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小猴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紫琼心里顿觉空荡荡的,耷拉着脑袋,充满了失落感。李罡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小猴子确实精灵可爱,我也很喜欢,你和它若真是有缘,肯定会再次相遇的,何必如此沮丧。”
想想也对,小猴子留了几颗东西给自己,说不定等它腿伤好了,还会到处找自己呢,溪州说大不大,总有机会碰上的。紫琼转过念头,又活泼起来,跟老爹说说笑笑,观赏旅途中的风景。
猛洞河的下游即将汇入酉水,河道变得越来越宽阔,两岸的山崖却越来越低矮。小船驶离了高峡深渊,眼前霍地出现一个约莫数倾的湖泊,烟波浩荡,水天相映秀色可餐。湖中心还有座两三亩大的小岛,直似一块……
嗯,一块蒸饼静静地漂浮在那里。好吧,紫琼虽上过几天私塾,但并没有认真读多少书,肚子里的笔墨实在欠奉,她绞尽脑汁所能想到最合适的形容,就是蒸饼煎饼烧饼之类俗物,连略懂皮毛的老爹都比不了,更比不了文人骚客们,张口便来,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的。
环岛种满了高大的桂树和成排的竹子,在茂林修竹的深处,依稀可以瞥见红墙白瓦的一隅,以及袅袅炊烟升起,明显是有人家的气象。
“看这岛上的布置清旷幽远,主人想必也是一个雅致脱俗的人。”李罡自语道。
紫琼并没有太在意,她蹲在船头,兴趣全被湖里的鱼群所吸引了。这里的鱼个头极大,以白条居多,夹杂着几尾金色锦鲤,动辄一手难以合抱,甚至还有三尺长的巨物,见了人也不惊,恍如无事一般,成群结队在小船的附近优哉游哉。
“唿”,一条大鱼从水中弹起,就在紫琼的脑袋之上,触手可及的地方,呼啦啦飞越了船头,尾巴甩动间,几乎扫到她的发髻。紫琼下意识地急速起身,做出一个伸手抓鱼的动作,却完全扑了个空,连鱼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而重心不稳,晃了几下才勉强定住,差点摔进湖里。
窘,紫琼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条鱼给戏耍了。可惜她打小就是个旱鸭子,舞刀弄剑骑马射箭都挺行的,唯独老爹的水上功夫,连一成都没学到,不然她肯定跳进湖里,非得把这条大鱼捉住不可。
李罡看出了女儿的心思,笑道:“琼儿,鱼在水里的力气,可是大得紧呢。似这样接近三尺的家伙,就算你站在岸边与之角力,也要斗上半天才能降服它,如果去到水里,那就是它的天下,可以为所欲为了。”
紫琼仍旧不服气,她生具神力,十岁的时候连奔跑的烈马都能拉得住,现在还怕区区一条半人大鱼么。岂不知鱼在水里有各种加成,而且一身鳞片特别滑溜,让人无从使劲,徒手捉鱼不仅仅需要蛮力,更要讲究技巧。
“咕噜咕噜”,船边又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难道有什么大货要出水么。紫琼好奇地俯身细看,碧绿的湖水下面确实有一团阴影,如鱼儿在游动。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双手摆出了一个老虎搏兔的姿势,准备这次要好好表现表现,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
“哗喇”,湖水真的向两边分开,冒出来一条尺许长的鱼儿,啊不,鱼倒是有一条鱼,不过却是横躺着“被”出来的。因为它由人叼在嘴里,爱动不动,不是晕了就是半死不活的。
这么突发的状况,吓了紫琼一大跳,她是一门心思准备捉鱼的,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一个陌生人遽然从湖里钻出来。一惊一乍之间,加上来人出水的冲击波让小船暂失平衡,猛烈摇摆了两下,紫琼终于都站立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啪啦”掉进了水里,双手乱舞,急叫:“爹爹救我!”
李罡稳住船身,正打算要拉女儿一把的时候,陌生人已露出了上半身,他的嘴里咬着一条大鱼,两手还分别抓着两条小鱼。此刻只见他先将手中的鱼儿丢到小船上,又取下嘴里的鱼儿如法炮制,然后一个猛子扎回水里,潜到紫琼的身下,抱住她的双脚蹬水,向上托举出了湖面。
“好利索的救人手法啊。”李罡深明其理,知道溺水者由于惊慌失措下缺乏理智,他们的双手往往会乱抓一通,牢牢抱紧任何靠近的东西,若是施救时不小心被缠到,不但不容易救人,反而会累人累己。最极端的情况,甚至要先把溺水者打晕,再从容施救。像这样抱住溺水者的双脚踩水,使其保持头部浮出水面,可以得到呼吸的机会,恢复正常的神智,是非常高明的救人方式。只不过对于施救者的要求也是极高,需要长时间的闭气,还得精通水下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紫琼初时因为紧张呛了几口水,但很快呼吸畅通,虽然双腿被人牢牢抱住动弹不得,却非下沉而是往上升的,所以并不害怕。等她挨近小船的时候,感觉到脚底一股大力涌来,身子已经窜往高处,忙借机攀住船舷,总算是能喘口大气了。水下的那人也早松开双手,就势使个身法,如鱼鹰出水一样直冲上来。
“呼啦啦”,随着破水的声响,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年脸庞浮现在父女俩儿的面前。这是个典型的山里娃子,朴实中透着股纯真憨厚,古铜的肤色既是健康自然的体现,也说明饱受过日晒雨淋,对生活的苦难习以为常。他好像天生自带某种乐观的情绪,也能感染周围的人群,教人忘记了自身的烦恼。此际他哈哈哈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如山泉般清冽,没有任何杂质,冲着两父女道:“大叔大姐,你们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