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大亮着,非澜翻出窗以后,身体依然没有多少力气,加上肩膀上的痛意越发刺骨,她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坐在窗外的屋檐之上,闭眼喘息着。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倾城的声音,“这,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她紧张的等着里面的动静,墨卿定是知道她还在屋外,若是有人来窗户这里看的话,她只能冒险从这三楼跳到大街上去。
等了片刻,却听见墨卿的声音从头顶不远处传来,伴随着窗户关闭的声音,“方才婢女摔了茶壶,整理的时候伤了手……”
后面的就听不见了,非澜等到屋内的人都离开的时候,便顺着屋檐走到指柔阁的背后,想跳下去落在巷子里也好过摔在大街上。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后面的屋檐之上,她往下望了望,没有行人,是个空巷子。
原本是很简单的一跳,但是如今她有些力不从心,犹豫了许久,失血加上之前的药力导致她站立不稳,脚下一晃,心中哀叹着“吾命休矣”时,身子便斜斜的往下掉去。
破空声从一侧传来,非澜侧头去看时,眸光刚好撞进姬无心黑沉的眸底,下一刻,自己便落在他手臂中稳稳的在墙头轻点,落在了平地之上。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非澜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时,便看到空旷的屋子,摆设都十分雅致,又可以看得出价值不菲,空气中是熟悉的兰香,自己躺着的这个床大的不像话,被子上也用金丝绣着冲天的龙。
用不了别人来解释,她便知道这里是哪里。
肩膀上还绑着纱布,自己身上只穿了单衣,窗外的天色大亮,不知道她在这里昏迷了多久。
偌大的殿内一个人都没有,非澜坐起身子来,试着运气才发现自己身体还是有些无力。
她叹口气,揉了揉额头,这北辰国中不乏有人对她抱有莫名的敌意,更有人对此次的和亲极力反对,她却没想到,不论是自己,还是天野族圣女的姬凤媱,都变成了这些人利用的手段。
非澜拿起一旁挂着的月白色宫装穿上,站起身四处走动了下,除了肩膀上的那处伤口有些痛意以外,倒没有太大的异样。只是在这内宫之中,她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门从外面推开,非澜侧身去看,姬无心穿着一身玄色的便服便走了进来,手中端着盘子里面是一些包扎治疗的药物。看到她已经醒来了,抬了抬眉毛,放下手中的托盘,“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多谢北辰王上殿下关心,身体已经无碍了。”非澜恭敬的欠身行礼。
姬无心似乎是料到她会这样,唇角噙着了然的笑,“长公主能让孤时时放心便好了。”
他坐了下来,调弄着碗里的药,抬头对她说,“非澜,过来换药。”
“我,回去找医馆就好。”她轻蹙起眉头,没有挪动步子。
姬无心也皱了眉头,“你伤的地方隐蔽,其他男子不能随便看诊。”
非澜倔强的站在原地,“为何不能,这天下的大夫都是男的,照你这样说,岂不是我若是得了病,都找不到人来看了。”
“你有我给你看。”姬无心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理所当然。
非澜冷笑了一声,“不劳国主费心了,我对国主杀人于无形的医术早就有所领教,此次也算是贵国的人暗算于我,本公主就不计较了,希望国主对朝中的人也不要太过信任。至于这伤,不过是换个药罢了,绪方姑姑也可以。”
姬无心笑意微凉,对她话中的嘲讽不甚在意,起身走了过来,“昨日,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非澜没有回答他,环顾四周找寻着自己的物件,她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眼前的困难,更因为今日的被救心中不甘。她偏头想走向门口,姬无心的手挡在眼前,“为何要见墨卿?”
“因为听闻他琴技卓越,非澜在公主府百无聊赖,便想寻他听个曲儿。”
“嗯?”姬无心歪头看她,鼻腔里的音调微沉,听不出此时的情绪,“是孤疏忽了,长公主来此许久,都未曾安排过什么,再过几日,便是北辰秋狩的时间了,公主可愿一同去。”
“不愿。”非澜一口回绝。
姬无心勾唇笑了笑,手覆在她腰上微微用力,用不容质疑的声音说,“若是不想谣言更肆无忌惮,便等天黑再送你出去,过来上药。”
非澜没有挣脱,自然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如果被人这样看到她没有被召见就出现在姬无心的寝宫,不知又会传出多离谱的谣言。
在姬无心这里,不是第一次疗伤了,褪下衣裳的时候,非澜还是犹豫了一瞬,停顿了瞬间后,将衣裳褪下露出受伤的肩膀,姬无心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皮肤,一下一下拆开之前的包扎,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身边,不紧不慢的说,“墨卿曾是凤媱的琴师,因为一些变故,遭到了天野族的驱逐,辰王曾下令墨卿及其亲眷不得入朝为官,不得与王族之人有干系,想必他是怀恨在心的,这一份恨意,很轻易会被利用,加之凤媱离开后他的日子不算好过,此次行事险着,想必也是收了他人钱财的缘故。”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放过他?”非澜声音凉凉的问。
姬无心轻笑了几声,“我是想告诉你,但凡与我们身边所有事有所牵连的人,必定不仅仅是寻常百姓,更不会目的那么单纯罢了。”
非澜垂下眸子,姬无心没有说是什么变故导致了墨卿被天野族驱逐,她也不甚关心,对于他人曾遭受的过往,苦难也好,阴谋也罢,她都不感兴趣,但是墨卿想要污她清白,毁两国盟约,那么不论如何,她不会放过他。
姬无心换好了药替她将衣服掩好,慢条斯理的收拾着盘子中的东西,一瞬间,非澜甚至觉得这一刻仿佛从前的光景一般,他只是那个淡泊的神医,他抬头,对上她失神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姬无心也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开口说,“秋狩之时不乏有歌舞助兴,我请了他来演奏,公主确定不来秋狩吗?”语气中虽然带着笑意,却让听到的人,背后生出一层凉凉的冷汗。姬无心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能激起他怒气的人和事也不多,但是今次事件,触及了他的逆鳞。
“去。”非澜抬起头,嘴角扬起,“既然是沧州第一琴师,我倒是想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