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满口胡言乱语,把权术玩于股掌之上,瞒上不瞒下,李香吟心中暗道,此次想要‘拔诸水火,登于衽席’恐怕是菱角磨作鸡头。
“你可知道这里是外国缅甸,可不是华夏国。你我同是身上曹营心在汉。”仇骞锴摆出不屑一顾的模样,嘤鸣求友声,“不过你别妄想死诸葛能走生仲达。”
“缅甸又怎么了?”沈实诚掷地作金石声。
“天球华夏国不断改革创新,单位纪律,分配制度频频修改,村规民约各不相同。”气焰嚣张的仇骞锴怏然不悦,一退六二五,“某些人假借改革创新之名义,不断为自己捞取好处,导致上层领导工资锐增,下层职工工资锐减,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如今物价飞涨,百姓举步维艰,有冤无处申诉,导致人心涣散,民怨四起。一紫盖十红,我矿就仅有此规定,不过小巫见大巫,因此并不为过,还请遵照执行。”
“你这个一推六二五的家伙,蓼虫不知苦,谩上不谩下,鬼话边篇,胡编乱造之语居然说得栩栩如生,仇老板铁齿铜牙,敝人佩服之至。不要拿天球华夏国来说事,这里是外国缅甸。”徒劳而无功的沈实诚微笑作揖,自觉鸡同鸭讲。
“我这是骑曹不记马,万里觅封侯。既然如此,你自应留下做事。”仇骞锴不为所动,声若洪钟。
“假设我们不呢?你要絷拘我们吗?”沈实诚歇了半晌才问,声如洪钟,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后果将会很严重,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擅自掂量吧,嘿嘿。”仇骞锴皮笑肉不笑,软中带硬,颇具威慑。
李香吟联想起‘口蜜腹剑献殷勤,笑里藏刀如蛇蝎。’与‘苛政猛于虎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在夺取天下时,不施仁义,尚可,但治理天下,却不施仁义不行,施行仁政,天下长治久安,这是儒家的观点。
“生死人常理,蜉蝣一样空。但存忠孝节,何必寿乔松。我真是瘆得慌。”妍皮不裹痴骨的沈实诚作颤抖状,话锋一转,“我就不怕我们去告你?”
“哈哈,不听我言,只怕到时有进无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们识相,我们也许会考虑,让你们平安离开。我再次告诉你们,记得这里是缅甸,而不是华夏国。”恣意妄为的仇骞锴有恃无恐。
“缅甸又怎么了?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青山矗立,不坠青云之志。朋友你让我想起旧社会的土豪劣绅,哈哈。”沈实诚开怀大笑,耸了耸肩,“煤矿我是外行,什么都不会做。”
一帮幺麽小丑,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仇老板,让他在井下礃子里做事。”瘌痢头郄狨锬说,他生性好逸恶劳,喜欢横行霸道,婚姻糟糕透顶,夫妻同居各爨。
沈实诚说:“我从未下井,而且有哮喘和矽肺病,故不能胜任。”
仇骞锴自顾上网,眉头一皱。
“仇老板,让他开卷扬机。”丑陋的大肥猪瞿囷,他长期贪花恋色,不思上进,终致婚姻不幸,同床异梦,早早离异。
沈实诚说:“我不会开卷扬机。”
“仇老板,让拾矸子。”癞皮狗禚椳锽说。
沈实诚说:“我不知道矸子是什么东西。”
“矸子就是夹杂在煤里的石块,这你居然不知道。”瘌痢头郄狨锬又说,“仇老板,让他开攉煤机吧。”
沈实诚说:“我不会开攉煤机。”
“让他去筛煤,小孩去厨房,闲话不必多说,把他们带下去做事,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上网的雅兴了。”仇骞锴摞下了话,大手一挥,已不耐烦。
“快走,到外面去。”歹人们大声呵斥。沈实诚心中早有主意,将计就计跟着求钱快的狗腿子们而去,欲要‘拨之水火,登于衽席’。
见面之初,李香吟对仇骞锴已有了初步印象,从措辞之中可以了解此人,言不及义,颠倒黑白,断然并非正直之士,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拨云雾见青天,定非易事。
沈实诚分配到矿山井上用铁箅子筛煤,而李香吟则带到了厨房,帮忙洗菜做饭。自此之后,两人在矿山潜伏下来。沈实诚利用工作之便,打探起了矿山的情况,七岁的李香吟则在厨房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到了晚上,山峦起伏,皓月当空。瘌痢头郄狨锬安顿一切,把沈实诚和李香吟带到一处黑魆魆的厂棚住下。详细询问并记录好沈实诚和李香吟的名字和藉贯,郄狨锬满意离去。
在只有一块的简易苎麻床上,用纻麻绳吊起四角,就算把蚊帐挂起来了。凶恶的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蠓虫,白蛉还不时上来叮他几针,好像还有虱子螫人,虼蚤亦似在兴师动众,痒得人着实难受。虽然如此,初来乍到的李香吟,因为疲累,蜷局在床上早早入睡。
天未放亮,李香吟就被人叫醒,到厨房帮忙做事。厨师一边搋面做包子一边说话,“昨晚睡得可安稳?小朋友。”
“没有,好像很多跳蚤。”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怎么来到这个矿山的?”
“我叫李香吟,广州人,今年七岁,我是跟我师父到附近水库旅游,硬留在这里的。那你呢?”
“我嘛,姓羲,名叫礽奭,王羲之的羲,浙江省富阳觃口人。原来我的名字比较复杂,叫羲礽奭,我解释不清楚,现在改名羲惜福,我的工作牌上写得比较清楚。”厨师指着他胸前挂着的手掌大小工作牌说,“我今年已经卅好几了。”
对方叫仍是,天底下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这样的名字,好奇的李香吟上前仔细一看,原来厨师叫羲礽奭。
“羲礽奭,他的名字里面,礽是福的意思,奭是盛大的意思,此人的名字暗含大富大贵之意,倒是寓意深刻阿。他一定出自书香门弟。”李香吟心中暗想,不忘笑问:“羲师父,又是怎么从浙江来到缅甸的矿山呢?”
羲惜福用肩头蹭了一下脸颊的痒,满是艴然,放慢搋面的动作,说:“这一切说来话长呀。我跟你讲这些,并不是在谝能。”
“我知道,你没骗我。”李香吟眨眼道。
羲惜福伸手到他面前,“你看我手就知道了,你知道我手上的膙子长得多厚吗?”
李香吟细看对方的手,的确布满胼胝,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并不发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生存,漂泊在外,走南闯北,做过不少工种,吃过不少苦头,捡垃圾,睡天桥,找工作,遭白眼。我现在才三十岁,但是我的人生经历说起来,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书了。呵呵。”羲惜福一边回忆一边说,“读书当中我有体会,天下是一家,幸福靠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闯荡江湖的时候,你做过很多工作?”李香吟若有所思。
“是的,你不相信我。”羲惜福怏然不悦。
“不是的,呵呵。我只是好奇。”李香吟连忙摇头。
“哦。我做建筑工人的时候,扎钢筋,搬砖石,挑沙灰,装模板,蹬三轮车全都干过。在饭店干过活,洗碗拣菜,宰鸡杀鸭,端茶送饭,迎来客往,无一不试。打石板,运土方,搬货物,砍树木,做纤夫,扮掮客,摆摊子同样干过。踩三轮车,开摩托车载客也有尝试。”羲惜福说,越来越精神,好像浑身充满了活力,“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没有文化,虽然知道‘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士’。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人生的确非常精彩,各种职业都干过。”李香吟暗中赞叹并郁闷不已,‘不过他还没说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的面弄好了,等我焌锅儿炒完菜,做好了包子和擀好面条,再跟你讲。”羲惜福说,埋头干起活来。年幼的李香吟见帮不上手,只有静静在一旁观看。
只见羲惜福娴熟动作起来,不时叫李香吟端盘送碟,在很短时间之内就做好包子,装好几笼并放进大锅里,烧上柴火开始蒸。
“小朋友,你去洗米,不要糯米,记得要拣蛘子,把洗米水装好。”羲惜福胡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指了一下放在厨房一角的米缸,“记得倒上三大筒米,糯米很黏,但只适合煮饭吃。”
羲惜福自顾低头拣大白菜,不时起来添柴加火。
“好的。”李香吟赶忙上前,打开缸盖,从缸里找到一个米筒,舀上三筒米,用勺子装好,来到水龙头边前,盛上一些水,找到一个盆子,把洗米水装进盆子里。
忙碌之中,哐的一声脸盆掉在地上,吓得人一跳,所幸并无损失。
“羲师父,我洗好米了,是不是要熬粥?”李香吟问。
“是的。”羲惜福并未停下手中的活,“打开煤灶盖,放上大锅。”
话未说完,羲惜福立马上前,找到一个大锡煲,来到水龙头前的水桶前,低头用瓢葫芦舀水,极力清洗干净之后,装上水,端到煤灶前放下,低头揭开煤箅子,拍了拍手,欠身回到原来位置坐下,向李香吟招招手,指了指筐子,“过来,我教你择菜。顺便跟你讲故事。”
李香吟小跳着步,来到羲惜福身边蹲下,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拣大白菜的时候,注意仔细检查菜上有没有小虫子,一定要把它挑去,还有注意不要有脏东西,特别菜的缝隙容易藏泥,所以要像我这样子,把菜梗与茎撕开,这样才能把藏在里面的泥洗干净。”劬劳的羲惜福耐心讲述。
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李香吟自然一学即会,很快帮上手,一大堆菜很快整理并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