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顾皓桢有派人调查过代黛跟赫景尧之间的恩怨纠葛。
然,等他查清楚,她却消失了。
那段时间,他曾不止一次地从侧面去了解,确定赫景尧身边并没有出现过代黛的身影。
为此,顾皓桢满怀欣慰,还以为这个口不能言的女孩已经逃出生天。
两年后的今天,他终于获悉,那时她被送进了看守所。
是姓赫的刻意封锁了消息,所以他无从知晓。
顾皓桢有些懊悔。
当年如果他不放她回去,而是强行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就不会遭那几个月的禁锢之罪。
看守所的那段经历虽然不会留下案底,但,他无法想象,一个不能说话的女孩子在那种地方要面临多少欺凌。
呼!
以往的事情,他没办法挽回,只能寄希望于当下和今后。
所以,他问代黛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摆脱掉那只可恶的野兽。
代黛的目光黯了一霎,马上笑着回答,“我很好,每天在店里面吆五喝六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她没有提及与赫阎王相关的任何事,是因为不想违心说假话。
顾皓桢是何等的老谋深算,当即心领神会。
这时,饭菜被摆上了桌,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张罗着,让她好好吃饭。
代黛是真饿了,开始还挺淑女的,吃着吃着,就有点狼吞虎咽的架势了。
顾皓桢不停地给她夹菜,嘴里念叨着“慢点……,别噎着……,别呛着……”,眼里的笑意就没有中断过。
这女孩比两年前更真实,也更……可爱了。
他看过她做播音员时的视频资料,那会儿,她的声音清脆得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现在虽然嗓音沙哑,却拥有别样的魅力。
他第一次遇见这样越磨砺越纯粹的人,尤其是,她的身世本就不那么美好。
若换作别人,就算不自暴自弃,也没办法这样向阳而生。
终于,代黛擦擦嘴巴,推开了餐具。
“顾先生,让你见笑了。我没吃早饭,刚刚又走了那么久的路,简直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言行都十分舒展,就好像以前在哥哥跟前那样,真是没什么障碍。
顾皓桢也放下了筷子,“反正是你请客,吃少了可是不够本儿的!”
两人相视而笑,代黛的脸颊都笑红了。
蓦地,顾皓桢伸出长长的手臂,撩开了她的刘海,歪头瞧了瞧。
“唔……,疤痕没了,真好!”口吻像是夸赞孩子拿到了小红花。
代黛眯起好看的眼眸,“顾先生,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吧?可是每次见面你都在帮我。”
顾皓桢啧啧嘴唇,“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不浅’。”
他以前从来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
如今,他信了,且笃信不疑。
“对了,岳桓现在什么状况?”代黛才想起那小子。
从看守所出来后,她就把岳桓的微信给拉黑了,原来的手机号也弃之不用,他们之间再无往来。
顾皓桢用食指勾了勾微卷的发丝,撇唇道,“那小子两年前被我送去德国读书,还算努力上进。不过这两年他一次也没回来,都是我飞过去看他。”
听见岳桓过得很好,代黛安心了许多。
她看了眼时间,提议现在就结账,然后去高铁站。
顾皓桢坐着没动,拿出手机,解了锁,推到她面前。
“你的电话号码帮我存上,还有,把微信加了。”
同样的话,若是换成某人的嘴里说出来,一定是令人生厌的命令意味。
但是顾皓桢这么说,就感觉很亲切,像……长辈。
代黛稍微犹豫了一下,没忍心拒绝,认真输了手机号、加了微信。
顾皓桢看着微信好友列表里新添的头像,喃喃念出她的昵称,“黛、小、妮……,唔,以后我就称呼你为‘黛妮’,不再叫那生分的‘代小姐’了。”
“好的,顾先生。”代黛很乐于接受。
顾皓桢拧眉提议,“你也改口吧!随便叫我什么都好,总之别再称呼‘顾先生’。”
代黛忖了忖,试探地问道,“要不,我就从岳桓那边论,管你叫‘舅舅’?”
他帮过她好几次,给他足够的尊重总没错吧!
顾皓桢正端起杯子喝水,差点没呛到。
他是比她年纪大一些,但还没有大到做长辈的份儿上吧!
“怎么?你不喜欢?”代黛探头望着他。
如果他不喜欢被叫“舅舅”,她也可以叫他“叔叔”的。
左不过都是长辈的称呼,叫啥都行。
顾皓桢吞下口中的白开水,摇头,“没有没有,挺好的。你喜欢叫就叫吧!”
代黛便唤了一声,“皓桢舅舅。”
顾皓桢咬着嘴唇应声,“嗯!”
有种……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切身感受。
结完账,出门上车,去高铁站。
“黛妮,以后有什么难处就给我打电话,别自己硬扛,知道吗?”路上,顾皓桢正色叮咛。
代黛点头,“嗯,谢谢皓桢舅舅。”
前面坐着的小丁听了,使劲儿吞了口空气。
其实顾皓桢自己也不太适应。
但,他很擅于配合,并且,会努力配合。
到了高铁站,代黛不想让顾皓桢下车。
可他还是跟她一起下去,陪她在自动售票机那儿买了票,把她送到安检口。
“这次分别之后,不许再像两年前那样杳无消息。如果可以,每天给我发个微信,哪怕只有一个表情也好,听见没?”说完,顾皓桢耙了耙代黛的发顶。
这次是没忍住才出手的,之前已经忍了好多次。
代黛乖巧颔首,“摁,知道了。再见,皓桢叔叔。”
说完,从小丁手里接过行李袋,放到安检输送带上,自己也跟着进了安检门。
顾皓桢目不转睛地望着代黛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回走。
行走间,他拨通一个号码,沉声吩咐,“你现在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帮我查件事……”
代黛过了安检,在候车区打电话告诉欣姐,她到了南都就直接去“虹裳会”,让欣姐留在家里休息。
欣姐反复叮嘱她要注意安全,才挂了电话。
稍后,检票上车。
车厢里人不算太多,大约只有五六成的入座率。
代黛寻到自己的座位号,放好行李袋,坐了下来。
头有点疼,她便靠着椅背,闭眼休息。
俄而,列车启动。
又过了会儿,代黛感觉身侧的座椅往下沉陷,应该是隔壁位子的旅客坐了下来。
头疼越来越严重,她懒得睁眼,只是往里挪了挪身子。
倏地,熟悉的气味漫进了鼻腔。
尽管鼻子不是很通气,代黛还是分辨出了烟草和洋甘菊的混合香气。
好巧,这世上居然有人跟赫阎王拥有同样的身体味道……
一想到那个人,代黛惶然睁开了双眼。
天杀的,那张又冷又帅的脸居然近在咫尺。
“你……”她惊得不知说什么好,“怎么是你……?”
他居然追到了高铁上来,是有多重视她这个诱饵。
男人满脸鄙夷,“非要做出这么夸张的样子吗?我是洪水还是猛兽?”
代黛在心里回应:呵呵,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好不好!
“赫先生怎么会在这里?”她明知故问。
“来抓你啊!”赫阎王翘起了二郎腿,“樱城到南都只有这一趟高铁,如果你不在这趟列车上,就等着被修理吧!”
罕见地,胁迫的话里带了人味儿。
代黛无奈浅笑,“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会回去的,你真的没有必要兴师动众跑过来。”
赫阎王却撇撇弓唇,“我是特意来体验一下生活,感受感受我们国家公共交通的发达程度,行不行?”
“你不会真的没有坐过高铁吧?”代黛不太相信。
男人睨了她一眼,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少顷,赫九走了过来。
“boss,代小姐的商务座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赫景尧点点头,赫九便把代黛的行李袋提在了手中。
“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坐这里就好!”代黛不肯走。
不过,她的意愿在赫阎王这里是不被考虑的,连从属地位都没有。
他的长胳膊缠住她的柳腰,拎着她一并站起来,随赫九离开了二等座车厢。
商务座车厢内居然只有他们三个人,简直不要太清静。
舒舒服服地坐下,代黛的头疼却并未缓解。
她想,等两个小时之后到了南都,吃点感冒药也就没事了。
谁能料到,列车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忽然停滞不前。
不是到站停车,而是停在了荒郊野外。
很显然,机车出现了故障。
没过多久,照明灯全部熄灭。
紧跟着,列车员走过来,弯下腰,恭谨地解释,“先生,女士,很抱歉,机车电力系统出了点问题,正在抢修中。给您的旅途带来了麻烦,请您谅解。”
赫九看了他家boss一眼,然后问列车员,多久才能恢复运行。
答案是:不确定。
电力系统出故障,不止机车不能运行,就连车门都没办法打开。
一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修好。
随着天色渐渐黑下来,相邻车厢已经出现了骚.动,吵嚷声隐隐地传了过来。
赫景尧却不急不躁地抱起双臂,身子往旁边的代黛那儿倾斜,姿势别扭地倚在了她的肩上。
然,两个人的身体刚刚挨到一起,他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讲真,川剧变脸都没有他这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