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信将三人迎进了屋,然后吩咐下人赶紧上茶水,准备饭食,然后把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徐户看着严信吩咐底下人,冷着语气道:“严信,看来你生活得不错,很得袁氏重用。”
严信一愣。
不显打着圆场,“凭咱们严信对陶艺技术的掌握,搁谁手里都得重用,对吧。”
徐户深望着严信,“我们走后,你就一直在南阳。关于袁氏、李氏和王氏三家,你可探听到李什么有用的信息?”
严信也望着徐户,“你们这次回来,不仅仅是扫墓?”
徐户:“是。我这次回来,是要替阿兰报仇的!”
严信:“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办的,你和不显不用回来涉险。”
徐户:“那现如今,你办得如何了?”
严信一滞,“还需时日。你且再等我一些时日。”
徐户:“等到什么时候?”
严信,“我不知道。”
徐户:“那你准备怎么做,总可以告诉我们吧。我们也能帮上忙。”
严信:“徐户,你相信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徐户满脸的不信。四个人就这么尴尬地静默着。直到外面的侍女敲门,一连迭地送上了鸡鸭鱼肉等菜肴。
严信招呼着大家开始用饭。李史很愉快地动筷了,不显有点发愣。而徐户看着满满一案几点菜,更是直接黑脸了。
不显注意到了徐户的表情,赶紧道:“严信,你今天为了招待我们,还特意让厨房做了这么多菜,多浪费呀。”
严信客气道:“也没特意多做,就多了两个菜。赶紧吃吧,你们远道而来,肯定都饿了。尤其是你,不显,饿得很了就肠胃难受,快吃快吃。”
徐户带着些讥讽的语气道:“严信,这袁氏赐你院子饭食,你为他们效力不少吧。这般的锦衣玉食,如果我们不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阿兰。记不记得阿兰为你做的饭食。诶。你说,这鸡汤是阿兰熬的好喝,还是你府中的厨子熬得好喝?”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顿时又都沉默了。
不显憋了半天,想出了个话题来转移,“严信,阿兰,你葬在何处?”
严信放下手中的筷子,“微霞山的山顶。”
不显:“微霞山,就是我们屋子后面的那座吗?”
严信:“是,你们也知道平日里闲暇的时候,阿兰最喜欢爬到那山的山顶俯看下面景色。在你们外出的时候,阿兰也喜欢爬上去,说是万一恰好能看到你们回来的身影呢?”说着这话,严信眼神就空了,似乎看到了远处站在山上的阿兰,脸上露出微笑。
这话顿时激怒了徐户,“严信,你也好意思提阿兰?当初我们仓皇逃走的时候,你曾许诺会替阿兰报仇。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没想过把这个重任交托给你。只是,我不曾想到你不仅没有报仇,还替一心替仇人办事,住在这豪宅里,这么多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把阿兰忘到了九霄云外。也罢,你不能一直陷在过去,但是你怎么为害死阿兰的人办事呢?豪族大户这么多,你谁家不能投奔?”
不信打断徐户,“徐大哥,你不要着急。就如你所说,严信即然到哪里都能凭自己的能力得到这些,又为什么非要在袁氏呢?”
徐户紧盯着严信,“好。严信,你告诉,你是不是在袁氏图谋些什么?”
严信张嘴,但到底没说话。
徐户顿时一把推开了面前盛满美食的案几,“严信,今日起,我就当没你这么朋友。大道朝天,我们各走半边!”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
不显赶紧跟上去,怕他一激动做出什么事来,同时不忘回头对严信道:“严信,我们改天再来哈。先告辞了。”
不显几人走后,严信一人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认真地将饭菜放入口中咀嚼。
出了府门,徐户冷静了下来,站在了路边。不显和李史这才终于追上了。看了看徐户的神色,两人也不敢说什么。不显约定好明日一早就去微山给阿兰扫墓。然后三人就就近找了家逆旅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三人就往微霞山走去。微霞山不是什么名山,也不是必经的旅途,所以并没有大路,只有樵夫和农户走出的小路。昨晚下了点小雨,所以这些小路就越发泥泞难行了。徐户一人走在前面。不显跟在中间,李史在后面帮忙扶着歪歪倒倒的不显。一路上三人都无话。
等终于爬到了山顶,眼前顿时开阔了起来。李史看了看边上原本遮挡风景的树木是被砍掉的。然后三人心照不宣地开始找阿兰的墓地。
冥冥之中,徐户是第一个找到的。位置不远,正对着悬崖边,阿兰在这里的话是可以看见山下的景色的。徐户痴痴地望着阿兰的墓碑,不敢上前。阿兰在他怀中死去的时候,还是阿兰,是一个人。可是,现在,只有一个墓碑,一抔黄土。这叫人如何相信,如何相信?徐户伫立良久,凉风拂过树叶,拂过山花。徐户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喃喃道:“阿兰。我这么久没来看你。你会不会生气啊。你一生气常常气急生乐,自己生着气就笑了出来。阿兰,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吧。你那么爱热闹的人。”
李史和不显也找到了阿兰的慕,毕竟这个山顶也就这么大。可是二人都没有上前打扰。等到徐户说得差不多了,不显才上前说着自己的话。不显把离开南阳之后的事情一件件将给阿兰听。以往阿兰就很喜欢听不显将在外面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不显为了显摆,还经常加油添醋,惹得徐户连连摇头,声称听不下去。阿兰只亮着眼睛听得入神。
就这样,三人直到日中时分才下得山去。路上李史问徐户,“你打算怎么办?”
徐户没有看李史,“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按照你之前设想的,单枪匹马闯入他们的府宅?”
徐户没有回答。
李史:“其实,我觉得你不妨等等。我觉得你们昨天遇见的那个严信,是可以信任的。”
徐户知道李史不会说没根据的事情,而且他对严信也并不是完全不信任,“你这话怎么说?”
李史:“别的不说,你看你们去拜祭的墓地,极为干净整洁,周围没有哪怕一根荒草。而且连墓地附近的树木,都是修整过的。如果不是时时打扫维持,这里不过一个月就是荒草丛生了。我觉得那个严信没有忘记阿兰,也没有忘记这个仇。”
徐户一愣,觉得确实是这样。
不显:“那,严信有法子,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说呢?”
李史:“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般计策不能告知他人,无非就那几个原因。要么是不信任对方,担心泄露出去,要么是担心对方的安危,要么就是对方不会认可这个法子。”
不显望向徐户,“不管怎么样,我们不如先在这里待些日子,探探情况?”
徐户点头。
接下来两天,徐户和不显几乎都是待在逆旅,毕竟南阳是他们一直住的地方,认识他们的人太多了。那么外出打听消息的人就变成了李史。李史这两日打探下来的结果也很令人失望。虽然袁氏、李氏和王氏三家总是在生意上有些摩擦,但是三家人总是能维持表面的平和。毕竟身处乱世,三人家目前都以维稳为主,有些小的摩擦也都各让一步让过去了。所以要想挑起三个家族之间的内斗,恐怕不容易。对外的话,三家人更是八面玲珑,不仅结交地方长官、朝中大臣、甚至是目前炙手可热的几位中常侍,也都有笼络巴结。
不显听李史说的情况,愁得不行,“这三家当家人怎么都这么有脑子啊?连最容易打劫他们的宦官都极尽笼络。那我们能借助谁来打压他们呢?”
李史也有些泄气,“确实是,当家的脑子都好使,乱世求平安。就连他们的子女,也都是请了老师傅教导,虽然也听说有不成器的,但是也闯不了什么祸。”
徐户擦着自己的弓箭和刀具,“还是照我的法子来吧,直接了当!这两天夜里我都偷偷潜进去过他们的府邸,守卫确实多了些,换班的时间、路线我也还没完全摸清楚。不过再给我些时间,我觉得我可以把事情办成。”
李史也深感即便是借助家里的力量,也是鞭长莫及,或许徐户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显:“那严信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能摧毁这三家的,除了让他们内斗、挑起他们和其他豪族的斗争、让那群宦官把他们当肥羊宰,还能有什么呢?”
李史:“还有就是流民贼寇了。”
徐户摇头,“除非是有攻城的装备,否则持普通刀枪的贼寇也是难以攻进去的。他们府宅同其他豪族一般都在外围建有坞壁,就像我们在边塞看过的围着烽火台建造的壁垒,而且大约是近年来流民增加,局势动荡,那坞壁更是加高加厚了的。然后是内院墙,高三丈有余,墙角都建有塔楼,日夜有人看守,普通的流民哪里能攻得进去。”
李史不得不赞叹,“徐户,这样你都能出入自如,你不在战场建功立业,实在可惜了。”
徐户苦笑,“我不过是多点蛮力而已,也没什么大用。而且就算立下功业又能怎么样?便是皇甫大人那样的大将之才,还不是要去左校服苦役。”
三人都沉默了。
一夜过后,不显还没起床,就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起床出门正好碰见刚起来的徐户和李史,三人出到逆旅大堂。只见大堂内有几人满面红光、唾沫横飞地在给店家说事情。
“真的,老刘。我亲眼所见。就在今天一大早,那袁家被官兵抄了!诶,你别不信呐!”
不显三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那店家别过脸去,一脸的不信,“三子,你是昨天喝多了还没醒吧。谁敢抄袁家,啊?就算是咱们南阳郡的郡守都怕着他们呢?谁敢?再者说了,就官府那几个官兵?袁家养的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们淹死了。”
那叫三子的急了,“我真没骗你!不信你跟我走一趟!我要是吹牛,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坐!”
旁边有人搭腔道:“三子,你说你向来不说大话,这一说大话还真是没人比得上啊。”
不显疑惑,赶紧走上去前去,“这位大哥,您刚才说袁家被抄家了是早上看见的,那现在怎么样了?”
“我哪儿知道啊,我一看出这么天大的好事就赶紧来跟大家伙说了。诶,别说,走走走,咱们都去看看去!”
不显三人赶紧跟上这个三子往袁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