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月山庄虽是建于山巅之上,却面积不小,偶尔曲径通幽,偶尔高阶林立,花柃的园子就在一处奇诡的崖洞之后,山体上挖出弯弯曲曲的栈道,用槐木在靠近山崖的一侧搭上了栏杆,原本是没有栏杆的,只是十一岁那年冬天,笙歌去寻花柃时,恰逢初冬,雪还未及积累成层,风又吹的冷峭,栈道之上结了薄冰,若不是刚巧花柃出来寻她,她怕是已经滑到山底惨死,摔不成样子了。
自那之后,花柃就命人在栈道这一侧,用不易潮湿的槐木搭起了围栏,每到冬日,雪覆盖着栈道和围栏,倒也是美不胜收。
笙歌踏上了去花柃园子的栈道,她知道司卿柔肯定在那里,她要去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花柃被笙歌称作是药罐子,倒不是因为他经常喝药,而是他很神奇,总是在她受伤的时候及时拿出恰好的伤药,他的园子也是,种满了各种奇怪的植物,在她眼里自然都是一样的,可是别看两株一样的草,可能就有一株是毒草,一株是药草。
所以可千万碰不得。
也是因此,当笙歌走进园子看到司卿柔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去摸药园里的一株草,甚至还附身去闻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止,只是悠闲的抱臂倚在门桩上,无害的笑着看司卿柔。
然后司卿柔起身看到她,笑容温婉,开口道,“笙歌姑娘,几日不见……”话音还未落,她便脸色发白,向后倒去,后面恰巧是一个磨药用的石磨,看倒下的方向,好像会正中司卿柔的后脑勺。
笙歌皱了皱鼻头,仰头望天想着,应该会很疼吧。
一阵风从身边掠过,笙歌再看时,花柃已经牢牢接住了司卿柔的身子。
“哼。”她鼻腔之中嗤了一声,转身欲离开,花柃在身后问道,
“笙歌,你明知那草有毒,却不提醒她。”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绿油油的大家都长一样。”笙歌靠在了门桩之上斜睨着花柃,后者正皱眉为司卿柔搭脉。她看到花柃坐在石阶之上,神情比之前要严肃很多,花柃素来爱惜整洁,如今这样不管不顾的坐在地上,怕是这次真的要严重许多。
“花柃,她严重吗?”
笙歌开口询问,语气当中却满是漠不关心。
花柃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将司卿柔平放在了地上,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来,插入了司卿柔左手的拇指指尖。
“她刚刚接触的那株草,恰恰与她的药性相冲,这次怕是不那么容易好了。”他叹口气,无奈的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一脸无辜的笙歌,“任性是有限度的,笙歌,你在给我添麻烦。”
“那谁知道她那么倒霉呀,千千万万的草药,偏偏挑中那株和自己药性相冲的。”她撇撇嘴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继而抱怨道,“你们谁都不告诉我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花柃看着她欲言又止,“你不会想知道的。”
“花柃,你从来不说谎的,告诉我吧。”她眨眨眼,头枕着自己的膝头歪头看他。
他轻叹一口气,声音微沉,“去柏子山的路上,我们遇见了司卿柔,她被仇家追杀,身受重伤。”
“浮月山庄自辰之接手之后,老庄主的一些仇家见辰之是少年庄主,便几次三番刁难刺杀,加上浮月山庄与淳于王族之间的联系,更是不受待见了些,司卿柔是武林大家的千金,辰之便有心救治她来卖司家一个人情,于是我们带上了她。”
“司姑娘其实是个颇识大体的人,但是许是相处的久了,对辰之有一丝念想,”说道这里,花柃停了下,看了一眼笙歌的表情,似乎很平静,“辰之初期是拒绝,并且以礼相待的。”
笙歌笑着坐直了身子,眼神落在前方园子中一直踽踽独行的小青虫,“但是?”
“但是浮月山庄仇人太多,在山上的第七日,辰之被暗算中毒。”
她皱起眉头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即便是知道夜辰之目前没事,并且好端端的在书房忙碌着,笙歌依旧心有余悸的捏起了拳头。
花柃的声音悠远平静,“司卿柔帮他解了毒。”
“什么?不是你解毒的吗?”
“那个毒不是我能解掉的,那个毒,只能通过过渡到另一人身上来解除毒性,这样,两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我才有解毒的余地。”
笙歌张了张嘴抬头刚想问花柃,要通过什么方式过渡,忽然看到花柃的表情——一副讳莫如深的玩味笑意,她顿时明白了,异性过渡毒性,自然是通过男女交合。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她还是未及笄的少女,这些话题不论是谁都不方便透露给她。
她呆滞的坐在廊下的木板上,花柃耸了耸肩抱起司卿柔送回到了小屋内,似乎她自从来到浮月山庄,就没有认真考虑过这样的事,就是夜辰之迟早有一天,也会拥有自己的人生和家庭。他们从来不是捆绑在一起的,而是独立的两个人。
西风走进药园的时候就看到笙歌拿着花柃的药杵一下一下的砸在泥土当中,脸一抽转身准备离开,又想了下夜辰之交代他来说的事着实要紧,便又转过身往前走,方走了两步,却忽然又想到,他可以先去通知灵修,带上她来一起才好转移笙歌的注意力,于是他又转身欲离去,身后响起花柃幽幽的声音:“西风大侠,你在我园子里练什么功呢?”
西风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尴尬一笑,看到笙歌被花柃提溜着后领拉起来,训道,“还有你,这药杵平日里捣的都是人吃的东西,给我拿来!”
“哼!”笙歌满不在乎的把药杵随手一扔,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向园子外面走去,似乎都没看到西风。
他受宠若惊,平日里这女子一定会冲上来逼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去和灵修求亲,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于是西风走上前去问花柃,“受什么刺激了?”
花柃目光沉沉的看着笙歌无精打采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也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