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收工吃饭了。”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在紫琼眼前晃了晃,纪登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溜了进来,他现在对小妮子的态度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今天晚上继续加菜,加菜哈。”
不但有好菜,还有好酒,当然只是不易醉人的米酒,毕竟还要照顾到未成年的小姑娘呢。
几块大肉,一碗米酒下肚,劲道虽弱,也让紫琼有些微醺,不禁霞烧双颊,脸泛桃花。她本就青春无敌,这一来更是明艳动人,陪同吃饭的伙计们全看呆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大家早把性格豪爽的她当成了邻家小“哥”对待,未曾想小妹妹也有如此让人意乱神迷的一面。
“看啥呢。”纪登一筷子头敲在笑面虎的脑门上,疼得他直哆嗦,“收拾收拾,洗碗拖地,该干嘛干嘛,都散了吧。”
紫琼站起身来,想要扶着门出去,却只觉头晕眼花,走路踉踉跄跄。纪登一把稳住小姑娘,叹道:“这孩子不行啊,喝点小酒就醉了。”没奈何,只能亲自背着她回到睡房,通知洪生过来照看。
飞鱼组三巨头,老大洪生闻讯后,立马打了盆井水,老二大黄,老三小黄各自被指派叼着东西,跟随老大前往相助琼妹妹醒酒。
“李姑娘,你过来洗洗脸吧。”洪生进房便把水倒入紫琼自用的面盆中,大声招呼道。
紫琼仍是醉眼朦胧,依稀分辨出大大小小三个影子,跌跌撞撞爬起来取了手巾,按入盆中。触感寒凉,抹在脸上一下子就觉得清爽了很多,几把脸洗完,酒劲儿便消了大半。回头看时,洪生忙前忙后,已冲好了茶水。
“这是用茶粉兑的凉茶,你试试。”洪生将一个中杯摆在面前。
“谢谢生哥哥。”紫琼跟着纪登他们混了这么久,嘴巴也学乖了。她端起杯子尝了小口,凉茶略带苦味,但并不生涩,回甘极快,遂一饮而尽,很快肚子里就有了反应,打出一个长长的嗝,顿觉去秽解腻,胸中杂气消减。
“生哥,我爹爹去哪儿了?”紫琼连日未见李罡,不免挂念。
洪生应道:“李大叔接了趟镖,正在南岳一带行走,估计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哦。”紫琼转而问道,“那婆婆呢,晚上也老不见她。”
洪生直挠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婆婆近期神神秘秘的,很少跟我碰面。”
紫琼陷入了沉思,暂时没有说话。
“对了,纪登说你劳累了一个多月,从明天起放假三日,我带你去周围的山里转转,散散心呗。”洪生大胆向妹子发起邀约。
“好啊。”紫琼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大小黄也跟着在一旁“汪、喵”个不停,围着两人似是怂恿助攻。
“那便定了,明早我来叫你,晚上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洪生带着大小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紫琼送走客人后,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婆婆仍然未回,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只得自行回屋练起蛰龙睡功,一觉便到大天亮。
“笃笃笃”,敲门声响,清晨雅风吹送,带来阵阵鸟语花香。紫琼“呼”地从床上弹起,开门就看见洪生端着早点,大小黄伴随左右。她用最快的速度打水洗漱完毕,填饱肚子,二人一狗一猫,向着山野出发。
穿过农庄的人工湖,后面便是连绵不绝的群山。看那山势并不太高,也不算险峻,但迂回起伏,自有其韵味。峰顶亦常现白云缭绕,雾海翻腾之状,引人遐思。
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温暖和煦,山里夜间下了点儿雨,小路两旁的草木上犹自挂着水珠。大黄有时会调皮捣蛋,故意用尾巴扫过枝杈,对洪生和紫琼“泼水”进攻。
小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在洪生的指点下,紫琼摘了一种表皮有钩状硬刺,名为苍耳的果子,大黄敢搞怪,她就扔一颗粘在大黄的身上。
狗毛浓密,一旦牢牢附住,任凭大黄怎么折腾,也无法摆脱,何况紫琼故意朝那些大黄够不着的地方扔,连脑门上都粘了两颗。
果子粘在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妨害,但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大黄自己又弄不下来,最后还得求主人帮忙,不得不俯首认输,乖乖听话。小黄本来也想加入大黄的阵营,看到紫琼这般手段,只能暂时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了。
“你看。”洪生蓦地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棵松树道。
紫琼循声望去,发现树下长出了一朵朵褐色小伞样的蘑菇,正是之前吃过的丛菌。她出门跟洪生都背着竹篓,洪生的背篓里装了炊具调料和干粮水壶柴刀之类东西,她的背篓则是空的,此时忙取下来盛装采摘的丛菌。
这片松林规模宏大,物产丰富,遍地都是好东西,没多久小背篓便装满了。空气中混合着新鲜的泥土和松木菌香,闻一闻精神倍爽,真想打个地铺就在原地露营野餐。
不过洪生建议翻过山丘后,前面有水源可供午休之用,紫琼自然要听识途老马的。大小黄估计常跟主人在山里转悠,它们早撒欢儿当起了领航员,把一对孤男寡女落在后面。
“听,哗啦啦,像海水来潮了。”紫琼惊异于某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松涛的和鸣。”洪生笑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大海,也能想象出海的辽阔浩瀚,就如同这一望无际的松林般。”
“是啊,海好大好大的,有次我和爹爹坐船经过一处海峡,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到岸。据爹爹说,那仅仅是靠近内陆的浅海湾子,真要去了远海,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有多广呢。”紫琼回忆起往事,依然难掩震撼之色。
洪生从未出过溪州,对外面花花世界的了解,主要是通过乡里的教书先生,以及三客小栈那些走南闯北的旅人,多数一鳞半爪语焉不详,自不及紫琼实地亲身的体验。当下起了莫大兴趣,让她多讲讲类似经历。
紫琼也是太久没跟人畅聊了,不但把自己见识过的,还把许多从老爹那儿听闻的东西,全一股脑儿抖了出来。
洪生原本打定主意,跟婆婆在山里过一辈子,及至听到紫琼那些添油加醋的故事,不免好奇,心思又活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