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鸟雀声声,叫醒清晨,长安城又经历了一夜魔的骚扰,而今冷清。拖家带口的行人拖着疲倦的身体穿城而走,去他处寻一口吃食,把每一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有人为此,恶语相向;
有人为此,嚎啕大哭。
……
熟睡的风得意,从陌生的卧榻上醒来,打着哈欠、伸懒腰。看这地方,破破烂烂,灰尘弥漫,四角都结着蛛网。而出岫,却在旁边睡着,他心惊肉跳,惺忪的睡意一点儿也不见了,大叫一声,把屋外的老者惊扰。
“你醒了?”老头冲着破窗微笑,而风得意尖叫的声音,却在他的耳畔传响,他扭头过来,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你受了点轻伤,但经我一番诊治,已无大碍。”
“你是谁?”风得意颤抖的双手指着他,又指着身旁的出岫、指着破屋,“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拄着拐,向前刚一迈脚,就被风得意喊住了:“你……你……你别过来!”老头停下脚步,对他说:“老朽羽立,游方郎中,昨夜赶路之时,在城中偶遇二口,便出手相救。”
风得意恍然想起,自己和出岫,还在一张榻上,立刻翻身下床,连连摇手:“我和她可没一点关系啊,你可要作个见证,这事可是你弄的。”
“我以为你二人是一家,不然发现时为何紧紧抱着……”
“没有……”风得意脸臊得通红,赶紧伸手捂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毁人清誉!我只是带她出城……”老头只顾着笑,风得意打量着他,不禁联想到,长安城夜晚常常静悄悄,除了不要命的赌徒冒险在坊间逗留一晚,便是恪尽职守的小小更夫和诸家人能够趁夜行事,而眼前这人,看起来其貌不扬,蓬头垢面,浑身邋遢,还是个瞎子,心里肯定藏着不少故事。
“我看你不像个郎中!”
“此话怎讲?”
风得意洋洋得意地说:“你虽说长得是丑了点,而且双目失明,但心里明白,肯定不简单!不过呢……”风得意顿了顿,虽然有些放浪羁,但礼数还是懂的,他向老人跪下,抱拳过头顶,郑重其事地说:“小人风得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羽立听罢,哈哈大笑:“我这辈子作孽太多,没想到瞎了还成了好人……”
风得意一身粗布衣裳,在微风中起不了褶,把昂藏七尺隐藏了些倜傥,修长的眉毛、炯炯的眼光,此刻充满惊恐,连泛红的唇也张了些口子,木讷地看着羽立,听他沉重的叹息声后,像换了个人似的,凶恶浮现在脸上:“你醒了,便分道扬镳,我还有他事,不要碍我手脚。”
这一番说辞,正好坐实了风得意的猜测,他怕惹火烧身,也不敢追问,只是提醒他:“亓官颙往北方宫楼去了,你一个人……”羽立猛扭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应声而倒,惊得口吃:“他……他……他还说……说……这……这……长安城是……是他的……”
“住口!”羽立朝他挥来拐杖,一阵狂风吹拂,他赶紧住嘴,拐的头就停在他的额上,风也停了,汗水浸湿他的衣衫。羽立笑了,搀他起来:“这姑娘,伤势较重,不过,性命无虞,我给你些药,带上他,走吧。”说完,羽立在包袱中寻觅许久,捏遍了瓶,才取出一小支药瓶,“这是含伤药,只需内服二次,直到药尽为止。”
风得意拿来一看,标签上赫然写着“鹤顶红”三字,“前辈,这是毒药啊。”羽立夺来看一眼,抚摸一会儿,嘟囔道:“兴许是我贴错签了,不管它……”
“那要是真是毒药?”
“不可能,我学医多年,从无差错!”羽立说完,便告辞而去,箭步如飞,很快消失在视野间,风得意看他这番轻功使得毫无破绽,心里叹服,他也一刻不敢停留,扶起云出岫来,可她仍然浑身乏力,风得意只好略微屈膝,把她放背上,突然弯了腿,回头看一眼羸弱的出岫:“你吃的什么,这么重!”他还是憋一口气,驼起出岫,走出破屋:“出了长安,就安全了,放心啊,有我呢。”
出岫动了几下手指头。
可是羽立并未走远,细品着风得意的腔调,仔细琢磨着触感,守着他走。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