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乞丐而言,这次的行动无疑是相当失败的。
浪费了大量的体力,最后连一文钱都没剩下。
但他并不后悔。
老乞丐对于小乞丐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老乞丐曾经说过。
“饿死是小,失节为大。”
什么是失节,小乞丐原本不懂,但他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些。
就比如老乞丐曾讲过的江湖大盗,对于他来说,如果说偷心和窃国这两条是他的底线的话,那么当生命和底线不能并存需要选择的时候,小乞丐觉得他应该会选择后者。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节”
懵懵懂懂间,小乞丐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是却又不甚明了。
此时的小乞丐,很好的诠释了饥寒交迫四个字。
饥饿和寒冷让他昏昏欲睡,但是他不能睡。
因为他知道,自己睡过去了,或许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炊饼。”
“热乎乎的炊饼。”
卖炊饼的大哥又从这条道路经过,但是这次他并没有看见这个小乞丐。
小乞丐还没等叫住他,声音已经渐行渐远。
“怎么就突然讨厌炊饼了呢,明明很饿的。”
小乞丐迷迷糊糊的想着。
突然间,他的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肉沫粥的香味。
“咕……。”
肚子比小乞丐更加诚实,在小乞丐睁眼之前便响了起来。
小乞丐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端着碗的漂亮女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把钱还给你们了吗?”
小乞丐很是不解。
忽然间,他注意到了少女手中的粥碗。那热气腾腾还有些许肉末的粥,顿时就把小乞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的眼睛紧盯着少女那满是肉香的粥碗,但是身体却紧绷着,看那样子便是稍有不对便要转身就跑。
这一切全是出自本能。
当这本能出现在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身上时,原本笑容和煦的少女,笑容渐渐消失,眼中尽是怜悯。
花时昔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一次借机下山,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机灵精明的孩子竟然沦落为乞儿。
看着小乞丐如同受了惊的小豹子时,心中五味陈杂。
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来,把这粥喝了,好好暖一暖身子。”
小乞丐很是小心的接过粥碗,看了看女子之后,猛然把粥倒进嘴里,这一下又快又急,小乞丐顿时被烫的满脸通红,可是小乞丐又舍不得吐掉,只好嘶嘶哈哈的让粥快速凉下来。
小乞丐吃的狼吞虎咽,少女就那么安安静静疯坐在旁边看着他。
没一会,一碗粥被小乞丐喝的干干净净,他的脸也红润了不少。
“谢谢……。”
小乞丐很是不好意思的,把已经舔的干干净净的碗还给了花时昔。
花时昔接过碗,很是无奈,此次下山,他们师兄妹四人是跟着师傅去往京畿山参加九剑会盟。
此地于京畿山而言有千里之遥,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以小乞丐的身体情况,必然是撑不下去。
如今只能期望着,小乞丐能顺利的熬过这段日子,等他们回程了。
花时昔刚要起身离去,就听见身后的小乞丐叫住了自己。
“大姐姐……。”
“怎么了?”
花时昔转身微笑。这一笑并不倾国倾城,但是却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一般,不艳丽,不明媚,但是却温暖人心。
“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叫花时昔。”
小乞丐先是一怔,随即小脸上很是郑重的表情。
“多谢花姐姐活命之恩。”
花时昔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人生一世,十之八九不尽人意,所以还是要多笑一笑,我相信爱笑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嗯,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还有啊……。”花时昔蹲下身子,揉了揉小乞丐的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乞丐想了良久,似是在回忆,最终还是失望的皱摇了摇头。
“我记不起来了,老菖也没有告诉我,他都是叫我小乞丐。”
花时昔闻言一怔,随即释然。
是了,像他这样的孩子,天下间不知凡几,没有名字也很正常的吧。
“没关系的,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意义,我相信你也能找回属于你自己的那一份特殊意义。”
“除此之外,姐姐也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或许就在我们下次相见。”
小乞丐失落的情绪顿时被一扫而空,他相信花姐姐的话。开心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如同冬日的腊梅,凌寒而开。
“我相信姐姐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一只小手伸到了,花时昔的面前,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下次见面,我一定亲自告诉姐姐我的名字。”
花时昔也笑着伸出自己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手。
“好,下次见面,你亲口告诉我名字,我把我的剑法全部传授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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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老菖是谁?”
花时昔很是好奇的问道。并且在花时昔心中隐隐约约有所感觉,这老菖应该也不是个无名之辈。
“老菖就是老菖啊。”
小乞丐并没有理解其中之意,回答以后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一个老乞丐。”
花时昔见此也知道了,这个关于老菖应该问不出什么了,小乞丐应该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对于那个老乞丐的朋友,一个江湖大盗也产生了几分兴趣。
“那个大盗叫什么你知道吗?”
少顷,小乞丐从思索之中回过神,在老菖相识之前的记忆支离破碎,而于老乞丐相识的这段日子里的这段记忆,时不时也会产生模糊的感觉。
“我记得不太清楚。”
“好像是姓楚。”
花时昔闻言,心中很是惊讶,但面上依旧挂着笑容。
“姓楚,被武林视为大盗。”
“两个东西碰不得,一为女人的心,二为国家的权。”
“偷心窃国,不耻为之。”
“莫非是他?”
“却也像是他说出的话。”
花时昔很爱笑,同样的,她的笑也很有感染力。
“那你可知道,他在哪里?”
小乞丐清楚的记得老菖当时那扼腕叹息的神情,于是,小乞丐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死了呀。”
这个信息对于花时昔而言,仿若晴天霹雳一般。
死了?
他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盗圣,轻功是一绝,这样的人,哪怕他的功夫不敌,但他想走,何人又能留得住?
花时昔微微低下头,并不敢轻易抬起头,他怕小乞丐说出的关于他的消息,但是她又渴望知道。
矛盾与复杂的情感在心里百转千回,最终她还是颤抖的声音问了出来。
“他怎么死的?”
“死在了何处?”
小乞丐哆哆嗦嗦的搓了搓手,天气很冷,尽管他喝了一碗肉粥,那份冷意依旧没有缓解太多。
作为一个每一天都在看人脸色的乞讨者,小乞丐察言观色的能力最为出色,尽管眼前这个姐姐低着头,但敏锐的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老菖也没和我讲过。”
那楚玥被老乞丐说的神乎其神,最终却也难免一死,不说花时昔,连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侠士竟然身死道消。
“但是老菖说他死在了天山。”
花时昔起身,向着西南方向的天空望了过去,嘴里喃喃自语。
“天山嚒?”
不知不觉泪水便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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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长年积雪不化,位于大隋王朝国土的西面,天山是大隋与西方诸囯的天然隔离带,在往西百里便不再是大隋的国土了。
天山以西被称之为西域。
因此,天山还有西域雪山,西域天山等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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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的客栈。
二楼雅间,有三个人,正是花时昔的几个师兄师弟,一边饮茶,一边相互交谈。
此时,一名老者正负手于窗前,望着街对面默默无语。
随着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花时昔走了进来。
“回来了?”
老者正拿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转过身来回到了桌案之前。
“是,师傅。”
花时昔跪坐下来,整理好衣摆,恭敬而小声说道:“师傅,盗圣楚玥死了。”
老者迟疑的问道:“死了?死在哪里了?”
“西域天山。”花时昔说出这个句话,面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一时间房间静谧的可怕,无论是她的师兄师弟,还是她的师傅一时间竟然无言相对。
对于花时昔的性格他们可谓是最为了解的。更何况花时昔与楚玥之间的关系,自从五年前他们可都是知晓的。
老者皱着眉,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时昔啊……。”
似是知道老者想说什么,花时昔颔首回道:“师傅,时昔自小要强,兄长的死,徒儿会查明真相,手刃仇人,还望师傅恩准。”
“唉……”对于老者而言,几个徒弟都他值得他为之骄傲,对于他这个一生无后的人来说都是亲如子侄,花时昔更是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对于楚玥和花时昔之间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尽管对于江洋大盗,老者没有什么好印象。
而介于是他自家徒弟的哥哥,那自然另当别论。
再加上之前小乞丐的一番言论,相互推测之下,对于这个楚玥这个人,老者也是重新认识了一番,说刮目相看也不为过。
只可惜……。
“现在为师说什么,想必你都听不进去了。”
“时昔啊,你要牢记记得,你身后还有为师与宗门为你撑腰。”
花时昔起身,退了几步,重新跪下,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
“感谢恩师对于时昔的拳拳爱护之意。但时昔不想因为个人问题而把整个宗门都牵扯其中,忘恩师恩准。”
“砰”一声,一只苍老的手掌落在桌案之上,茶杯被震倒,茶水在桌上蔓延最终低落在地板之上。
花时昔叩首头都未曾抬起,对于师傅的反应她已然料到。
“师父息怒。”
“师父息怒。”
“师父息怒。”
他的三个师兄弟连忙来到花时昔的身后,为她求情。
镜逸为人沉稳,身为二师兄率先走上前去把花时昔挡在了身后,随即开口:“师傅,三师妹性格倔强,又一切都是处于宗门的角度考虑,还请师傅宽恕。”
“我是宗主,宗门里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月明华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之后,恭敬说道:“师傅,三师姐也是为了宗门着想,况且师傅年纪也大了,有事弟子服其劳。”
“所以,楚玥身陨天山之事,明华愿陪同三师姐一同查明真相。”
老者沉吟良久,却未出声。
看了看花时昔,这个宗门里最疼爱自己的师姐,水泽峻也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师傅,其实三师姐所言,也并非不可行。”
一句话房中所有的视线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楚玥身为盗圣却身陨天山,纵使天山地势如何险峻陡峭,凭借江湖上轻功第一人的脚上功夫,我可不认为他会轻易地就陨落在区区域外雪山。”
“由此推测,楚玥很有可能,是被人设伏所杀。”
“且很有可能是一个消息封锁严密,下手及其果断与很辣的组织。”
“这件事,想来二师姐应该也有所察觉。”
“但是,事情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猜测,谁又能肯定,楚玥不是被某个小人,用卑鄙手段暗害而死。”
说罢水泽俊看着老者,目光坚定的说道:“所以,徒儿建议,可以分两头行动。”
“一方面在九剑会盟之后,师傅可以把消息通知给其他门派,尽量把消息封锁在上层之间,这样只要门派之间相互通信,就可以加快查找真相的效率。”
说着水泽峻来到了花时昔身旁,一边将她扶起一边说道:“另一方面,可以派师姐私下里查明真相,如果并不是什么组织所为,自然可以交给师姐自行处理。”
“尚若真是什么邪魔外道,那可就不是师姐的一人之事了。”
“今天他们能让一个轻功决定高手悄无声息的湮灭在雪山之上,那它对于整个武林来说就是一颗覆灭的种子,真让他们成长起来,那就是整个武林的灾难。”
花时昔被水泽峻扶起,怔怔的看着这个眸光清澈的人,她从不曾知道,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师弟,已经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不行,时昔秉性我太过了解,不能让她一人下山。”老者沉吟良久,开口说道。
水泽峻扶起花时昔后,便退到了一旁,再没有了开口的意思。
良久之后,老者才做出决定。
“会盟之后,泽峻你陪时昔一同下山。”
看着眼前拱手应是的少年,花时昔越发感到陌生。
“大师兄闭关不出,二师兄做事沉稳,并且是师傅的得力助手,五师弟天份最高,但尚需打磨,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他能了吗?。”
“不开口,是因为胸有成竹。”
“亦或者,是怕起到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