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还要心药医。绪方姑姑几日里守着非澜的时候,心中便不断想起这句话,她跟着淳于非澜有一段时间了,从她回到天命城时,便在她身边伺候,似乎从未见过她舒展心事。她曾经服侍在先后叶如沁身边,便知道叶如沁的性子,是不拘一格的洒脱,许是因为待在自己喜欢之人的身边,哪怕最后身殒,怎样都是幸福的。
而非澜呢,便只有在国主淳于意面前,才会多一些笑容。
绪方姑姑的手拂过非澜手中握着的银簪,哪怕是昏迷着,她也不曾放开过它。公主的心病,便是这送簪之人吧。
长公主昏迷不醒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朝野,原定初一的大婚,自然也是要推迟,因为非澜迟迟都未曾醒来过,王太医焦灼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明明这烧都退了,怎么人就是不醒呢?
绪方姑姑和白七不休不眠的守着非澜,除了夜辰之来过几次,看上去十分担忧以外,宫里也只是送来了一些名贵的药物传人慰问了下。
辰王和长公主的大婚要推迟,王上和容夫人的大婚自然还是要如期进行的。
初一的一大早,朱雀大道上便挂满了红色的绸缎,朦胧的细雨丝毫不影响围观百姓的热情,所有的人都跑去了叶筠笙婚车的路边,一身盛装的叶筠笙踏上大红的轿辇,徐徐向北辰皇宫前去。锣鼓震天的声响隔着几条巷子传到了清冷的公主府中,绪方姑姑熬了一宿守着非澜,此刻忽然惊醒,这才看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看了一眼依旧安详睡着的非澜,转身出去,要打一盆热水来为她擦拭一下。
等绪方姑姑端着热水走进屋子时,却被眼前空落的床再次吓掉了魂。屋子内一切如常,唯独少了躺在床上的非澜。
“白七!白七!”绪方姑姑慌忙喊叫着。
白七很快赶来,脸上的睡意还未曾全部散去,但是知道绪方姑姑方寸大乱定是有大事,便提着剑赶了过来。
“公主呢?”
“我方才去打了热水,本想给公主梳洗一下,但是回来人就不见了!”
白七眉头一皱,冲进屋子,找寻了半天,包括衣服鞋子以外,就连非澜一直贴身放着的匕首和暗器机括都未曾带走。
“我派人去和宫里报告!”绪方姑姑说着就跑了出去。
白七疑惑的站在屋内,非澜在北辰国一向谨慎小心,出门不可能不带武器和机关,难道还在这府内?
叶筠笙坐在喜轿内,紧张的握着手中的苹果,轿子外面的锣鼓震天,她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满心都是那个和光殿中等着她的男子。这条进宫的路实在是太长,喜轿内闷的慌,她便偷偷揭开窗帘向外喵去,好在喜娘不在旁边,不然可得骂她不守规矩了。
她眨着眼向外瞧去,沧州城的百姓们一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仿佛自己家闺女出嫁一般,叶筠笙看着心里也欢喜的紧,忽然,她瞧见人群中一个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身影。
淳于非澜神色迷茫,穿着一身雪色的内衬,长发被雨丝微微濡湿,披散于身后,脸色苍白如同失了魂一般向前走,她走的方向和叶筠笙队伍方向刚好相反。
叶筠笙“咦”了一声,再去看时,淳于非澜已经走了过去。她记得之前说非澜姐姐一直在昏迷之中,本来今日他们两人要一同出嫁的,可是方才那个……她摇了摇脑袋,算了和她有什么关系,马上要到皇城了,旁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另一边,公主府向皇城通报的人骑着快马奔去,好在人们都去看接亲的马队了,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皇城。
守卫的士兵将那侍卫拦了下来,厉声问,“什么人,这个时候如此莽撞不怕冲撞了王上的喜事吗!?”
那侍卫立马下来呈上了公主府的腰牌,“官爷,公主府出大事了,小的前来禀报王上!”
“大事?”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公主府的事向来是立刻上报的,但是今日特殊,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定夺。其中一人问,“是何大事?”
“长公主……失踪了!”
为首的士兵脸色一变,立刻说,“你速速整理下随我一同进和光殿中通报。”
和光殿中,姬无心一身红色的喜服,坐在大殿之上闭着眼等待吉时,也就是叶筠笙走进来的时刻,司卿柔也在一旁坐着,穿着正宫的礼服。大臣们各个喜气洋洋,终于王上做了一回正确的决定,叶将军更是意气风发,接受群臣的恭贺。
一个禁军从门口走了进来,步伐匆匆的穿过众大臣,几个人发现了异样引颈望去,张贤走上前问,“出什么事了吗?”
禁军行礼道,“启禀王上,公主府差人传话,说是长公主不见了。”
和光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姬无心缓缓睁开眼,冷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禁军侍卫身子伏地更低了,又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回王上的话,长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周围的大臣面面相觑,满脸疑惑,司卿柔轻笑了下,“这听起来倒是个喜事,好歹是醒过来了,再者说,长公主是个大人了又不是个小孩子,兴许是出来看热闹,回头就回去了呢。好端端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禁军抬起头,道,“启禀王后,那通报的人说的十分紧急,属下以为兹事体大,这就回了他去。”
风丞相此时也走上前来,煞有介事的行了一礼道,“看来今日举国都能沾一下王上的喜气,如今长公主醒来了,那辰王和长公主也能择日完婚了。”
司卿柔笑靥如花,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姬无心,点了点头。
雨丝越发的大了,叶筠笙在宫人们撑开的仪仗下缓步走向和光殿,一步一步,心底的幸福仿佛快要溢出一般。
看热闹的百姓因着大雨也都纷纷往家赶回去,指柔阁门外的街道上空空如也,平日里白天这里便行人不多,到了晚上才会车水马龙,此时更是如同空巷一般,墨卿坐在窗台边擦拭手中的竹箫,他的妹妹墨玉喜欢吹箫,马上便要到她的生辰了,他托了熟人终于找来这支古箫,便准备送给墨玉。
他喜欢下雨天,雨声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会带来一瞬天地间的宁静。忽然余光里看到一个白影出现在街上,墨卿侧头看了一眼,那人似乎是个女子,雨幕之中瞧不真切,却能看到那人摇摇晃晃的走着,似乎连伞都没有打。
这沧州城的疯傻之人不少,许是哪里的疯婆子也说不定。
墨卿叹了口气,想必也是可怜之人。
他又看了一眼那名女子,走的近些了,身影看上去竟有些眼熟。他放下手中的古箫,微微蹙起眉头。
忽然,墨卿站了起来,转身冲出了屋子。
漫天的大雨中,女子迷茫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要走去哪里,只是这雨好冷,她浑身上下都感觉到痛。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转过身,一名紫衣男子举着伞看她,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子朦胧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反问道,“你……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