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米水拿来做什么用的?”
“是用来过滤菜里的农药用的。”
此时锡煲里的水滚了,把米放进去,等了几分钟,揭开盖子,盖上一半,不让粥潽出来,以免弄得到处都是水渍。
一阵阵炮声从远处传来,吓得两人胆战心惊。
炊事员羲惜福用筅帚认真刷洗锅碗,一切几乎准备就绪,他开始压低声音娓娓而谈:“我是看了人才交流中心上的招工广告,听说缅甸这里有一个矿山,要高薪聘请厨师,我原来在饭店做过,宰鸡杀鸭几分钟内可以完成,我想到外国去更容易赚钱,因此就报了名,不想来到这里之后,才慢慢发现上了大当,这根本就是缅甸的黑矿山,工资太低,不管吃住,只进不出,而且条件很差,后来慢慢听人说,才发现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的秘密,想要抽身已然太迟。想起以前在华夏国,虽是累些,可不像在缅甸这里,他们缅甸本国人根本不把我们外国人当人。华夏国政局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战乱的缅甸与华夏国相比,简直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我也很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倒霉,以前一直老老实实做人,也会摊上这么一档子事,现在是没有自由,有家不能回,前途暗淡无光呀。”羲惜福悔恨难当。
“你说这里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你是不是指求钱快残酷迫害矿工的事情。”李香吟小声问,他知道身处险地,万不可打草惊蛇。
“这些你是听谁说的,你是什么人?你如何得知?”羲惜福压低声音惊问,连忙偷眼观察四下有无旁人,“你也知道他绰号叫求钱快呀。”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管回答是不是就好。我是一个小孩子,好奇而已。”李香吟大人似的说话。
“是的。缅甸这里太黑暗了,哎,就快要饿殍遍野了呀。”羲惜福面向苍穹,凝眸远望,“能人不用,用人不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的事情想也别想。”
李香吟兴趣盎然,凑近前小声问:“饿莩遍野?这么严重?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哦,粥好了,包子也蒸好了,就差芋艿和蕃薯没洗。”羲惜福站了半晌。
“哦,你这里有红苕没有?”
“没有。”羲惜福瞟了一眼门外,拍拍身上的衣服大声说,羲惜福意味深长望了李香吟一眼,小声留下一句话,“外面有人来了。”
话声刚落,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和高兴的说话声,从声音判断,矿山今日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羲师父,今天有一大收获呀,我们打到一条黄猄。”有人在厨房外面大声说。
“是吗?等一下就可以品尝山肴野蔌了。呵呵。”羲惜福微笑着往外走去。
“快出来帮忙呀,真是太好了。”有人在外面高兴说。
李香吟听着说话声音有些耳熟,走了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出去认真一看,原来是瘌痢头郄狨锬,癞皮狗禚椳锽,口眼呐歪的大肥猪瞿囷,还有另外一人并不认识。
陌生人的工作牌上写着:郗鑪灏,山东省郓城人。再细看其人,大腹便便,中等身高,浓眉小眼,脸有痦子,抽屉嘴巴,大扇耳朵,奓着头发。他一直做地下六合彩庄,荼毒百姓。
“真重呀,这条黄猄起码有二百多斤重。”郗鑪灏坐在羲惜福给他搬的凳子上喘息,“没有想到,在缅甸这里,野生动物这么多。”
“是呀,累死我们四个人了,这条不会是黇鹿吧。没有相到,到了外国缅甸,我们的日子还是过得那么有滋有味。”刀疤汉禚椳锽扛着火铳,上气不接下气。
“绝对是黄猄。”
瘌痢头郄狨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喘着大声说:“郗经理,还是你的枪法百步穿杨,要不然今天肯定会让它跑了呀。”
大肥猪瞿囷背靠在墙上大口呼气,好像要死了一般,良久才缓过气来,“今天真累,我们走了几十公里路,硬是把这个大家伙抬回来了,嘿嘿。”
“昨晚整宿没睡,腰痠腿痛,比杀人还要辛苦。”瘌痢头郄狨锬呲牙咧嘴。
“是呀,你说得没错,现在我来到缅甸这个矿山,才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头是什么意思呀。等一下弄好了就睡。”癞皮狗禚椳锽平静说。
“羲师父,你快去烧水,等一下我要宰了它。”郗鑪灏抖动着抽屉大嘴说,“我身上带着瘘管,行动可能不便。”
“好的,别说喽,真噜苏,我马上就去。”羲惜福小跑进了厨房,李香吟随后跟了进去。
烧好了水,在厨房门口,把黄猄吊起来,首先除掉兽毛。郗鑪灏熟练撸起袖子,在鐾刀布上鐾了几下屠刀,用利如锟铻的屠刀劙肠破肚,刀在骨肉间騞騞的声音清脆入耳,片刻之间整条黄猄謋然已解,目无全牛的技艺令人赞叹不绝,郗鑪灏一点不似身上带着瘘管之人。
触景生情的李香吟想起孢丁解牛的故事,猜测郗鑪灏应是泌尿系统出现问题,也许就是膀胱。旭日东升,照亮整片大地。
郗鑪灏把胾肉脔割,分成均匀的几块,刲一部分肉剁碎,加上齑粉做成肉丸。生火烧柴,一时炊烟袅袅,打开镬盖,把一些脑骨放进大锅里熬汤,煮至适当时间,加入黄猄血和一些用剪刀劐开的内脏,滚上几分钟,一道野生美味佳肴已成。
仇骞锴起来吃早餐,与众人一起围坐在厨房的客厅饭桌上,贵妃饼,莲蓬花,宝葫芦,福寿糕,清明夥,柿子面果,乐山嫩豆花,苏州头汤面。
外加新鲜黄猄肉汤和肚肠,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俱皆赞扬郗鑪灏的高超技术和厨艺。
此间唯有李香吟一言不发,暗自揆情度理,发觉这些人并无贶赠,的确抠门,他在心里想着矿工们的事情,非常希望能够向羲惜福了解更多的秘密,尽快把受苦受难的矿工们从这帮人中解救出来。
下井作业的潜在危险,瓦斯爆炸,矿洞塌方,矿井渗水随时存在。矿工们戏言,他们是阳间人在找阴间的钱来用。
他们随时都有付出生命代价的可能,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所逼,任谁亦不愿下井作业。
众人吃饱之后,坐着聊了一会,仇骞锴进办公室上班。郗鑪灏,瞿囷,郄狨锬,禚椳锽四人回房濯足睡觉。
本想马上找羲惜福谈话,可见他一身疲劳的样子,望着远去的背影,只得暂且作罢,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如今这里风平浪静,人们各自忙碌,中午和晚上还要做饭,到时候寻找适当机会再问他亦未迟。
李香吟把刚起来的沈实诚叫到厨房吃早餐,两人交流一下互相了解的情况。
“沈教授,你打探到什么情况没有?”李香吟坐在饭桌边问。
“没有,乖徒弟,你呢?”沈实诚嘴里含着包子,摇了摇头,低头喝汤。
“暂时没有,只是今天早上,我听这里的厨师说,这里有很多秘密。”李香吟望着对方吃东西。
“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沈实诚停下吃食,嘴里包着东西问。
“他没说,估计今天迟些时候,他会告诉我。”李香吟伤感回答。
“如此甚好。”沈实诚低头喝粥,抬起头,手里拿着包子,“昨天晚上我问了一些缅甸矿工,他们都好像很不信任我似的,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外国缅甸,不肯跟我说话。”
“胳膊拧不过大腿。”李香吟随口道,“他们肯定是怕的。”
“我想也是,我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以前可能动辄得咎,肯定心有余悸,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何况这是外国缅甸。”沈实诚细心分析,胡乱吃上几口,拍了拍手,“昨天晚上我在矿山上溜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其它异常情况,所有人按部就班工作,一切好像风平浪静,而且显得有些出奇。”
“表面风平浪静,暗中波涛汹涌!”李香吟语出惊人。
“言之有理!”大事不糊涂的沈实诚深以为是。
两人谈话达成共识,刚到此地,未能够打探有价值的线索,一切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本以为一切事情,只有到了缅甸的矿山,就可迎刃而解,如今看来,日近长安远,所有情况只不过是自己想象中的理想化状态而已。
沈实诚告辞离开去筛煤,伺机寻找线索。中午十点多,羲惜福与李香吟一起在厨房做事。
李香吟聊起了家常。“羲师父,你结婚没有呀?”
“我是已婚之人,我的女儿跟你一样大,呵呵。”羲惜福望了一眼天真的李香吟笑答,手里不忘忙活,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拿着手机,触动手机屏幕,点击打开相机中的相册,“她长得非常漂亮吧?”
一张相片呈现,李香吟眼前一亮,相册中的小女孩在七岁左右,聪明可爱的她扎着两条马尾辫,站在彩色电视机前,作着胜利的手势,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真漂亮。呵呵。她叫什么名字?”
“是的,她叫璘瑗。以前每天打一个跨国电话给我的。”羲惜福突然伤感万分。
“跨国电话很贵吧?现在不打了吗?”李香吟好奇追问。
羲惜福摇了摇头,用利如镆铘的快刀把瘦肉切成许多薄片,“跨国电话是挺贵的,求钱快这个畜生,屏蔽了这里手机信息,所以我们的手机打不出去,自然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求钱快真是没有人性,跟猪狗没有区别。”李香吟点了点头,坐在一张凳子上捏空心菜。
“嘘,不要这么大声说话,让求钱快听到了,可不得了。”羲惜福把一个手指放在嘴边。
“知道了,我小心就是。”李香吟狡猾地吐吐舌头,作惊恐状。
“到了缅甸这里,本来大家都是外国人,本应该拧成一股绳,彼此之间互相照顾,谁料求钱快不准矿工请假或者辞工,甚至是与家里人联系,目的是希望我们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尽大可能剥削我们的剩余价值,而对于民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羲惜福认真分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