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东南方的天空光华大盛,还隐隐传来轰鸣的雷声,又一道金光星驰电掣急射在三人身前十多丈处,烟云缭绕中现出一个人影。
“这是玄门正宗的霹雳雷光遁法,才提起上人,上人就到了。”无尘居士一边说着,一边举步上前准备去迎接静虚上人。知非真人反倒纹丝不动,面上现出一丝微笑,而不二禅师还是那副古板的样子,垂首闭目若有所思。
仅仅走了几步,无尘居士心中倏地一动,知非真人和不二禅师同样生出感应,三人齐齐转身朝后望去。
只见身后的平地上陡然裂开一条缝隙,探出了个栲栳大的人头,一对滴溜溜的眼珠子不住转动,在众人的身上打量。一道乌光稍闪即逝,地面随之复原,却凭空冒出个人来。那人看上去像是八九岁大小的幼童模样,长得唇红齿白有如粉妆玉琢一般,十分惹人怜爱,但身着羽衣星冠,举手投足和眉宇间自有股气派透出,分明是神仙一流人物。
幼童刚现身却发觉大家都在牢牢地盯着自己,微一错愕便拍手哈哈笑了起来:“原本打算跟各位玩个躲猫猫的游戏,让我那好师侄吃上一惊,没想到你们这自命不凡的无、不、知三小子还有点门道,居然没有上当。”说话时又故意朝着大家挤眉弄眼指指戳戳,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三人相顾莞尔,就连向来淡然的不二禅师也忍俊不禁。
随即各人上前行礼,口称见过师叔。知非真人首先叹道:“师叔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让我等越发显得岁月催人呢。”
那被称作师叔的幼童,自然就是静虚上人了,成名将近五百余年,道行法力高得不可思议,乃是各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本来三十年前便可以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只因要度一个应劫转世的同门师弟再修正果,不惜推迟一甲子飞升。
此老素性诙谐,自从得道之后,就扮成幼童形象游戏人间,每喜作弄后辈,故而众人背后又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静虚童子”。只听他口中唤了声“回”,同时挥手一招,之前射下的那道金光立即敛去,而静虚上人手中却多了一柄晶莹通透,长约尺许,前端为五指形的玉如意。
无尘居士的眼睛亮了起来,啧啧赞道:“难怪刚才上人的身外化身灵气充盈,原来是用这柄随身三宝之一的‘仙人指’来幻化的。此物与上人朝夕相伴,早已蓄满了仙灵之气,几可乱真。”
静虚上人一边用仙人指来搔背,一边嘻嘻笑道:“不下点功夫,怎么耍你们这三个小滑头?我在过来的云路上,大老远就隐隐见到你伏魔旗门所设下的重重禁制,你那旗门把空中和地面防范得极严,绝难从这两路潜踪匿迹不被发觉,于是我在外围便直入百十丈的地下深处,再打通层层山岩一直到了这里。”
无尘居士倒吸了一口凉气,旋又不解道:“在布下伏魔旗门之时,我也想到尚余有地下这一通路,但以土遁之法下去查探,却发现四围的山石坚硬如铁,要打通这条密道绝非日夕之功,上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真是匪夷所思。”
静虚上人把仙人指插到背后,从怀内掏出了一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袋子丢到地上,手捏法诀说了声“大”。原本拳头大小的袋子立刻膨胀了数十倍,颜色也因为越撑越大而变得有些半透明了,里面隐约可见各式各样的器物轮廓。
无尘居士的眼睛又亮了:“这就是上人随身三宝中的另一件‘蛇王青囊’了。当年中土南面的巴遂山中出产异蛇,青首黑身,肚量奇大,能够吞食体型远超自己的巨象。后来一条巴蛇王去到邻近的乡镇为害百姓,被恰巧路过的上人所斩杀,上人便取其蛇皮炼制成了法宝囊。因着巴蛇的先天禀赋,这类法宝囊大小变化随心,神妙异常。而上人的这一件乃是蛇王遗蜕所制,更为个中上品。”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静虚上人听了,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微微闭目摆了摆头,仰天长叹:“我本心只为物尽其用,可惜众人此后纷纷效尤,滥杀巴蛇来制作法宝囊,竟至此一物种日渐稀少濒临绝境,这是当初所始料未及的。”
众人闻言心中感慨,一时间皆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不二禅师才首先打破沉寂:“阿弥陀佛!既种孽因,终结孽果。那巴蛇王怙恶不悛积祸在先,自招败亡亦怨不得上人。而世人的贪念纷起,致使巴蛇一族蒙难,却又是种下了另一段因果。”
知非真人点头回应:“大师所言甚是。儒佛道三教早已约束门人弟子,修行时一不可贪得无厌,二不可恃强凌弱,三不可骄奢淫逸。只是世人心中的欲壑难填,更有一些邪魔外道,习惯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无尘居士接道:“世人多谓‘贪心不足蛇吞象’,殊不知人心之贪尤甚于此。这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不但要以身作则,还要肩负起维护秩序的责任。”
静虚上人也一改此前嬉皮笑脸的样子,挺身肃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为了了却这一段因果,我将来会在巴遂山设立一处禁区,必保巴蛇一族周全,使其免受灭顶之灾。”
说完随手从蛇王青囊里取出了个圆柱子一类的东西,同样丢在地上,念动法诀。那柱子迎风便暴长数丈,体量近乎一间房舍,通体乌黑散发着神秘的金属光泽,一头呈尖锥状,前端伸出九瓣利刃,如同风车的叶子,顶部开了个小窗供观察之用,侧壁还有门户可以进出。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燧皇异宝‘地龙钻’?”无尘居士这一次双眼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二禅师和知非真人也同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小子果然有点儿眼力。”静虚上人得意地呵呵笑了起来,“这地龙钻是不久之前方从一处上古遗迹出土的,正好被我捡了个便宜,用来挖掘地下密道,自然是极好的。”
无尘居士也笑了:“难怪上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打通那么坚硬的山石。儒门大书海的典籍上有过记载,上古燧皇曾经仰观天象,俯察地法,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受到土中之精地龙的启发,结合天地五行之数,创制出了一种能够穿行于九地之下的器具,乃一等一的土系法宝。燧皇将之命名为‘地龙钻’,其形制正是这般模样。”
众人听罢又再赏玩一番,静虚上人这才把地龙钻变小收了去。接着装模作样地在蛇王青囊里掏了半天,然后用袍袖遮掩着捧出来一件东西,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老人家听闻这回要铸炼神兵仙剑,所以特别准备了点儿东西来帮忙,你们三小子不是自称无不知么,今次可能猜到我手里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