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坐在飞机上,都觉得这是一场梦。前几个小时还在家里面呆着,想把家收拾好了还能在家睡个舒服觉,现在就坐在了林峥的私人飞机上。也不知道林峥神通广大的哪里那么快的申请来的航线。
这还是七月第一次坐私人飞机,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资本主义的罪恶,好好地骄奢了一把。
不过这次出行跟以往不太一样,七月的眼睛恨不得时时挂在夏蝉身上,即使出门之前被夏蝉三令五申不许把她当成病人看待,但是七月仍然忍不住担心,后来夏蝉被林峥和七月这两个人盯烦了,干脆把自己关进机舱内的卧室里看电视剧。
七月闲的无聊,就自个在酒吧捣鼓,还做出了两杯像模像样的酒,给了林峥一杯,另一杯想给随性的医生来着,但是医生不要,兀自在那看书,剩下的那杯还是被七月喝了。
说起来这还是七月第一次喝酒,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没几口下去整个人就晕乎乎的,也去卧室里搂着夏蝉睡觉了。
林峥本来想偷偷钻进夏蝉那好好地过来之不易的二人世界的,可是他现在只能看着七月鸠占鹊巢,窝在夏蝉身边睡得正香,气得牙痒痒。夏蝉搂着七月把林峥赶了出去,又动作轻柔的给七月掖好被角。林峥孤零零的站在门外,感觉被全世界都遗弃了,他心里有股邪火没处发,只能扯着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医生下棋,赢不过还总是悔棋,把医生折腾的苦不堪言。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七月被夏蝉摇起来,她晕晕乎乎的往窗外看,另一座城市的斑斓就在眼前。
马上就到了。
她在法国求学两年多,这些景色她再熟悉不过,那些日日苦读,头悬梁锥刺股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但又好像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以前的那种强烈的归家感,强烈的孤独感,都好像不太真切了。
“终于来了。真好啊。”夏蝉叹,“我从小就想来巴黎看看。”
“所以你当初建议我来巴黎求学。”
夏蝉盯着窗外,笑道:“建议你来巴黎只不过是因为这里的艺术氛围和涵养真的很浓郁。我的梦想从来不会强求你帮我实现。不过你能选择来巴黎我很高兴。”
飞机颠簸一下,随后平稳的落到停机坪上,夏蝉下了床,道:“走了,这几天你得当导游好好带我逛一逛。”
一觉睡醒,酒倒是消了不少,她跟在林峥和夏蝉的后面,在踏出机舱的那一瞬间,又感叹了一遍资本主义的罪恶。
这是酒店的顶层停机坪,还有两排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等候,他们一出来齐齐鞠躬,这阵势把七月吓了一大跳,医生站在旁边小声跟她解释:“这个酒店叫顿斯酒店,林家就是大股东之一,每次林先生来法国就住这里。”
林峥的形象在七月眼里一下子就高大伟岸不少,她以前还觉得林峥跟个狗皮膏药般粘着夏蝉,会是个三十多岁的二世祖,毕竟也没怎么看到林峥正儿八经工作过,这才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七月问:“你是林峥哥的家庭医生吗?”
“不是。”医生笑眯眯的给七月解释:“我是他们家开的私人医院的妇科主任,他母亲前几年做了个小手术还是我主刀的呢,他说带我出来休年假,我就跟来了。”
“他每次出来都这么……嗯,奢侈吗?”
医生想了想道:“反正我跟着他们出来的几次,都挺奢侈的。”他摇摇头,促狭的对七月说:“这有钱人,就是有钱没地花,所以才到处撒钱。你知道这飞机一年保养费多少吗?”
七月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飞机,机身在阳光下折射着光,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她凑近点问:“多少钱?”
医生伸出一只手比一个数,七月道:“一百万?”
医生摇头,晃晃手指:“还要多一个零。”
七月眉心一跳,这是她这辈子坐过的最贵的交通工具了,不出意外的话,还没有之一。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飞机,回过头再看林峥的背影,又高大了一个度。
就这样闲聊到了房间,在分房间的时候林峥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夏蝉率先搂了七月进屋子,剩下医生和林峥在外面面面相觑,林峥阴着脸走到对面的房间里,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这一天下来满打满算他跟夏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当时在病房里面的时候长,他现在狠七月这个八百瓦电灯泡恨得要死,可是却拿七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暗戳戳的生闷气。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走得再早到了法国就已经是晚上了,一行人收拾好了之后,在酒店吃了个饭就准备休息。
七月做好第二天的出游攻略,泛起了困,她窝在天鹅绒被子里,眼皮子开始打架,看着夏蝉吃了药,道:“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睡觉了啊。”
夏蝉坐在镜子前护肤,睐了七月一眼:“当初你死活都不让我跟你睡,跟个小刺猬一样。”
七月翻了个身,嘟囔着:“现在想跟你一起睡可能也睡不了几次了。你没见今天林峥哥的脸色,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电灯泡。”
夏蝉搁下瓶子,拍着脸也钻进了被窝,把剩余的精华往七月脸上糊,笑着道:“你管他做什么。我觉得你最近特别不正常。”
“哪里啊?”七月揉着脸问,夏蝉手凉,激得她瞌睡虫又跑了一半。
夏蝉审视着七月,板着脸道:“你最近是不是有桃花啊?天天看手机傻笑的时间比看我的时间都多,嗯?”
七月哎呀一声,用被子蒙住脸,声音闷闷的:“哪里有啊。我跟陈嘉毅没啥……”
夏蝉用劲拍在七月的被子上冷笑一声:“我提陈嘉毅了吗?”
“……”七月默默地往被子里钻得更深,夏蝉把被子扯开,将七月通红的脸扳过来:“说说吧,你们两个什么情况了。”
七月看逃不过,乖乖的坐起来又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夏蝉挑眉,盘腿坐在床上,问道:“你准备答应了?”
七月想了想,点头,说:“肖医生也同意我去试一试,并且我觉得,陈嘉毅跟我讲的时候特别的坦诚,他不愿意结婚,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的我,这些东西其实都可以不用给我讲,瞒着就可以了。他还是说了,并且他还为我考虑,要让我好好想想。”
夏蝉思考半天,末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道:“你自己要想清楚就可以。觉得心动了也可以试试。不过发生了什么要跟我讲,姐姐一直在你身后。”
“嗯。”七月感动,她侧身抱着夏蝉,闻着夏蝉身上淡淡的香味,道,“最爱你了。”
不得不说这世间最大的安全感还是来自于最亲的人,她睡得熟,一觉睡到天亮,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连被我都是凉的。她睁着眼睛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爬起来穿好衣服,看手机上林峥刚刚发来的消息,说要在酒店的饭厅会和,她收拾好也没见夏蝉人影,便边给夏蝉打电话边出门。
刚开门,就和正从对面房间出来的夏蝉面对面撞上,七月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房号,确认自己没走错,然后慢慢地抬眼看夏蝉。
夏蝉裹了下身上的披肩,有些尴尬的咳一声,脸有些红,她转头过去不自然道:“吃饭去吧。”
七月跟着,她凑到夏蝉耳边问:“要不我明天还是自己住好了,你和林峥哥住双人间?”
夏蝉瞪了七月一眼,抿着嘴,心里暗恨林峥乱来,昨天晚上一直要给她打电话发微信,说一个人睡不着,她只好等七月睡熟了再偷偷溜过去找林峥,本来想等到早上的时候再回房间的,但谁知道睡到现在,林峥早上出去的时候还不叫她。
七月眼尖,看到了夏蝉锁骨处一处红印,她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往前走,道:“我觉得我还是自己一间吧,省得你以后还要偷偷往外跑。”
夏蝉嗔道:“还是让陈嘉毅赶紧把你收了吧,一天天的没个正型。”
说道这里,一个身影从拐角处走向电梯,夏蝉顿住脚步,她叫住七月,下巴指向那个人,小声道:“你看那个人,像不像陈嘉毅?”
生活中真的是处处充满戏剧和巧遇,也许是两个人的缘分够了,不管在哪里,他们都会遇上。
七月的视线从锃亮的皮鞋上一寸一寸往上移,最后定格在陈嘉毅今天戴的金框眼镜上,有了眼镜,他的眼神显得柔和很多,也显得斯文很多,像个大学教授,并不想混迹官场的人。
陈嘉毅听见声音看过来,手还扶了一下眼镜以便让自己看得更清晰,等从一瞬间的错愕中回神过来后,笑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好巧。”
“我们来玩。”七月走过去,站在陈嘉毅面前,心中还有偶遇的窃喜,但是面上忍着不闲,可依旧高兴道,“原来你也在法国啊。”
陈嘉毅打量着七月,几天不见,眼前的小姑娘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前总是呆呆的,不怎么说话,站在一边总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今天还是七月主动蹦跶到自己眼前来,扬起脸向他笑。似乎是被这活力感染,他也笑道:“跟你讲过的,来出差。”他还给跟在七月身后走来的夏蝉打招呼,夏蝉冷冰冰的,连一个眼神都不给陈嘉毅,她扭脸对七月道:“你们俩聊吧,我先去饭厅,记得快一点。”说着她抬眼警示性的看了陈嘉毅一眼,心情复杂道:“别让人拐跑了。”
七月看了看夏蝉,又望了望陈嘉毅,看见陈嘉毅身后的也穿着西装的人看了好几眼表,知道陈嘉毅可能要忙,不能多说两句话心里还是失落,但是仍然很懂事的说:“你先忙吧。我们也要吃饭然后去逛逛了。”
陈嘉毅揉了一把七月的头发,弯下身来温和道:“我这里马上就结束了,等我闲下来,我带你去玩。”
这时电梯门开了,七月点头,然后红着脸跟着夏蝉后面进了电梯,然后欲盖弥彰的故意站在角落里,跟陈嘉毅空出来老远,夏蝉笑了,在七月耳边道:“你害羞个什么劲。”
七月抿着嘴不说话,扇子一样的睫毛颤着,时不时的用余光瞟一眼陈嘉毅,到了他们吃饭的楼层,还是没敢正眼看陈嘉毅,红着耳根出电梯。
林峥在那已经等了老半天,他把早餐摆了一桌子,夏蝉笑着骂他:“你当喂猪呢?”
吃饭的时候七月也心不在焉,看着一桌子吃的只是咬着筷子发呆,被夏蝉敲额头提醒了好几次,林峥瞧她半天,对夏蝉道:“昨晚……睡魔怔了?”
夏蝉道:“刚刚遇见了陈嘉毅,然后就这样了。”
林峥乐:“这陈嘉毅魅力这么大呢?”
夏蝉一个眼刀飞过去,林峥闭嘴,夏蝉叹了口气,伸手在七月眼前晃了晃,七月眨巴着眼睛回过神来,慌张到:“啊?该走了吗?”
“吃饱了吗?”夏蝉问,“吃饱了我们就走。”
“好,好了。”七月放下筷子,坐直,道,“走吧。”
嘴上说着走,可是心里却没有一点关于游玩的东西,脑袋里面全是刚刚陈嘉毅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的那句话——
“七月,在我面前你可以为所欲为的,不用一直这么乖。”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讲这个话。
一直以来,她过得都很小心翼翼,童年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在村子里,她被看管着,一句话都不能说错,等到了夏蝉家,夏蝉对她很好,可她总是怕,自己会耽误她,所以一直活得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会被嫌弃,会给夏蝉带来麻烦。
为所欲为这个词,离她太遥远了。
可是今天,让她觉得她想做一场轻松的、自由的梦,而这场梦,从未离她这么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