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奉鹰听了林茱萸的前半句话,顿时心下一揪,可待听到林茱萸说心上人是个和尚,他却是放下了心,憨憨一笑,埋怨着说道:
“茱萸,真顽皮,怎么能拿个和尚来骗我呢,真当我傻啊。”
林茱萸听了这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只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江大哥,茱萸真的没骗你。”
她深吸一口气,眼珠一转,接着说道:“这和尚……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他是秦垣,秦垣你知道吧?就是和我定下婚约的那人。”
江奉鹰一听,眼珠瞪得硕大,直勾勾盯着秦垣。
而秦垣也是直直地盯着林茱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自忖言语间并未泄露自己的身份,林茱萸又是如何得知他就是秦垣?
林茱萸快步走到秦垣身边,一招饿虎扑食,抓住了秦垣的手,止不住地向着秦垣挤眉弄眼:“秦垣,你说是不是啊?”
说话间,手上隐隐使力,直痛的秦垣呲牙咧嘴。
“是是是,我就是秦垣,秦垣就是我。”
秦垣快速眨动着眼睛,还在消化着眼前的信息,感情这林茱萸根本不知道他就是秦垣,只当他是个普陀山普通僧人,让他暂时充数。
秦垣只觉得这事十分的荒唐,可那江奉鹰眼中看来,却满是二人恩爱的咬耳私语,原本热腾腾的心此刻一阵拔凉,眼神中满是迷茫。
“可,你为何要出家呢?”江奉鹰双手抱头,喃喃自语。
林茱萸看那江奉鹰已经信了七八分,顿时来了精神。
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秦垣,悲伤说道:“是啊,你为什么要出家呢,真是,真是让我一阵好找啊,这些日子,日思夜想,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秦垣身子一冷,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这林茱萸,竟是将方才评书话本里的原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秦垣看着林茱萸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顿时来气,心道不就是恶心人吗,这谁不会?
只见他轻轻抬起双手,抚上林茱萸的脸颊,宠溺地说道:“怪只怪那诲明老和尚强拆鸳鸯,我在山上这些日子,也是辗转难眠,这不是,便逃下山来找你了吗?”
手指轻轻摩挲着林茱萸的肌肤,两个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江奉鹰再也受不了,噌的一声拔出手中长刀,对着那桌子便狠狠切了下去,秦垣心里一惊,只觉得他二人这药会不会下得猛了一点。
江奉鹰将那桌子一劈两半,而后看着秦垣,半响,沉声说道:“日后你若负茱萸,便有如此桌,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江奉鹰一定劈了你。”
秦垣轻轻咦了一声,江奉鹰这反应倒是他所想不到的,他咽了口唾沫,也是一副凛然模样。
“好说好说,那是一定的。”
江奉鹰不再言语,整了整衣衫,又恢复了那大旗门舵主的风姿,便要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秦垣林茱萸二人看着江奉鹰转身,均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
楼梯一阵蹬蹬声,却是上来了一个布衣大汉,险些撞在了江奉鹰身上。
那人抬头一看,是江奉鹰,连忙气喘着说道:“舵主,我们发现那两个贼人了,就在城南酒楼。”
江奉鹰眉头一皱。
“没看错?”
“当真,那两个和尚一个胖,一个憨,还在那大鱼大肉,断然不会有错的。”那人说得十分肯定,江奉鹰大手一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着城南而去。
秦垣皱着眉头,方才那人描述贼人时,心下一丝异样的感觉,却还来不及细想,身子便被林茱萸一甩,险些飞了出去。
“淫僧!”
“疯女人不要翻脸不认人啊,小心我把那痴情种子再叫回来。”秦垣不甘示弱,回击道。
林茱萸俏脸一甩,双手环抱:“那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拖去普陀山。”
良久,等二人被店小二撵上了大街,终于冷静了下来。
“你到底叫什么?”
“秦垣啊。”
“你还恶心我是不是?”
眼见战火又起,秦垣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林茱萸一脸怅然自语道:“如果真是秦垣倒好办了,可惜那秦垣这会被关在后山林子里,没个十年八载的恐怕是出不来了。”
“如何真是秦垣倒好办了?你真看上那太尉公子了?”秦垣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要不现在去山上把秦垣绑架了,用来威胁八方骑,这事就好办了。”林茱萸暗自思索着,根本没听到秦垣在说什么。
秦垣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绑他干什么?”
林茱萸瞥了秦垣一眼,想了想说道:“便告诉你也无妨,这消息估摸着过几天就传到六合门陆老爷子那里了。
还记得我说的大人物吗?是陈妃,护送他的,正是太尉秦久。这会,估计距离江州城只有半月路程了。”
秦垣还未回味过来,林茱萸却径自向前走去。
他连忙跟了上去,磕巴地说道:“秦……久要来江州城了?”
林茱萸白了秦垣一眼,“你很兴奋吗?八方骑多年不出长安,这次却护送陈妃入江州,上普陀,总觉得这事不是拜佛这么简单。”
她叹口气,接着说道:“如果陆鼎帆真的忍不住对秦久动手,江湖又要乱了,这盟主,实在难当啊。”
“你不是盟主吗,陆鼎帆不听你的?”
秦垣也有些担忧秦久的安危,急忙问道。
林茱萸眼神有些迷离,缓缓说道:“我向秦垣下聘书的事人尽皆知,盟主要和你仇人的儿子结亲,换了你,你还听盟主的吗?
秦垣言语一噎,未曾想扯了半天,竟又扯回自己身上。
“要不……把陆鼎帆绑了?”秦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林茱萸狠狠瞪了秦垣一眼,秦垣连连摆手,立马改口说道:“得得得,当我什么都没说,开个玩笑。”
“怎么现在才说,六合门在江州势力庞大,绑架这事需得细细谋划,再迟些恐怕就来不及了。”林茱萸眼泛精光,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陆老爷子虽只是观目境顶峰,以我的功力,要悄无声息地制服他,倒着实有些困难,下药,用毒,暗器?”
秦垣听着林茱萸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只觉得一阵阴风拂面。
深夜,六合门。
陆鼎帆摩挲着一双白玉般的手,冷然看着眼前之人。
“秦久来江州的消息,你究竟几分把握?”
“日间大旗门自长安运来一批货物,我故意将那那货箱打翻在地,俱是些拜佛所用,还有些女子的名贵妆物,那些脂粉,可是专供宫里贵人的。”
陆鼎帆眼前之人沙哑着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凭这?”
“人未至,妆先行,如今有如此大派头的,必是陈妃,唐皇对他这妃子爱护得紧,除了秦久,还有何人能让他放心?”
“还不够。”陆鼎帆眯起眼睛,摇了摇头。
一阵敲门声响起,有规律地响了三声后,门便打开了。
来人是六合门管事,杨滇。
陆鼎帆显是对杨滇极为信任,也不避讳眼前那神秘人。
杨滇佝偻着身子走到陆鼎帆身边,耳语了几句。
陆鼎帆双眼豁然睁开,看向杨滇,杨滇轻轻点了点头。
“秦久,竟然真的出长安了。”陆鼎帆身子微微颤抖,看向身后的一块牌位,那正是他的爱子陆鸣之位。
“早该想到的,日间那茱萸姑娘出现在赌场,要我一月不动刀兵,我便该想到的。”陆鼎帆闭上双眼,自怀间拿出一个香囊。
香囊带着淡淡的药香,正是林家家主林霖所调制的独有的香气。
陆鼎帆将那香囊扔在一旁,看向眼前神秘人。
“你们想要什么?”
陆鼎帆混迹江湖一辈子,当然不会相信眼前人是白白来送消息的。
“谢三公子的消息,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江州城。”
陆鼎帆闻言微笑:“那朵花儿不是早就叛出谢家了吗,谢翳那老狐狸又打什么主意,终于想起他还有这么个儿子了?”
神秘人不语。
“还是说,是那位的意思?”陆鼎帆眼露精光,步步紧逼。
眼看那神秘人还是不说话,陆鼎帆晒然一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人老了,这好奇心却愈发的强盛了。”
“一个下落,换八剑奴出手,你不亏。”那神秘人手持长剑,双手环抱胸前,语气里颇有些自得。
“九秀山。我这个忘年交去了九秀山,说他要将所有牵挂做个了断,才好向剑神挑战。我倒是很希望看到那一天,可惜,想来是没机会了。”
此去寻秦久,无论成败,最后恐怕都难逃一死,陆鼎帆双手微颤,微微一抬,杨滇便急忙俯身过来。
“我死之后,江州六合门生意,悉数交由濮阳梨。”
杨滇微微一愣,看向陆鼎帆,陆鼎帆仍自顾自说着:“明日六合门不出一人,八剑奴出手若还不成,便是去了再多人也是无用,徒劳连累大伙。
濮阳梨那孩子不错,跟着他,饿不死大伙儿。”
叱咤江湖一辈子的老人,将身后事细细安排着,杨滇似乎也有些动情,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匍匐在陆鼎帆身前。
陆鼎帆一声叹息,正想说些什么,杨滇陡然跃起,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如闪电般钳住陆鼎帆。
厅中闪过一丝亮光,那黑衣人早已等候多时,在杨滇动手的刹那,他便拔出了手中剑,身形如鬼魅般滑向陆鼎帆,一剑下去,在陆鼎帆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割了陆鼎帆的喉咙。
杨滇温柔的扶着陆鼎帆缓缓倒在地上,任由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细声说道:“濮阳梨是不错,可这江州城的未来,是我们千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