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勤政殿
司卿柔一身正装,端着礼部呈上来的折子缓步走到伏案阅奏折的姬无心前面,她最近找不知哪里来的匠人研究了一种香料,闻之不觉得刺鼻,是一种十分淡雅的清香,又好似是姬无心常用的那种兰草香气一般,比起那种香,她身上的这种,更添了些柔和。
姬无心抬头看她,问道,“这是什么香?”
司卿柔弯唇一笑,欠了欠身,“回王上的话,是臣妾委托墨卿认识的一位香料大师,做出的香,臣妾取名为,念归。”
他唇角微动,漫不经心的笑了下,靠在椅背上,“王后似乎是话中有话,有话不妨直说。”
“王上,臣妾一心只为了王上谋划,所说便是所想。”
姬无心挑了挑眉梢,下巴点了点她手中的盘子,问,“那是什么?”
“是礼部为叶筠笙定下的封号,请王上来定夺。”
他眉头轻蹙,淡淡的扫过那个红色的册子,便恢复了忙碌的样子,说,“你看着办吧。”
司卿柔低垂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影,站起身,“是。”转身欲走时,姬无心又叫住了她。
“非澜……长公主可回来了?”
司卿柔又笑道,“早前听闻已经回到公主府了,太医也回过话说烧已退,身体也已大好。”
“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司卿柔走出了勤政殿,贴身的侍女玉瓷守在门外,接过盘子为她撑开了伞,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唯剩下一丝淡漠,“交给礼部,就说定叶筠笙的封号为柃便好。”
“柃夫人……”,非澜默默重复着这个位份,大病还未痊愈,便舟车劳顿冒着大雨回到了沧州,这下又染了风寒,为了准备几日后的亲事,也没能好好休息,脸色苍白的坐在桌前,看着礼品单。
喝罢药,绪方姑姑为她煮了姜汤暖身,一边说,“公主,您回来之前,王上派人赐来了一些物什,说是对公主在围场救驾的嘉赏。”
“一并送去辰王府吧。”她心不在焉的挥了挥手。
“公主您不看看吗,许是有大婚能用得上的东西。”
非澜本想拒绝,但是鬼使神差间,她便点了点头。
厅堂中,打包小包的东西摆放了个齐全,非澜一个一个的打开,有白玉如意,有金银珠宝,有玉盏名绣,东西多的眼花缭乱,非澜也不由的扬了扬眉,姬无心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讽刺她?
她兴味索然,正欲合上盖子,便看到无数珠宝的掩盖下,一个古朴低调的红木盒子,静静的放在角落里。她好奇的拿了起来,轻飘飘的不似这些贵重物品一般,轻轻打开,柔软的金色缎子上,一只尾部点缀着一簇簇柃花的银色簪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咦这个看上去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怎地会在这里,许是哪个侍女放错了吧。”绪方姑姑说着,走了过来,“公主要不我拿去问问是不是……”
“……不必了。”
绪方姑姑奇怪的看向非澜,却发现一向云淡风轻,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长公主,望着这个银簪的时候,竟然生生的落了泪。
“长公主……”
非澜转过身,声音微微颤抖,“绪方姑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吧。”
“……是。”
她握着那支银簪,怔忪的站着,记起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们二人坐在屋顶上,花柃为她挽起了发髻,她当时玩笑着说,若是他大婚之日,便回送他一份大礼。非澜紧紧握着那支银簪,回忆悉数涌来,化成泪水肆虐在脸上。她原本觉得,喜欢一个人,便要义无反顾的向他奔去,便能舍弃一切,惟愿长伴在他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只是他说过,他走到今日,从未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事,她自问,也不曾后悔,那哪怕命运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结果依然如此。
终究是,他们之间,有缘无分。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慢慢变黑,屋内没有点灯,则黑的更快了些,绪方姑姑一直守在门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着急的敲了敲门,“长公主?”
里面没有回应,她更着急了,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索性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推开门,一眼就望见躺在地上的淳于非澜,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绪方姑姑吓得三魂都跑了两个,惊呼一声,“长公主!”便慌忙叫人。
白七第一个赶到,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抱起非澜便回到了卧房,公主府里乱作一团。
宫里的王太医受命看管非澜的身子,本以为长公主大喜的日子将临,怎么样也会心情大好,加上她有武功的底子,病也会好的快些,自己便也是完成了一件美差,哪曾想在家中正准备要大鱼大肉犒劳自己一番时,忽然就接到长公主府内传来的病重的消息,吓得他连官服都忘记换,匆忙赶去公主府。
公主府内,非澜烫的惊人,脸上已经不再是苍白的颜色,反而是一阵病态的嫣红,唇角的血迹已经擦去,王太医诊了诊她脉搏,眉头立刻紧紧蹙起,“长公主今日去了哪里,吃了什么?”
“公主今日就喝了些粥,吃了药后,喝了点姜汤,便也没有去何处。”绪方姑姑不敢有丝毫遗漏的汇报给了王太医。
“这就奇怪了,公主的伤原本只是外伤,偶然感染了风寒,怎么会忽然走火入魔受了如此重的内伤?”
绪方姑姑为难的看了一眼躺着的非澜,“太医,长公主她,何时能醒来啊。”
王太医没有回答绪方姑姑说的话,兀自说着,“看脉象如此混乱,显然是练功走岔了路子,气急攻心,长公主本就思虑过重,如此一来……”他叹了口气,自己到手的美差如今变成了一桩棘手的差事,“倒是不怕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是心病,对症下药可不是我这方子能解决的,这病也好不彻底,微臣先开个方子,这几日你们喂长公主吃下,等她醒来的时候,要多劝劝她,心病难医,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药石罔顾。”
“好,劳烦太医了。”绪方姑姑愁绪万千,看着非澜手中紧握着的那根银簪,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