怎么?跟您的第三任丈夫闹矛盾了?还是您的第五个孩子惹您生气了?要不就是,您的化妆品公司破产了?”
“Adam!”当妈的嘴唇直抖,“我是你母亲,你不可以这样恶毒地跟我说话!”
此言一出,赫景尧连理都不理她了。
他接通了内线,吩咐秘书,让赫九进来。
未几,赫九敲门入内。
“九,你现在就带夫人去小别墅休息。明天早上你亲自驾车送夫人回蔚城,下午飞柏林的航班,别误了时间。”说完,赫景尧继续办公。
绝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在看收购方案。
“夫人……”赫九嗫嚅着,“我们走吧……”
Julia忖了忖,径直来到大班台前,双手捧着儿子的面颊,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Adam,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劳累。妈妈走了,再见。”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母子俩的性子到底还是有相似的地方,都不拖泥带水。
房门阖上的一瞬间,赫景尧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又继续低头工作。
忙到后半夜,他才去里间床上睡了一会儿。
早晨是被赫九的电话给吵醒的。
赫九准备启程送夫人回蔚城,走之前请示boss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路上开稳点,她晕车。”赫景尧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收了线。
他的冷漠,并不是骨子里自带的,而是后天人为造成的。
八岁那年,失洁的亲妈前脚被扫地出门,继母后脚就进了赫家。
母亲和父亲合起伙来让他见识了“薄情寡义”这个词的意思。
打那以后,他对相聚和离别都看得很淡很淡。
又是一整天的繁忙工作,赫景尧就像一台永动机似的,不知疲倦。
天刚黑的时候,赫九回来了。
“boss,夫人上飞机之前哭了,看起来很伤心。”糙汉子闷声汇报。
赫景尧面色依旧平常,“知道了。”
稍后,起身做了几下伸展运动,拿了西装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boss,回小别墅还是去吃宵夜?”赫九紧紧跟随。
他家boss轻启弓唇,“去‘虹裳会’。”
钱都花出去了,不玩就浪费了。
好吧,这个借口很实际。
然,到了“虹裳会”大堂,却没有看见那个小身影。
站在吧台前,赫景尧寒声询问,“你们二老板呢?”
吧台小妹恭恭敬敬地回答,“赫先生晚上好!我们二老板不在。”
“不在?”赫景尧扬眉,“今天是周日,她怎么可能走得这么早?”
呵,该不会是刻意躲他吧?
“我们二老板中午就走了。”吧台小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赫先生,二老板留了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说完,从吧台下面的小保险箱里取出一个盒子,双手递给赫景尧。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那块金表,旁边还附着一张便签纸。
“赫先生,手表指针摔脱了,已经修好。”
字迹娟秀,但是笔锋凌厉,跟主人的性格很像,柔中带刚。
“你们二老板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赫景尧问道。
吧台小妹面露难色,“这……”
赫阎王爱找二老板的麻烦,这在“虹裳会”内部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吧台小妹怕给代黛招灾惹祸,内心难免挣扎。
不过,有挣扎就说明还有突破口。
赫景尧睨了赫九一眼,后者立刻将几张大钞拍在了吧台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比鬼还爱贪小便宜。
几乎未作考虑,吧台小妹就收了钞票,把代黛的手机号告诉了赫景尧。
两个男人转身离开“虹裳会”,上了车。
赫景尧拿出手机,把那个只听了两遍就烂熟于心的号码按出来,拨出去。
响了好几声,终于接通。
“嘛呢?”他沉声问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睡意,“唔……,在睡觉……”
“不舒服?生理期到了?”他再问。
“没有……,就是困……”
“那好,睡吧。”
赫景尧挂了电话,吩咐赫九,“回小别墅。”
第二天下班,两个男人又来了“虹裳会”,可还是没有看见代黛。
问过吧台小妹,却被告知,他们二老板今天压根就没来上班。
至于她在哪里、去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赫阎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女人很有可能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