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长公主回到禁宫的那一日,宫里的人们都没有入眠,因为凤阳宫中这么多年来,一直冷冷清清,不许旁人靠近,只在那一日,大小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凤阳宫和门口的宫道,禁军和血衣卫守在宫外,宫内,时不时传来王上和公主,太子说话的声音,快到天明时,太子和王上才离去。
第二日,宫妃们急不可耐的想要去见一眼这个王上心心念念的长公主,想要与她亲近,能在王上这里添一些好,却不料被住在凤阳宫的长公主统统拒之门外,守着凤阳宫的老姑姑绪方不留情面的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而淳于非澜,此时毫无睡意跪在凤阳宫中,母亲的画像前,虔诚的许下心愿。
“母亲,非澜用了这么多年才走到父亲和您的身边,前路无论如何坎坷,非澜都决意会保护您爱的苍兰国和于意,请您在天上护佑着苍兰国,也护佑着非澜坚定心意,绝不动摇。”
她仰头看着画像上那个安静在桃树下微笑的女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貌,腰间别着一柄剑。淳于意说,之所以他们坚定不移的认定了非澜的身份,皆是因为几日前西风给血衣卫通报消息之时,还曾将一个当年襁褓时非澜被夺走时裹着的织锦和一封信带给了他们。
那个织锦出自司衣坊之手,上面有司衣坊的纹绣出自一个老姑姑之手,如今那个姑姑早已殡天,纹绣早已失传,且信中写了非澜后肩处的一颗菱形朱砂胎记,都是当年非澜才有的,更何况,她与先王后如此相似的容貌……
非澜十分清楚是谁授意西风这样做的,所以才会在叶如沁的画像前说出那番话。
淳于瑞的身体,在经历了和非澜相认那一日之后,更是每况愈下,不仅无法下床,时常都出于半昏迷的状态中,太医几乎日日守在昭明宫中,即便如此,还是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与天野族的前线战报传来内宫之中时,淳于瑞的病一发不可收拾,太医轮流上前诊治,谈论了好久,最终还是向于意和非澜摇了摇头。于意没有她想象中的崩溃,只是身子稍微晃了下,随后便镇定的吩咐身后的徐福寿,“去准备一下吧。”
非澜坐在淳于瑞的床边,太医给他熬了参汤,没有治疗的效果,只不是可以让他能在弥留之际再多一些力气,淳于瑞握着非澜的手,带着早已准备好的平静,“澜儿,父皇这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早点与你相认,我们父女,本该有更多时间的。”
“哪怕时间不多,非澜知道父皇一直在寻找我,对我来说,这些就足够我一辈子来珍藏。”非澜扬唇笑着,拿着热帕子帮淳于瑞擦拭额角的冷汗。她知道他很痛苦,姬无心的毒,从来都不是温和的毒药,往往在死前才是最痛苦的时候。而她能做的,只能拼命忍住眼泪,拼命的笑,父皇最后想看的,一定是她能幸福。
淳于瑞看了看非澜身后站着的于意,也勉强笑了,“意儿,澜儿是为父亏欠最多的人,如今……天下和她,都交给你来替父皇保护了。”
淳于意将手放在非澜的肩上,微微捏紧,声音沙哑,“父皇你放心,皇姐还有百姓,我必会拼上性命来保护……”
淳于瑞喘息更加急促,身后的的抽泣声不绝于耳,淳于瑞对非澜伸出手,轻轻说,“澜儿……你出生以后,父皇……就没能抱过你……”
非澜闭上眼慢慢伏下身子,趴在淳于瑞的怀里,怀抱温暖珍惜,眼角的泪滑进发丝中,淳于瑞轻抱着她,一手慢慢的抚着她的头,“孤这一生,无愧于天下……却愧对挚爱……若来生……如沁,我愿与你……江湖为伴……携手……白头……”
头上的手重重的落在床上,连同怀中的温暖也慢慢冷却,非澜坐起身,听到禁宫的某一处响起了钟声,肃穆旷远,仿佛响在人们的心中一样,她看着淳于瑞安详的脸,发觉自己竟然无法流出眼泪,站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吵闹的环境,转过身,淳于意伸手揽过非澜的肩膀,将她抱进了怀里。
“皇姐,以后,便依靠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