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城和非澜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富足祥和,这里的人在天子的脚下,丝毫不担心千里之外的战事。
非澜骑在马上,白一拿着通关的文册去和守城的士兵对接,紧接着,便有一人身着官服匆匆走到了非澜的马前,从装束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地方官,那人恭敬行礼道,“微臣殿前太尉徐平津,奉命在此迎接长公主。”
“有劳了。”非澜点了点头,徐太尉翻身骑上了卫兵牵来的马,领头在队伍的前方,向天命城中央那个恢弘的建筑走去。
中央大道上的百姓好奇的看着这个被血衣卫和太尉亲自护送的这个女子,白衣胜雪,雪纱覆面,露出来的一双眼眸,目光如冰霜般,沉静淡漠的看着前方,天命城的贵女很多,但是多数是从小受了高门官家的教育,平时上街,都是坐在宝马香车中,亦或者团扇遮面,在婢女的陪同下,轻步缓行。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得由太尉亲自接送,自然身份不低,却骑在马上,笔挺的坐着,腰间还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偏偏却让百姓不由的被这个女子不同寻常的气质折服。
马队徐徐前行,非澜余光看到之前她来过的益安堂,如今依旧紧闭着大门,连牌匾都落了不少的灰尘。
快到禁宫的时候,两边的街道就已经被禁军守住了,到禁宫的门口时,已经到黄昏时刻,非澜远远看着,明白了为什么禁军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开始戒严。
宫门下,一群人在等着,人群最前面,是明黄的圣驾,淳于瑞坐在轿辇中。
徐太尉勒停了马,非澜和血衣卫也一起下了马,禁军走上前来将马匹牵走,其中一人留下来对太尉进行了搜身,却没有搜血衣卫的身,非澜腰间的匕首显而易见,居然也没有上前要求撤下。
非澜缓缓向着那个明黄的身影走去,徐太尉和血衣卫在身后跟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那么确信自己就是失踪的非澜长公主,但是她能确信的是,眼前的人,就是她梦中想要看清的那个人。
“微臣叩见王上。”身后响起了太尉和血衣卫叩拜圣驾的声音,非澜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淳于瑞。
那是一张和淳于意有些相似的脸,多了些帝王的威仪,只是因为病痛的折磨,更显消瘦和苍老,此刻站起来看着非澜,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非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淳于瑞向她伸出了微微发颤的手,“非澜……孤的女儿……”
非澜的眼眶也微微的泛起了湿意,她不认识眼前的人,却不知为何,长久以来漂泊无依的心,忽然仿佛落了地一般,安定了下来。
淳于瑞身后站着那日她在凤阳宫遇到的那个内侍走上前来,扶着淳于瑞的手笑容满面,说话时声音也有些激动之意,“王上,长公主,既然接到人了,就进内宫说话吧,您的身子受不得凉。”
“好,进去吧。”淳于瑞握着非澜的手,作势就要向内宫走去,非澜停下步子,扬唇笑着看他,“您……上轿辇吧,我在旁边跟着。”
淳于瑞愣了下,旋即便有些手足无措一般在徐福寿的搀扶中坐回了轿辇之中。
轿辇起驾,非澜走在轿辇的一侧,轿辇上的淳于瑞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开口,父女之间二十多年的隔阂,不是能轻易就当做不存在的。
淳于瑞坐立不安,自然其他人也惴惴不安,非澜怅然遥望着层叠的楼宇,脑中再次浮现浮月山庄的群楼山峦,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前半生的结束。
“真是孽缘啊……”,身边传来淳于意久违的声音,非澜偏头看了他一眼,比起之前冒着傻气的二世祖模样,这次见到他时,神态语气稳重了很多,竟也有一些淳于意的威仪了。他转头迎上她的目光,安静的看了会,露出一个笑容,“皇姐看上去比之前瘦了,此行去了哪里?”
非澜扬起眉头,回答道,“荥阳。”
“听闻姬无心在荥阳遇刺,原来是出自你的手。”
她面无表情的沉默看着前方。
淳于意状若无心的说道,“好像还未醒来呢……”
非澜瞟了他一眼,神情并没有因此有太大的异常,姬无心不会因为那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知道。只是淳于意的语气,听上去还是有对她和姬无心之间的关系有所不满。毕竟……之前的药,是她为他拿来的。
她担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淳于瑞,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带着父亲才有的慈爱笑意,说,“孤无事。”
【荥阳城】
淳于公主单枪匹马闯入城主府刺杀姬无心的传言在苍兰国和天野族之中流传,有人愤慨有人钦佩,更有那一日在城主府旁观的人们,在坊间偷偷流传,淳于公主与姬无心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话。
荥阳城的茶馆里,近日最为流行的便是长公主与姬无心的关系猜测。说书人添油加醋的说着那些从世家的高门大院里,传出的流言,“说起那淳于长公主啊,当称得上是容貌倾城风华绝代,不然怎么连传闻中不近女色冷面无情的姬族长,都容她轻易刺伤呢?”
“只是家国之战迫在眉睫,长公主在这个时刻只身入敌营,欲取敌方首领性命,虽未成,但是这武功胆识,连多数男子都不曾有。”
底下的茶客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若不是姬大人对她心软,怕是也没有这段奇书可以说。”
说书人饶有兴致的看向那个女子,问道,“姑娘看起来当日也在现场,姬大人对长公主心软,莫非真如传闻一般,长公主乃姬大人心仪的女子?”
女子不冷不热的瞟了一眼周围的人,清丽的容貌不似在华舞城那边柔弱,而是画着精致妖冶的妆容。
她站起身,放下一锭银子,“姬大人放她一马,只不过是出于战时的礼仪,说书可以,若是净说些没有来由的流言蜚语抹黑姬大人,那我看你们这茶馆乘早关门的好。”
说书人一愣,脸一白一红,正要上去理论一番,后堂一个中年男子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拿着一壶热茶到女子的眼前涎着脸恭敬的笑道,“莺歌姑娘说的有理,小店这就好好管理这些人,叫他们不要乱编排大人们。”
莺歌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茶馆。中年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桌子上的银子揣进了兜里,转身朝台上的说书人挥了挥手。这莺歌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官差,但是是姬无心身边少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人,当初姬无心的大军进荥阳城的时候,左右骑便一个是莺歌,另一个就是城主府的张贤,他们这些小百姓,自然是心里明镜一般,这两个主儿,看着没有军衔,但是地位可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