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丞,你还记得我吗?两个月前,咱们见过的,就和我家侄儿争土地那事儿。”老人走到林尧面前指着自己开口说道。
“记得”,林尧开口说道,“你是那位姓冯的老人家吧,你家侄儿霸占了你一亩五分地,死活不愿归还,你被逼无奈来县衙告状,当日是我接手的这事儿。”
“对对对,就是小老儿。”老人家连忙答道。
“你家侄儿把地还你了吗?”林尧问道。
“还了还了,多亏林县丞,叫了张衙役来帮小老儿,那家伙一看县衙的官差都来了,话都不敢多说就把地还给小老儿了。”冯老头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看了看林尧,“林县丞,这小娘子...不不不,是您家娘子说你们被困一晚上了,小老儿看您这伤势挺严重的,正好我今日把牛车拉出来了,您放心,那车我昨天才洗刷过,若您不嫌弃的话,我便带两位一起进城吧。毕竟这路途不算近,若要我先去城里报信的话,恐怕还得等上几个时辰才行。”
“可我这腿行动不便,恐怕就靠您和我...我家娘子没办法把我弄下去。”林尧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没问题,您别看我年纪大了,年轻时我也是吃劳力饭的,再说我刚刚上来的那条路不算陡,只是周围树枝藤蔓多些,也正好能帮您稳住身形,走慢一点还是能下去的。”冯老头开口说道。
林尧听罢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毕竟这天再过一会儿恐怕就全亮了,到时候谁知道昨晚那群匪徒会不会再来寻他们,现在能离开这里自然最好。
见林尧同意了,陆云雀和冯老头便一起过来扶起林尧,架着他一步步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这条路的确如冯老头所言,比较平坦,但周围的枝蔓也确实多,虽然冯老头上来的时候勉强开了一条道,但现在三个人一起下去,这道路确实显得有些狭窄了。
陆云雀尽量把树枝往旁边拨,但因为有一只手架着林尧,没办法把树枝全部折断,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弹回来的枝条把脸抽到。
“你还好吗?”林尧也注意到了这事儿,轻声向陆云雀询问道。
“还好,你不必担心。”陆云雀答道。
“林县丞”,冯老头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开口问道,“这真是你家娘子吗?”
“嗯”,林尧点点头。
“可两月前小老儿去县衙的时候还挺张衙役说您未曾婚配,你俩是才成婚吗?都怪小老儿平日里也不多走动,连林县丞成亲这事儿都不知道,林县丞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随礼,但总也应该来道声贺才好,还请林县丞莫要见怪。”冯老头絮絮叨叨的说道。
“无碍,都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已,您老有这份心意便好了。”林尧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眼陆云雀,只见这丫头把头埋得低低的,但耳根处却红得很,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都能瞧得见。
“冯老伯,咱们去把那条道再放些东西盖住吧。”
两人刚将林尧扶着坐在牛车上,陆云雀突然对着冯老头开口说道。
“啊,为什么要盖住?”冯老头一听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陆云雀是什么意思。
“先盖上吧,等会儿我再给您解释。”林尧开口说道。
“那,行吧行吧。”虽然不知道陆云雀这是什么用意,但既然他们俩都这么说了,那就照做吧。
正巧旁边有一堆别人砍下来的树枝,冯老头和陆云雀便一起把树枝堆到了那条道的路口处,将它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冯老头把正在吃草的牛牵过来系上绳子,确认两人都坐好后边架着车离开了这里。
林尧他们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天就亮了,一只黑溜溜的鸟停在冯老头先前坐着抽烟的石头上,歪着头叫了两声,旁边的小路上突然一阵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传过来,黑鸟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到了书上。
“你说这老大是不是多此一举,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还能活命嘛,这一大早来找两具尸体真是晦气得很。”
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从那边走出来,身上穿着一身干净朴素的农家衣衫,看着像是附近的农户,但走近一看,这不就是昨晚追杀陆云雀二人的大奎吗。
大奎身后跟了三个汉子,和他的穿着打扮差不多,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几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有新有旧,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庄家人。
“奎哥,你就别发牢骚了,吴老大叫我们出来找就找吧,找完了这事儿就了了,官府现在盯得紧,少留些痕迹总归是好的。”一个汉子开口劝说道。
“呸,用你说,我难道不知道这事儿吗,我就是不舒服吴老大昨天当着那么多兄弟下我面子,不就是没把那两个人亲手宰了吗,至于训我那么久吗?”大奎有些气愤的说道。
“老大也不光是为这一件事儿...”另一个汉子犹犹豫豫的说道。
“我知道,不就是怪我先对那个车夫出手了吗,我这不是想着,好歹我们这么一大票兄弟要去小蓉家落脚吗,总得给人家带点东西意思意思不是,不然我们这么多兄弟白吃白喝人家的,那多不好意思。”大奎边走边说道。
“可是....”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我这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走走走,去那边再寻一圈,要是还找不到咱们就回去了,这天蒙蒙亮就出来了,可快困死我了。”
大奎说罢便带着兄弟们一起往刚刚冯老头放牛的方向走去。
陆云雀和林尧坐在牛车上,冯老头在前面赶着牛,三人已经走到官道上了,太阳慢慢从山头上冒出来,朦朦胧胧的样子像是个鸡蛋黄。
陆云雀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酸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身上的那些伤痕也感觉有些痛了起来,陆云雀侧头准备看一下林尧,却发现他正低着头,眉头紧锁,先前光线昏暗陆云雀还没仔细看他,现在一看,只见他整张脸都有些泛白,嘴唇起了好多干皮,身上的一些伤痕因为被水泡过的缘故,边缘都被泡白了。
“林....郎君,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陆云雀连忙伸手扶住林尧,开口问道。
“没事”,林尧喘着气低声答道,“只是有些头疼而已。”
“冯老伯,能快一点吗,我家郎君先前发了半宿的烧,身上的伤也有些严重,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好。”陆云雀看着冯老伯急切的开口说道。
冯老伯闻言也转过头看了眼林尧,见他这个样子也被吓到了,连忙把牛驱赶得更快了些。
“林县丞,你撑一会,最多三刻钟,我肯定能把你们两位送进城,不过你别怪我多言啊,你们俩这伤看起来不太像是跌落山崖的伤势啊,尤其是手臂上那一道伤痕,倒更像是利器所伤啊,您娘子手上这虎口一看就是被震裂了的啊,我常年上山砍柴,对这些还是认的一些的。”冯老头说完就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俩,继而说道,“两位这是遇到什么歹人了吧?”
陆云雀闻言抬头看了眼冯老头,没说什么话,又转过头看着林尧。
林尧接到陆云雀的目光,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手,示意她冷静。
“既然您都看出来了,我们俩也不瞒你了,我们昨晚的确是遇到了歹人,被追赶到这座山山上,与他们搏斗后无法脱身,最后为了不丧命与匪徒之手,便从上面跳了下来,幸而命大,捡回一条性命,又得老伯你搭救,此恩林某人必当相报。”林尧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对着冯老头拘了个谢礼。
“不不不,林县丞客气了,小老儿也没怎么其他的意思,就是多嘴一问而已,林县丞先前帮我那么大的忙,我今日有幸能为林县丞做事是我的造化,谈不上什么恩情。”冯老头一听林尧这么说,还以为林尧觉得他说在故意讨恩,连忙开口解释道。
林尧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对着冯老头笑了笑算是回应。
听林尧这么一说,冯老头也算是知道为什么先前陆云雀要他把那条小道遮住了,这既然是在附近遇了匪徒,难免那些人不会再继续找来,隐藏了小道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后手,万一有人找来也可以掩盖一下自己的行踪。
林尧感觉他的脑袋越来越沉,几次都险些倒下,幸好陆云雀一直在旁边扶着他,这才没有晕倒。
“你再撑一会儿,先别睡,我们快要到城里了,现在还不能睡。”陆云雀把林尧扶着,絮絮叨叨的和他说着话,又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皮水袋,倒了些在手上,用手轻轻拍他的额头帮他降降温,能喝的水都给他喝完了,这些是接的些昨晚的雨水,现在勉强能派上用场。
大约又走了快三刻钟,陆云雀终于隐隐约约的看见了永修县的入城口,心里大喜,拉着林尧说道,“郎君快醒醒,看,我们到城里了。”
林尧听见陆云雀的话,费力的睁开眼睛,在看见了熟悉的环境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一下子昏倒在了陆云雀怀里,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等到林尧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耳边全是一阵阵脚步声,鼻间一大股中药的味道,闻着呛人得很。
“二郎醒了,二郎醒了,大花,快去叫郎中过来,快去。”春月看着慢慢睁开眼皮子的林尧,心里一阵大喜,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连忙叫身后的丫鬟去叫郎中过来。
林尧尝试着抬起自己的手,却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仔细一看,原来两条手臂都被绷带绑好,右臂更是加上了夹板,动弹不得。
“娘.....陆家小娘子子呢?”林尧偏过头对着春月开口询问道。
春月抹了抹眼泪,答道,“陆家小娘子在客房里躺着呢,煮饭婆子在照料,郎中也在那边呢。”
“她怎么样了?”
“陆家小娘子伤势比郎君轻,郎中说郎君这手臂刀伤颇深,加上淋了一夜雨,有些感染迹象,所以.....”
“所以陆家小娘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伤到了哪里,状态可好?”林尧打断春月的话询问道。
“啊?哦。”春月愣了下,继而开口说道,“陆家小娘子身上有很多擦伤,脚腕手腕处都有些扭伤,不过没什么大事,过两天也就可以恢复,还有就是手上有些撕裂伤,伤口有点深,这几日是不能下水了,因为淋久了雨的缘故,也有些发烧的迹象,可能是体力耗费大,一入府就晕倒了,现在郎中正在那边给她扎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