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姜明慧出嫁后,姜晚宁的日子变得有些不好过。外祖父和祖父在书房不知谈了些什么,待到姜明慧的回门宴办完,祖父一脸严肃的让她在这好好住着,等过了中秋再回去。
姜晚宁本想照着以往的路子耍赖,可是祖父这次却并未像之前那样迁就她。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住下。
姜晚宁出生时,姜母难产,好容易生下姜晚宁后便一命呜呼。杨家老太太伤心女儿早逝之余,又担心姜父另娶新妇,新妇会苛待幼女,于是逼着大儿子赶至北境接回外孙女儿。无论姜家如何保证劝说,老太太仍固执己见。无奈,只能由她去。
说也奇怪,当姜老太太把小小的姜晚宁交至杨家大舅爷怀中时,原本乖巧的婴孩似乎意识到什么,嚎啕大哭。跟来的乳母无论如何哄逗,无济于事。杨大舅想着孩子哭累了应该就会停了,折腾了半天,哭声并未有停止的意思,反倒把姜老太太的眼泪给勾了出来。看着面前伤心欲绝地一老一小,杨大舅觉得自己就像戏文里头的恶人,可自家老太太的性子什么模样他最是了解,若是没接回她心心念念的外孙女儿,回去指不定又要闹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正为难之际,四岁的姜明慧拉起杨大舅的手,软绵绵的声音甚是惹人疼:“妹妹舍不得祖父祖母,我和舅舅去看外祖母吧。”
就这样,姜明慧接去回了杨府,姜晚宁则养在了姜家。隔几年杨老太太再派人来接姜晚宁时,小丫头这次是紧抱着姜家门口的石狮子不撒手,一边哭一边叫着祖父祖母,凄惨的小模样谁还敢勉强。折腾了几次后,杨老太太只得作罢。
姜父一直信守承诺并未再娶亲,每次都会借着走镖之余绕去临安看望乖巧的大女儿,直到七年前,姜父一行人走镖途中遇上正流窜的逃兵,镖队包含姜父在内十几人全部被杀。
此时正值纷乱之际,官府都在忙着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这种事情根本不会理会。遇上了,姜家只能自认倒霉。得知消息的姜老爷子大病一场,期间八岁的姜晚宁一直守在床边,看着这个亲手拉扯大的小孙女儿,姜老爷子可算撑了过来,后来无论去哪,总喜欢带着她。
新皇登基,北境地处偏僻,民风淳朴,礼教并不森严。姜家又是干镖局的,家里的老老少少从小都要学武。姜晚宁刚生下来时,跟只孱弱的小猫一样,姜家众人一度担心她养不大,所以打她记事起,就跟着家里的镖师后面练些拳脚功夫,指着可以强身健体。
事实证明,姜家的老老少少当时看走了眼,姜晚宁七岁领着邻近几家小孩烧了家里的马厩,八岁说是要出去行侠仗义,揣着两个馒头消失了一天一夜,姜家众人吓得够呛,以为被坏人拐跑了,众人一天一宿没合眼几乎翻遍了整个北境,最后在家里柴房找到了窝在角落睡得正香的姜晚宁,叫醒后,姜老爷子忍着怒气问:怎么躲在这里?姜晚宁抽抽鼻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往下掉,说是舍不得祖父祖母,不想行侠仗义了,又怕挨骂...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就是狠不下心来罚她,最后为了给她长个记性,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就算了事了。这样的事情在姜晚宁的成长经历中,实在太多了,真要细说能跟你说个几天几宿。
小丫头吃准了长辈们的脾气,每次惹了事,不等别人找上门,先乖乖跑去认错,姜老太太最是护短,每次等到苦主上门了,若是对方客客气气,姜家也以礼相待,该认错认错,该赔钱赔钱。若是遇上那蛮横不讲理的,姜老太太的战斗力能比他们强上十倍,理论到最后,反倒成了别人的不是:不该主动招惹姜晚宁。
姜老爷子看情况不对,赶紧终止了姜晚宁的学武计划,姜晚宁也乐得轻松,凭着半桶水的功夫以及姜家镖局一大家子在背后撑着各种耀武扬威,十二岁那年终于成为了北境人见人躲的“小霸王”。
眼看着小丫头越来越大,整天没个正形,姜老爷子愈是发愁,正巧这时杨家派人来探望,姜老爷子想到了好主意:亲家夫人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把姜晚宁送过去好好学学规矩。
姜家众人连哄带骗,总算说服了姜晚宁跟着杨家的管事去了临安。
刚到杨府的姜晚宁,安分了几日,这里她并不陌生,每年都会被送来度过一个月,况且这里还有她最喜欢的姐姐。
姜晚宁性子利落,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几个年龄相仿的表哥表弟都愿意跟她玩。
每日等他们下了学,钓鱼、骑马、拿着弹弓打鸟,偶尔拖着姐姐偷溜出去玩,姜晚宁挺喜欢在杨府的日子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外祖母太严格了,每次犯错被抓到,就罚她抄写,还不准姐姐帮忙,相比这个,她更愿意跪几个时辰。
眼瞅着到了外祖母的寿诞,姜晚宁坐在房里半响,看着桌上那幅写了一天的寿字,日落西斜,她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外祖母的院里。
屋里,外祖母正坐在堂前和大舅母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不错。姜晚宁照着她在姜家的性子,径直冲了进去。
“整天没个正形,”杨老太太脸色一凝,对着姜晚宁的口气略微严厉些。“你看看哪家的姑娘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
姜晚宁脸皮厚,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也不在意,她赶忙举起了手里的寿字:“您明天寿诞,我写了一百个寿字,您看看可好?”
老太太接过那幅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的寿字,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还行。”
姜晚宁见状立马凑上去,搂着老太太的胳膊不松手:“只是还行吗?我写了一天呢,现在胳膊都是酸的,举都举不起来。”
老太太脸上终是绷不住了,伸手戳了戳姜晚宁的小脑袋:“你这个皮猴儿,心里又琢磨些什么呢?”
“过几日,我想和姐姐出去逛逛。”
“前几天不是已经带着你姐姐溜出去了吗?今个怎么又跑来问我这个老太太了?”
“上次我拽着姐姐出门,姐姐给我好一顿骂,这次没您的批准,她才不会跟我出去呢。”姜晚宁一点没有偷溜被抓到的害怕,她搂着老太太就是不撒手,“外祖母,我的好外祖母,您就同意了吧。”
老太太被她磨得没了脾气,只得点头:“让远哥他们陪着。”
“好嘞,外祖母最好了,回来我给您带好吃的。”对着大舅母行过礼后,跨出门,姜晚宁又是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杨老太太看着跑远的身影,好气又好笑。
“咱们家里统共就明慧晚宁两个姑娘,明慧大方得体自是没得说的,晚宁性子虽是跳脱了些,但您不也是爱得不行?”大舅母赵氏最会察言观色,忍不住打趣道。
“裱起来回头挂我屋里。”老太太没接话,但对丫鬟的交代也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