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月卿这时候,跟进他的话,“不是我在劝你,是民族大义摆在面前,我们都是中华儿女。”
周围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男子站起来,凑到冯月卿跟前,“看你也是个人,我就多和你废几句话,你说的那些,跟我他妈没多大关系,老子就关心手下这些兄弟,能不能活下去。”男人起身对着身后一个大汉说道,“给他们扔江里去,送他们去上海,看他们的造化了。”
说完,三个黑色布罩完全套住我们的脸,没过多时,我的四周被水包围住了。因为套着布袋子,头上多少还残存这一点空气。
我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做错了事儿,被爹踹进了水里,老爹看着,不让我扑腾上岸,在水里久了,我就失去了意识,到最后,我只感觉到,自己静下来之后,漂在了水面上。
现在自己被五花大绑,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在呛咳了几口水之后,我找着了自己的中心,整个人倒扣着漂在水上,头在水下,只能隔一段时间,把头抬到水上呼吸一口,再保持漂浮的姿态。
只祈祷能有人,尽快看到我们,或者不要撞到什么东西上,再或者被什么毒东西咬到。
随着江漂流下去,我渐渐地陷入了昏迷,体力与体温的流失,饶是我再想坚持,身体也开始休眠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茅草的枯黄色。身体没有了冷和乏的感觉,似乎自己一觉睡醒了似的,可是想动,四肢却不怎么灵活。腿下了地,可是上半身却还搭在床上。
门口进来一个人,一把托住了我,“哥,你醒啦。”语气里充满了惊喜,抱住我就乱晃,我的脸被他一把搂着,贴近了他的胸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蹭得我脸上痒痒的。
不用看,光听就知道,这声音和语气,就是是胡小闹。我被他捂得有些难受,“闹儿,别闹。”
胡小闹放开了我,兴奋地说道,“哥,我们被人家救了。咱俩被一家子救了,还在一块儿呢。”
“那少爷呢?”我问道,冯月卿是和我们一起丢下河的,他应该离我们也不远。
“那我就不晓得了,只有我们俩,被救上来没多久我就醒了,我告诉他们,还有个人呢,他们小渔村的船都出去,上上下下找了一天,也没见到。后来我再请他们找找,他们怕惹了江帮的人,就出了一二条小船,借着打渔的幌子,顺江找。老渔民说,江里险,不是所有的落江东西都会漂起来,表面看不见,可是水面下,藏着数不清的暗涌,把东西送到江底,就再也上不来了,他们还说,那地儿,是龙宫。”
我和小闹,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冯月卿,这个人就这么沉了江,还没上战场,就当了亡魂。
我和小闹,向主家借了元宝香烛,来到两边,扎了个简单的小木筏,半人高,烧了纸和元宝,纸灰洒了江,半截蜡烛乘着木筏,顺着江流了。
回到小渔村,找到了村长,向他交代了冯月卿的家乡住处,托他打听过路的乡人,给冯家带句话去。
最后被胡小闹拖着回到了主家,主家姓江,后来才知道,主家没个姓,几岁逃荒,路上双亲都死了,一个几岁的孩子自己走到了这个江边的小渔村,村里人用长江把他养大了,也就指江为姓,取名江生。胡小闹和我,帮着江老爹,翻修着屋子,直到傍晚,才收工。
江老爹有个孙女——江岚岚,给我们送来了晚饭,就出去了,江老爹家三间茅草屋,正好给我们腾出来一间。
晚上,胡小闹给我具体讲了我们被扔下水之后的事儿。
胡小闹被扔下水后,因为水性好,也不怕水,入水后没多久,就撞到了礁石,脚蹬着礁石,借助水浪翻滚的力量,他翻了过来,面朝天躺在水上,加上他的捆绑姿势,就这么一直浮在水上,后来,感觉到身上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知道自己要么遇到了沉船,要么被人发现了,就越发不敢动,生怕乱动把钩子脱了去。果不其然,遇到了江老爹,江老爹带着江岚岚去江心洲,他儿子在那儿做工,江岚岚许久没见爹,闹着去看呢。
胡小闹上了船,看到了船舱里和自己并排躺着的我,这才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在江老爹的茅草屋里,胡小闹当晚就醒了,吃完了饭,就闹着要守着我,江老爹觉得江岚岚一个大姑娘,守着我这么个小伙子,也不合适,也就同意了,和胡小闹一直轮换着守着我。
胡小闹觉得过意不去,大恩总要报答。于是看到江老爹加茅草屋,因为过了雨季,屋顶上,茅草有些烂了,再一场雨,可能就要漏了,于是,赶着芦苇上来了,茅草还盛,就决定帮着江老爹翻新一下屋顶。
我和胡小闹修养了几天,决定走了,确切的说,我们在江老爹家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伙计可以帮忙做了,再待下去,就是叨扰。
江老爹知道我们要过江,坚持要送我们,我们也是盛情难却,麻烦了江老爹,给我们送到了江对面,上了岸,不是什么大码头,江老爹返航前,告诉我们,这里城里去,是下关。
我们辗转进了城,打听了一阵,说玄武湖外面设了个兵站。
下午时分,我们到了湖边的兵站,虽然已经是下午,可这里还是人山人海,往这里聚集来的人很多,有结伴来的,也有父母亲人陪伴着来的。
一道简单的木栅栏,把兵站里外给隔开了,门口放了一个岗亭,散散地站着几个端枪的兵,个个人高马大的样子,人群自觉得从门口分成两股,一股流进了兵站,一股让开大门,围在木栅栏的外侧,往里面张望。
我和胡小闹进了兵站,登了记,被编队,等在一旁,没过多久,来了个兵,给我们领着往兵站后面走,绕过兵站的一排房子,才发现后面有一片很大的空地。
一个人自称班长,见到我们被领过来,迎了上来,连笔划带交待地,让领我们过来的兵,给我们排了个队形。我们是50人一队被带进来的,在大家的推推搡搡中,勉强被拍成了五排。
班长站到了一个板凳上,用手指向背后的场地,手指凌空在背后划圈,嘴里说道,“听着,背后的这个场地,围着跑,跑道中间的矮墙要翻,地上的坑要跳,最后一个石锁,拎起来。就过关了!哪个没听明白,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
人群里有人问到,“长官,石锁咋搁到后面去了,上窜下跳地跑完了,谁还能有力气。”
“狗日的,以后说话要先报告。”班长冲着他瞪了一眼,抬眼对着我们说道,“不过他问的好,我也问一句,上了战场,跑累了,身上的步枪子弹大刀片子粮食淄重,是不是因为重,拎不动,就可以丢了?”
人群没了话。
“现在,向右转,五圈,跑!”
我们撒开了脚丫子,奔向了跑道,刚才心里还在想,几道矮墙,几道浅沟,能奈我何?看看所有人都是撒了欢,可能都是和我一个想法。
上了跑道,心里开始骂娘了,这是谁安排的障碍,全都设置在了助跑完的发力处,奔跑的力量刚要发挥出来,就被生生地憋了回去,强行化成爬高上低的上肢力量。
两圈下来,大家的距离开始拉开了。五十人拉成了不长不短的一条绳状。
我和胡小闹一直一起跑着,互相交替着给对方领跑,遇到障碍,也互相帮着过去。
五圈下来,我和胡小闹成绩靠前,一人一把石锁,勉强拎了起来,腿和手都打战得厉害,只感觉,身体里面的力量,已经调不动,完全靠的是本能。
我们被旁边坐着的人拉到了旁边的屋子里,被随手丢在了草墩子上。
一个汉子笑呵呵地对着我俩说道,“嘿,恭喜你们通过了,好好休息,一会没事儿也出来看看热闹,晚上才有车来接。”
我想问他点什么,可是嘴里又腥又咸,说不出话,只好作罢,看着他,拱拱手表示感谢罢了。
休息到可以动的时候,我们躺不住了,感觉身体里充满了活力。
出来外面,屋子门口,木板钉的长凳上,坐了不少人,看着跑道上,一群人你追我逐的场面。有坐着有躺着,有三三两两在一块聊天的。原来我们跑步的时候,也有一群人在一边看着,只是我们自己不自知罢了。
我和胡小闹找了个场子,坐下来,背靠着背。
胡小闹问我,“哥,俺俩就这么当了兵?”
胡小闹问得我也有点犯嘀咕,这选拔,还抵不上农家的“双抢”,“可能才刚是初选吧。”
“那你说后面还能有啥?会不会拿刀枪,真刀真枪地干,活着的就留下,伤残回家?”
“哈哈哈,哪有那么邪乎。”旁边一个汉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