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置了月余的公主府,府内的婆子侍女知道此次入住的这位长公主身份十分特殊,虽然位份不高,却是备受两国瞩目的,所以哪怕公主府里还没真正的公主,也一日都不敢贪懒,院子中的花卉一个个鲜艳欲滴,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水上的鸳鸯羽毛顺滑发亮,池内的鱼儿各个活泼的摇头摆尾。
非澜进到公主府时,再想找个理由将人赶走,都也找不出个错处来。
公主府里一共有三十个下人,五个婆子,十个侍女,十个杂役,还有五人是身怀武艺的侍卫,各个见了非澜精神头都十足,她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一一认识,只打发了绪方姑姑去打理众人。白七是淳于意从血衣卫中挑出来的人,作为她的贴身护卫,守在内院之中。
在这北辰国中,她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二人而已。
自从这非澜公主入住公主府后,公主府的门外日夜留着侍卫守着,只见过府内的侍女婆子们进进出出采办物什,而那个公主,却是进去以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百姓们最是喜欢在茶余饭后,闲话这些富贵世家的二三密事,坊间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传到,这非澜公主实则是想要嫁给王上的,只不过王上和王后伉俪情深,不愿娶非澜公主惹王后伤心,遂匹配了辰王给她,若说非澜公主这年纪,实际也再等不下去了,只能同意嫁给辰王,而这辰王其实也不愿意的,所以就提出了守孝这一说,逼得这非澜公主再等三年。
想想寻常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要出嫁了,这非澜公主,如今已经二十一了,再等个三年,可就是二十四岁的老姑娘了。
“也不知道是品行德行太差,还是长相太丑,竟让王上与王爷都唯恐避之不及。”一人嗑着瓜子摇头叹息。
另一人摇了摇折扇悠闲说,“两位主子许是怕娶个凶恶的悍妇,听闻这公主啊,之前曾提着刀去刺杀过王上,那会还在战时嘛,当时王后也受了重伤。所以可想而知,王上定是极为不待见她的。奈何关系到两国邦交,面子上的礼,可不能废。”
“是啊是啊。”周遭的人一片附和点头,又朝着西市多看了两眼,似乎能透过层层街市看到公主府内非澜凶悍的模样。
外面的流言四起,公主府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府内出外采办的婆子丫头们,常常被那些菜农刁难,要么缺斤少两,要么干脆不卖,婆子们能当街和人扯起来,丫头们大多都是红着眼就气呼呼的回府了。
绪方姑姑眼见着这北辰国的百姓们,对非澜公主的敌意越深,待惯了深宫内苑的她,也只能急的叹气。
非澜手中端着一本棋谱,坐在招摇亭中,一边看着书,一边右手在下着棋,虽然是独自一人,却也悠闲自在。
这招摇亭是建在湖中心的一处小筑,虽然叫亭,却也是有廊有窗,雪色的纱幔遮挡在亭外,风拂过湖面时,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青黛,今日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青黛是这公主府原本的丫头,因为聪明机灵,性子单纯,被绪方姑姑选了一同在她身边侍候,也果真是个单纯之人,平时心中有什么情绪,非澜都不用看她,听她的脚步声就能知道她是开心还是生气。
“回公主的话,就是,就是那些粗野农妇们不失礼数,非污蔑我们公主……!”
“咳。”
绪方姑姑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青黛的话,不然她便会脱口而出那些市井小民的粗言秽语,平白给公主添了烦恼,原本来北辰国,公主已经受了不少委屈了。
非澜手执黑棋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兴味索然的扔回了棋盒之中,青黛和绪方姑姑一同低了头,她抬头神色倦怠,看了看两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就是当前这个情景吧。”
“公主是我苍兰国的明珠,却在北辰国遭受此等侮辱,奴婢让白七去给王上修书一封,叫人接公主回去吧。”
她眯了眯眼,“别说是送去苍兰国,这封信怕是连这沧州城都出不去。”
绪方姑姑着了急,“那那也不能让公主就这般忍受着。”
“绪方姑姑,别担心,不过是流言罢了,百姓这几天正在热乎劲儿呢,用不了多久,便会忘记了。”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非澜还是低估了流言的传播效果,没过几天,有关于她的流言就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最为离谱的便是非澜公主水性杨花,不仅貌丑,还在议和期间意图勾引王上和辰王殿下。
皇城勤政殿中,姬无心一手撑着头,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额角,听张贤的叙述,“……长公主住进公主府五日里,都未曾离开过内院,前门来拜访的人,都被一一打发走了,城里的流言甚嚣尘上,倒不见公主府有什么动静。”
“她本对这些不甚在意。”姬无心幽幽开口,目光沉沉如暮霭一般深幽,“正好和了幕后之人的意。”
张贤思索了一下,问,“王上,那便由老奴去打发了那些人吧。”
姬无心抬眼看了他一下,沉默了片刻,“先不用管,时刻看着便是。”
“是。”
张贤退了出去,姬无心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华舞城分开的前一天晚上,她说过不需要他来照顾她,那他便让她自己去面对这件事,也让她看清,陷身在这朝局之中,不是她刻意逃避就能独善其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