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只说,“穆沙马上就要来了,她会有办法的。”
子简却说,“其实李寒称不称王都无所谓,只要他不投靠秦国,就OK了。”
伊凡没有办法面对梦兰那深遂的眼光,便对子简骂着,“你就是个打酱油的,你懂个屁。”
子简并没有很生气,回念一想,如果处在父亲的位置想想,必定是容不得李寒称王的。就是表弟子霖也未必肯。
联系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子霖的先祖楚穆王抢了哥哥楚昭王的王座,现在李寒打着楚昭王后代的身份来复辟,虽然只是称个云梦王。但难保将来不与子霖争江山。明巫又是子霖的舅舅,自己又是子霖的表哥,按道理应该痛恨李寒才是。但自己却一点抵触情绪也没有,看来自己真是个打酱油的,正所谓,事不关已皆闲事。
再又说了,当日叶梦兰曾说,李寒其实又并非昭王后代,而是绿萝的子孙,不管给绿萝大巫带一这条血脉的这个丈夫是渚寒还是熊宇,抑或是别的什么人,但终归是与“昭王孤”套不上的。如果说熊昭名字里的昭给与此有些联系,但他也只是第二代定国公,与“王”八竿子打不在一块。
还有,时光轮到底是个什么神器,能看过去与未来?锦屏夫人除了看到自己儿子称王,还看到了什么?子霖有没有当王?自己最后是当了巫师还是科学家?而最关键的是有时光轮这样的宝器,明家大可以称皇,下面分封十个八个王。父亲又倒底在怕什么?
明子简的脑袋瓜发挥着学宇宙论的强大逻辑思维能力,不停地“燃烧”着。叶梦兰却说,“若这一切都是锦屏夫人设计的呢——而她根本没有打开过时光轮。”
伊凡有些惊讶,认真地思考着,“如果有人定下了目标,而做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并努力为之,历史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前进。”他马上否定了自己,“但穆沙说她真的看见锦屏夫人打开了时光轮,并走了进去。”
伊凡说出这话时,梦兰和子简都惊住了。
伊凡说,“她说她曾喜欢景清,所以经常在三星观出入。而那一年的夏至,景清去了南明殿,她却看见日月堂上神光明灭,于是——”
子简有些惊讶,但完全感觉不出伊凡的醋意,仿佛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不由骂了句“老司机”。
梦兰打断了他,“如果她和锦屏夫人一起编故事呢。”
伊凡说,“我相信穆沙——”又看见子简异样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推了他一把,“你的小脑袋瓜在胡想些什么?景清有我酷吗?”
梦兰并没有管他们,“如果我没有与奉家麒相爱呢?是不是就不会有云梦泽一战?没有这一战,也就不会有众大巫的离心背叛。有众大巫的支持,就不用怕秦国来犯,不用投降秦国。而如果没有投敌叛国,明巫就不会前来讨伐。不来讨伐,还会称王吗?”
梦兰说得有点绕,但伊凡和子简都没有打断她。
伊凡只得说,“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便只能走下去了。”
三人刚上云头,却见东边素衣女子踏云驾风而来,后面跟着几个魂巫,举着招魂幡,引着两只金翅翼龙,翼龙后拖着一架包金镶玉的灵车。
伊凡看清后大叫,“云雪夫人——快还玉玲珑来。”
梦兰叫着师姐。
段绘羽并不理他们,直往云梦城而来。水神庙得了消息,洛小葵带了人迎上来。
段绘羽两袖一展,招来两堆如山般积雨云推向伊凡和洛小葵,自与几个魂巫降下城去。
城中守军见有人来,枪矛戟剑、红缨寒光跟着追去。
段绘羽落在天一宫前,手起之际,掀翻了几个守宫甲兵,连带将宫门吹开。正要走进去,却见丘汀、张松等人迎出来,后面跟着李寒。
李寒说,“有劳云雪夫人追回玉玲珑,保我云梦安澜。”
云雪夫人冷冷地说,“不敢当——谁说我是为你追回玉玲珑。”
李寒尴尬笑道,“不为我也罢,云雪夫人自然是为了云梦百姓。”
云雪夫人说,“我今日而来,是要接回云雪侯的魂体。速速与我打开地宫。”
叶梦兰与洛小葵等人赶来,见他们答上话,便立在一侧。
李寒略思一会,“云雪伯李冰与历代定国公在一起,很是安详。夫人不必操心。”
云雪夫人哧了一声,“安详——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说说如何地安详——为何一入天一宫就抱恙而亡?”
李寒概然作答,“邸报上说的分明,不服水土,抱恙而亡——”
“好一个不服水土,是不服你的水土吧。”云雪夫人为了不失态,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周边的贵族、百姓看热闹的已经围了过来,亲兵们已将他们挡在了几丈之外。
“自然是不服我的水土,如今我乃云梦王,三千里云梦皆我水土,不服我者便如此——”李寒毫无惧色。
云雪夫人冷笑一声,“云梦是绿萝大巫的云梦,是玉玲珑的云梦,几时轮到你个鸟人。”
叶梦兰帮腔,“师姐不曾记得他是绿萝大巫后裔吗?”
云雪夫人不以为然,“他是,我丈夫也是,我儿子李恪更是。话已说到这份上,就省得我废旧立新,自己滚出云梦城吧。”
跟来的玄月忙上前几步,“夫人就算有玉玲珑在身,可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再是圣女了,而且被巫学院除了籍——你如何效法德天大圣女?”
夷蘅芜虽并不喜欢李寒等人,但见着云雪夫人如此霸蛮不讲理,早有反感,也说,“当日是你自己为了爱情主动放弃圣女之职的,快此归还玉玲珑。我们作保,让你带回李冰魂体便是。”
云雪夫人的脑海闪过一计冷光,划亮了她人生的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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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雪峰山上。凤都大城顶天立地。
威严巫学院议事厅中。
一个骨销形立的老巫用危颤颤的声音说道,“今日将巫学院元老和各大巫家集合起来,只为云梦水神庙圣女段绘羽不守贞德一事。”这老巫乃是幻巫,人称百岁陶公。可民间传言他不止百岁,但具体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楚人虽尊老,但楚巫并不以长寿为傲。顺应自然,得天地之灵机者,生有寿,死有数,所以不会过于去强求长生。甚至于有些巫以长寿为耻,认为那是失了天地造化的表现,是被自然拘禁于衰朽皮囊中不得自由的结果。所以老巫不称寿,甚至隐瞒自己的岁数。
巫学院议事厅为圆形,东方是尊位,坐着巫学院的老巫们和有地位有势力的巫家,其他依尊卑排列的是巫族代表。中间是受议者。那老巫们多是巫学院里的教授、学究,巫家自然少不了屈、夷、风、应四大家。那四家来的是屈暮、夷景、风起云、应耀轩。
段绘羽一身素衣立在议事厅中,四周座席上人坐得很满,还有些小巫及巫侍挤在外围。
百岁陶公轻咳了一声,扫了一下四座,吧几了一下嘴,“好久都没见到你姑姑风青了。”风起云在这一座的老巫中显得格外年轻,答道,“姑母与楚王后交往甚好,多半在王宫里走动,不太管这些俗事了。”
百岁陶公又咳了一声,笑道,“这是俗事吗?若她不愿意来,这裁决团名册上的名字可就划掉她的罗。”
风起云揖道,“侄儿口误了——小侄只是代姑母来议事,依旧还是姑母的名字。”
百岁陶公本并不认真此事,对受议者问道,“下站可是段绘羽。”
段绘羽所处议事厅比四座矮,好似一个小型的足球场,但依然傲立其中,答道是。
陶公有些尴尬,凡来此受议受审的,不管是面对举国的顶级巫族,还是因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早就息了气焰。段绘羽却仍傲气不减,仿佛自己所站的不是受议处,而是天一宫的云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