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荷花目送父王离去,心中既有点得意,又有些担心。她不遑多想,急忙走下擂台,目光一遍遍梭巡着,在退场的人群中寻找一个人。
人群中的店小二看到荷花走过来,便笑着迎上前去,抱着拳道:"公主身手不凡,在下佩服佩服!"
荷花不由脸一红,向店小二还过礼,道:"惭愧惭愧,若不是小二哥及时奉上神剑,后果不堪设想。"说着,将宝剑递到店小二手中。
店小二告诉胡荷花,离开客棧时,龙啸天还没醒;他是向书僮借了宝剑来京都的。
荷花嘱咐道:"你点子挺多的,回去找个借口向龙啸天好好解释一下哦。"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来演武厅搅局,把父王气得够呛;不知他要如何整我哩。"
店小二笑了笑,道:"嫡亲父女嘛,能把你怎样?"
胡荷花却不无担忧:“你不知我父王的脾气,他可是从不饶人的,亲骨肉也一样不会轻易放过。“
两人站着说了会子话,店小二便拱拱手告辞而去。
店小二回到客棧已是掌灯时分。见龙啸天正坐在灯下翻看书籍,一旁的书僮将行李箱中的几本书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边。
书上的一些字在龙啸天眼里变得好象有点陌生。幸亏他从小下过苦功,某些圣贤的著名篇章他甚至读过上百遍,印象相当深刻,故而忘掉的字略略想一想便记得了。虽对好多人和事失去了记忆,书还算看得比较顺畅。
店小二将宝剑从身上取下,轻轻搁到桌上。
龙啸天抬眼望了望店小二,问道:“请问你是谁呀?拿我的剑干啥去啦?“
"你问我是谁?"店小二痛心地意识到,龙啸天这是严重失忆。过去的经历已毫无印象,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好些已记不起来了。
为唤醒龙啸天的潜能,激发他的想象力,帮助他慢慢恢复记忆,店小二编了段顺口溜,拿着铜盆敲打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吟唱起来:
公子问我是谁人?
我本是,惠君酒家服务生。
端菜提酒为顾客,
跑堂虽累挺开心。
杀鸡宰鹅也常干,
薪水多少从不问。
谨遵师教行侠义,
平生爱打抱不平。
闲时练功嗨一嗨,
得遇公子是猿粪。
那天同去宰相府,
装成厨师送书信。
可恨门房使奸计,
公子被捕入牢门。
从此生死两不知,
为救公子夜难眠。
流放路上险重重,
小二我,跋山涉水来追寻。
两肋插刀为朋友,
打鬼除恶伴君行。
哥儿们,吃辛受苦图个啥?
这好比,同上西天取真经。
我当八戒开路忙,
你演唐僧挺精神。
书僮就像沙和尚,
荷花扮个孙大圣。
咱一行,同心协力取经去,
不成正果不为人!
“哈哈哈哈,好个小二哥,真有你的!“龙啸天被逗得开怀大笑,抡起拳头,一拳擂在店小二宽厚的胸脯上。
“嘿嘿嘿嘿,公子贵人好忘事;咱这是给你逗逗乐子提提醒儿呗。“店小二放下铜盆,接着道:“相信要不了多久,过去好多的人和事会慢慢记起来的。“
“嗯,这阵儿脑子好象清爽多了。“龙啸天放下书本,挎上宝剑,走到门前。但见一轮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漫过来,秋夜显得格外的澄澈明净。
龙啸天信步走到屋外。迷人的夜色勾起他无尽的联想,禁不住拔出宝剑,边舞边吟诵:
往事如烟梦难求,
风前月下家国忧。
萍飘万里初心在,
书剑天涯写春秋。
金风剑气带着衣袂翩然飘动,龙啸天足不沾尘,恍若一片游云。月色剑光相辉映,仿佛银蛇在秋夜里狂舞。
正舞在兴头上,却见小镇上的人们惊惊张张四散奔逃起来。
“不好了,吃人的妖怪来了!“
“妖怪可凶哩,青面撩牙,比僵尸鬼都吓人啊!“
“大家快跑呀,再不走就没命了!“
人们的喊叫声在清凉的月夜里传得很远,听着十分的恐怖。
店小二和书僮听到喊叫声,急忙跑出屋观望。
龙啸天收了宝剑,与店小二和书僮聚到一块。三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不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事。
正想到前面一探究竟。这时就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向他们走来。待靠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胡荷花。
“荷花,你来了?“龙啸天迎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昨儿说回娘家看看,我这心总是放不下。听说街上来了吃人的妖怪;怎么,你没事吧?“
“公子放心,我挺好的。“荷花捊一捊披到脸上的鬓发,道:“我刚从街口经过,听那些逃出家门的人在谈论,说有一伙食人怪物每年从北边的江中窜上岸,一年要来好多次。
“这些怪物到了街上见到幼童抓住就啃,食肉吸血嚼骨头,极其凶猛残忍。它们也攻击成年人;今晚又来偷袭,镇上已有好多家幼儿被害。“
“那咱们赶快去看看,到底都是些什么鬼!“店小二把拳头攥得“格格“响。
“我正是来找你们一同去哩,对付这伙怪物还是人多些好。“荷花道一声“跟我来“,便在头前引着路。
一行人步履匆匆走上街头,一路上遇着一拨又一拨扶老携幼大呼小叫的逃生居民。
荷花同大家转过几条街巷,远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在一幢旧房子前,几个人停住了脚步。但见这户人家黑灯瞎火的,门前呆立着一对年轻夫妇。
女人披头散发伤心地嚎哭着;男人捶胸顿足,唉声又叹气。
见有人来,那男人痛心地诉说道:“晚饭后,娃儿好好的在摇篮里躺着哩,突然就听到哭叫了一声。我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摇篮空空的,娃儿不见了。
“我慌忙到屋外寻找。只见屋角那边有个水牛一般大小的怪物,正俯着身子嘎巴嘎巴嚼食着什么。月光下能看到那满口的獠牙一闪一闪的泛着幽光,怕煞人!
“预感到不妙,我赶忙找了根长木棍扑过去就打。那怪物转过头,冲着我吼叫起来。两只碗口大小的眼睛瞪得溜圆,射出血红血红的凶光。
“怪物向我逼过来,我只好退进屋子里。从门缝里看去,只见巷子里又跳过来几个一模一样的怪物,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便一个跟着一个跳上房顶走了。
“待怪物全部走后,我提着灯笼来到屋角,见散落在地上被撕碎的沾着血迹的衣服,正是我娃穿过的小裤褂。娃儿不见了,连尸骨也没留下。唉,我可怜的娃儿死得好惨啊!“
大家恨得咬牙切齿,不知怎样来抚慰伤心欲绝的小夫妻俩。
店小二怒道:“这些杀千刀的!咱快快去追,看它们往哪里逃。“
店小二让书僮陪着龙啸天在路口巡视;自己与荷花一道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四处巡查,单看那妖怪在哪儿作孽。
俩人忽而跳上房顶,忽而跃上树梢。约莫寻找了半支香功夫,终于在小镇北侧的江边追上了这伙怪物。
这条江胡荷花很熟悉,当初万年巨龟就是在这条江中将她救起。今天,她准备在这里同这群怪物血战一场。
这伙怪物拢共有十多个,刚从小镇返回聚到一处,没曾想恰与两位高手狭路相逢。
店小二胆大心细。他把怪物总数点了一下,一共十三个,刚巧一个班加上个头头;点好数便掩到树后,拈弓搭箭,“嗖“一声射出一箭。
就在箭镞將要射进怪物头颅的一瞬间,那怪物竟然伸手将其接住了。怪物冷笑一声,将箭镞摔在地上。
胡荷花吃了一惊。立马拔出弯刀,冲上前去,劈砍撩削,一顿猛杀猛打。怪物瘁不及防,一下乱了阵脚。
店小二收了硬弓。趁着这股乱劲,出其不意甩出一枝袖箭。
一怪物头上中箭,“呀“一声惨叫,掉头便逃。
袖箭巨毒,怪物没走出多远,便倒地毙命。不过,怪物在倒地的瞬间,其元神却离开尸体升空而去。只是店小二和胡荷花都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自然看不到那出窍的妖怪。
店小二接连又甩出两枝袖箭,正扑向荷花的两个怪物几乎同时中箭,毒发倒地。
就在这时,龙啸天和书僮赶到了江边。身后跟着一大帮年轻力壮挥舞着棍棒的小镇居民。
群妖见势不妙,纷纷夺路逃向江滩,扑嗵扑嗵跳入了江水之中。
荷花手执弯刀,使起轻功,在江面上踏浪追击。
怪物跳入水中便不再露头,江面上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丝迹象。
大家在江边会合后,查看了中箭毙命的怪物尸体。店小二认出,这是一种食人鳄;从庞大的体型来看,少说也是千年以上精怪。
怪物潜藏江中,伺机还会上岸,小镇危在旦夕。
返回的路上,几个人苦思冥想着对策。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如何尽快尽早降妖除怪。
“哼,我晚来一步。“龙啸天拍一拍腰间的宝剑,道:“咱这剑能除众毒,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全不在话下!“
“实在不行,咱去仙居山求见赤脚大仙。“店小二道:“借他的斩仙飞刀一用,这伙妖怪即使经千百年修炼,也定能斩尽杀绝!“
“嗯,还有,“龙啸天道:“弥勒佛的后天袋子也很管用。你们狐国有天王殿吗?可以去找佛祖试试看。“
荷花笑嗔道:“你们这都是胡思乱想。赤脚大仙那么好见?弥勒佛的天王殿咱狐国也没有啊。再说这伙怪物狡猾得很,它潜入江底,你能拿他怎样?“略一沉吟,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倒是、倒是……“
“倒是什么呀?“店小二追问道。
“你们就等着吧。“荷花笑了笑,故意秘而不宣。
原来,荷花想起了万年巨龟。当下暗忖:能否请他帮着拿个主意呢?她决定试一试。
第二天一早,胡荷花独自一人来到江边。正欲用密语呼唤,忽见巨龟从江中凫水过来,不一会便登上了岸,来到她身边。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你今早定会来找我。而且是为灭除食人鳄这伙怪物的事。“巨龟神通广大,荷花的心事被他猜了个透。
“嗯嗯。“荷花点点头。
巨龟道:“昨夜,我就在江上观战,看到了你们与食人鳄打斗的情景。俗话说,世上之王,莫过鳄鱼。恕我直言,单凭我们几个,要剿灭这群怪物,还没有多大胜算。“
“那、那怎么办呢?“荷花很有些着急。
“莫慌,莫慌。“巨龟沉着冷静地道:“待我去与江神协商,设法借来神兵神将;咱们瞅准时机来个江边合围,定能将其一网打尽!“
巨龟同荷花告别后,便径自来到江神所在的玉泉宫。
阍人拦住道:“老顽童,好久不见了;今日行色匆匆,莫非来请我等赴宴?“
“嗯,你个老酒鬼,就知道吃肉喝酒。“巨龟笑着揶揄道。
“没肉没酒,浑身冒火;有肉有酒,精神抖擞嘛!哈哈哈哈……“阍人大笑起来。
巨龟正色道:“酒和肉都备着哩,少不了你的。本尊今有要事,快去通报一下。“
“好唻!“阍人应一声,转身而去。
巨龟在门前等了好一会,阍人这才走过来,轻声道:“大王刚起床,精神头不佳,老顽童小心哦。“
巨龟走进神殿,见江神坐在椅子上,好象没睡醒,慵懒地打着哈欠。
“大王!“巨龟上前作了个揖。
江神抬眼望了望巨龟,道:“老人家真是越活越精神啊,大清早的,何事这么急呀?“
巨龟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紧要之事,特来麻烦大王,还请大王施以援手,大力帮忙啊。“
江神心想,你这老顽童闹的啥名堂,什么大不了的事来这儿咋呼?于是漫不经心道:“啥事呀,这么紧要?“
“是这样的。“巨龟将食人鳄一伙怪物上岸行凶作恶,危害附近居民的事诉说了一遍,接着道:“妖怪残害生灵,实在天理难容;大王德高望重,一贯嫉恶如仇。为民降妖除怪,定然全力以赴。故此,臣恳请大王发精兵三千,彻底剿灭潜藏于江中的这伙食人鳄。廓清千里江域,大王功德无量,必将为世人千百代称颂啊!“
“哼,称颂管个卵用!“江神无动于衷:“这狐国人虽然信神修仙,却从来不敬神仙。你看看这条江上上下下连个江神庙也没有,千百年来咱没沾着一星半点香火。本王嘿嘿,一身酸气两袖清风,苦哉!“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巨龟有些同情江神,但他哀其不辛怒其不争。于是道:“圣人云,欲先取之,必先与之。扪心想一想,咱为大家做了些什么呢?“顿了顿,接着道:“什么也没做,无所作为,却盼着人家来孝敬,这可能吗?再说即使人家供着你,却高高在上不作为,那与尸位素餐何异呢?“
“大胆!“江神恼羞成怒。但他马上镇定下来,沉默了一会,口气和缓地道:“您是老臣。几朝元老?本王也记不清了。都说少要和气老要乖,若大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还这么冲?“
巨龟道:“臣向来直言不讳实话实说。大王年轻有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如能振作起来,顺天应人,多作善事实事,相信人们定会感恩戴德,结草衔环以报。“
“你是说,咱可以凭此来个咸鱼大翻身?“江神若有所悟。
巨龟诚恳地道:“普罗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为他们做了好事,他们一件件、一桩桩都记在心里;饮水思源有恩图报,他们决不会亏待大王。“
江神立起身,挺起胸,精神抖擞地在殿前踱过来,又踱过去。有倾,断然道:“就依卿言,发兵三千,由你统领。望早日剿灭妖怪,奏凯而还。“
“谢大王!“巨龟深深作个揖,退了出去。
巨龟来到江边,用密语召来胡荷花,语气笃定地道:“说好了,江神答应发兵三千;剿灭妖怪,指日可待了!“
“老人家真厉害,佩服!“荷花竖起大拇指。
“打赢此仗事关重大,得周密布阵,来不得半点疏忽大意。“巨龟将嘴巴贴近荷花的耳朵,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合围食人鳄作了全面部署。
“嘿嘿,这伙妖怪死期快到了!“巨龟兴高采烈,对决战决胜信心满满。
又一个月明之夜。
食人鳄蜇伏了一些时日,见这些天风平浪静,就又蠢蠢而动起来。它们借着月色悄悄爬上了岸,不多不少,还是十三个。
食人鳄在江边一露头,就被暗哨发现。哨兵站在江边高高的礁岩上,即刻点亮一只红灯笼,对着江面晃动了三下。
巨龟当即用密语向荷花发去情报。随后亲率三千虾兵蟹将、鼋帅党类,在江面上布好阵,排山倒海似的向着江边压过来。
荷花收到情报后,立马带着龙啸天、店小二和书僮,奔袭到江边。四人分三组,书僮照例跟着龙啸天,在通往小镇的几个要道口设伏拦截。
巨龟带领三千神兵,风驰电掣般包抄着食人鳄。虾兵蟹将很快与胡荷花、龙啸天、店小二和书僮会合起来,将十三个怪物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了核心。
正是: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透迤碣石间。三千神兵与食人鳄展开了殊死的战斗。
食人鳄面对大兵压境八面合围,并不慌乱。这伙嗜血成性的怪物异常凶猛残暴,一个个张牙舞爪奋力反击。那势头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毫无怯阵惧战之嫌。
巨龟亲临前线指挥若定;虾兵蟹将奋勇向前锐气难挡。毕竟兵多势众且攻势凌厉,食人鳄渐渐败下阵来。
战鼓催阵杀声震天,精兵强将愈战愈勇。食人鳄多次突围,有几个怪物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仓皇跳入江中。
虾兵蟹将跟踪追击,潜入水中搏击食人鳄。直搅得江水横流,浪涛拍天。众将士奋力鏖战半个多时辰,终将逃入江中的食人鳄生擒上岸。
怪物头头见势不妙,便使出金蝉脱壳之计。他假装不堪一击倒地而亡,元神却脱离躯体而去。余者尽皆效之,不一会儿地上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具具食人鳄的尸体。
将士们枭首请功,大获全胜。
就在这伙怪物被全歼后仅仅几天,小镇又发生了一起食人鳄伤害居民事件。十数名幼童被害,多名成年人重伤,一时间小镇又陷入了重重阴霾之中。
巨龟正欲举行庆功典礼。噩耗传来,不由得心生疑窦:难道这是另一伙食人鳄在兴妖作怪?
巨龟火速派人前去打探。不久探子来报:有人在江边看到,这次肇事返回的食人鳄共是十三只,全都潜入了江中。
“十三只,一只不多,一只不少。“巨龟口中念叨着,心下暗忖:难道这伙怪物在江边合围时,元神出窍逃之夭夭?
巨龟邀来胡荷花商议对策。
荷花道:“只有设法破了这伙怪物的法力,使它们的元神无法出窍。“
“嗯,有了。“巨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听说人界有个请君入瓮的典故,那来俊臣请周兴入瓮,虽然残酷,倒也妙不可言。咱何不效其法也来演译一番呢?“
荷花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弄不明白。
巨龟“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周兴吓得没敢入瓮,咱这次要请这伙怪物乖乖入瓮;就等着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