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城门口发出的声音,城墙上的守军皆有些惊疑不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叶微凉此时才笑着开口:“这里没有太子殿下,将军怕是认错了人。”
常微也是一笑置之,交还了令牌后,侧了个身伸手请入:“大将军要见你,里面请。”
叶微凉点点头,迈步朝前走去。
常微停在了原地,对着那校尉提醒了句:“管好下面人的嘴巴,要是有什么谣言传传出来,休怪军法无情!”这才反身了上去。
校尉正色了声:“是!”给了城门口的守卫们一个威胁的眼神,原本窃窃私语的守卫们也立刻正儿八经了起来。
走在城中,叶微凉还挺好奇这里的环境的,不时地四下张望。
从刚进城门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里的温度适宜,不比外头天寒地冻,显然是在某种阵法的加持下抵御了北地的严寒。
虽说镇北军里头人人都是修士,也可以施法御寒,可这种大规模阵法加持下,无疑大大减轻了军士们的负担,为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这种阵法可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的,花这么大功夫维持阵法运转,一日日的钱财累计下来,数目必然非常惊人。由此可见这北寒之地虽然气候恶劣,可却并不贫瘠。
叶微凉四下看过,各类设施样样俱全。只是越往前走房屋建筑越少,数城门附近的屋舍最为密集。而走到现在,已经出现了大片的空旷场地。
叶微凉偏头问起了正事:“常将军,如今镇北军情况如何?北境可还安定?”
常微面露难色,婉言拒绝回答:“军机不可泄露。”
“火族的情况如何?”
常微还是那句话:“军机不可泄露。”
叶微凉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常微的反应倒还算在情理之中。
走不多时,常微喊开了守卫,领着叶微凉走进了镇北将军府正厅之中。
见到端坐正位的李铭络,常微差点惊讶的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眼前的李铭络哪有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酒鬼样,如今发须皆正,身披银甲,气势非凡。
李铭络也给了他一个眼色,偏将很正式地行了一军礼:“禀大将军,人带到了。”
李铭络“嗯”了一声,常微立马告退,大厅中只剩下这三人。
叶微凉和李铭络互相打量着对方。
李铭络见下站着的少年处变不惊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暗夸:好一个英雄出少年。
叶微凉见上位正坐的那位名将,心里亦是赞叹:好一个气势非凡的无双儒将!
两人对视了许久,今日之前皆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毕竟是自己叔伯,叶微凉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见过镇北将军。”
李铭络哈哈一笑,起身走近虚扶一手:“太子殿下何须行此大礼,可折煞末将了。”若是换在之前叶微凉还在位的时候,他未必会见。
叶微凉放下双手,自嘲道:“这里哪有什么太子殿下。”
李铭络也不接话,转头对着方灵鹤说道:“老方,咱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抽空过来看看兄弟我。”
方灵鹤此时方才开口:“丧家之犬一个,人人喊打,哪还敢来高攀镇北军将军?”话里有些许讥讽意味。
李铭络捋须笑了几声,指了指他:“老方,见外了见外了!这里又没什么外人。”
似乎因为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养在叶微凉袖中的那条蛟龙忍不住探出了个头来。
李铭络眼睛一亮:“小黑!”就要伸手去抓。
哪知小黑顿时一副害怕的模样,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
李铭络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慢慢又缩了回来,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感叹了一声:“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们,走的走,死的死,还活着的,如今也是这般生分了。”
话音未落便转身坐回了上位,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来人!上茶!”李铭络伸手示意二人落座,很快便有两个卫兵从后面出来端碗“斟茶”。
叶微凉看了眼跟那茶盏毫无关联的大碗和边上未开封泥的坛子,嘴角抽了抽:“李将军,真是上好的茶叶。”
李铭络摇摇头:“别不识货,这可是我珍藏了百年的老酒,一般人想喝还喝不上。”
倒是边上的方灵鹤眼睛一亮,利落地拍开封泥,端起酒坛子嗅了嗅,面露喜色:“少爷,好酒啊,这是王与的桃花酿,人间一绝啊。”说罢立刻给他满上。
王与?剑仙王与?连方灵鹤这种不嗜酒之人都这样反应,叶微凉倒也想试试,端起酒盏喝了一口,果真是好酒,香甜热辣,令人回味无穷。
不过叶微凉对品酒这一道也知之甚少,喝进嘴里,也只有只有“好酒”二字。
李铭络自己也开了一坛,捧起酒坛灌了一口,目露回忆:“想当初还在微末之时,我们几人也常饮这桃花酿,如今...你小子还是不如你爹懂我,当太子这么些年也不知道送些好酒给你李叔。”又猛地灌了一口。
叶微凉略表歉意:“这么多年都一直忙于课业,抽不出时间,后来又出了些事情...疏忽了,我自罚一杯。”
李铭络没什么反应只管喝自己,静静等着叶微凉又一碗下肚,忽然问了一句:“当年出了什么事了?”
叶微凉略有诧异,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个,稍稍回忆了一下,嘴角苦涩:“其实如今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父皇离开的当夜,我见了叶轻城一面,然后他就用匕首捅进了我的胸口,离心房只偏了一寸,只差一点就当场丧命。若非老方反应快,及时把我抢了下来,怕是当时我就得死在皇宫里了。至今我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李铭络愣了一下,是这样的?当年皇宫里的消息被封锁住了,没有半点风声传出,他的确丝毫不知情。但事情太大,之后他多少听到了些风声,其中不乏蹊跷之处,令他颇为费解,一直都不敢相信,直到时间慢慢过去。
只是他并非常人,只听这么几句,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此事前后疑点太多,似乎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李铭络下意识看了方灵鹤一眼,怀疑他还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而方灵鹤依旧恭敬站在叶微凉身后,目光微垂,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叶微凉:“之后我在老方的护送下艰险地逃离了皇宫,那把匕首也一直插在我胸口,逃出皇宫后我便昏迷了过去,一躺就是二十年,直到一个月前方才苏醒了过来。”
李铭络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心里也有了怀疑的方向,略一思索,便起身走到叶微凉面前,伸出一手:“把手给我。”
叶微凉不知道他此举何意,出于信任,还是把手递了过去,这才发现李铭络正施法检查他的身体。
叶微凉没有反抗,任由施为,边上的方灵鹤皱着眉头静静看着。
不多时,李铭络放下了手臂,嗤笑了一句:“跟你爹比你还是不行啊,修行资质有够平庸的。”
“额。”叶微凉被说的尴尬,觉得他怪怪的,莫名其妙就来了这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嘲笑话。
李铭络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过去的事不提了,能活着已经算是走运了。你现在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怎么?经历了这般大起大落,你心有不甘?想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事先说清楚,我这可没有多余的兵力借给你。”
叶微凉苦笑:“李叔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借兵的,当年的事...过去了。”没人知道,这昏迷二十年期间他又经历了另一段人生。重复经历了两次生死,有些事情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看开了就过去了。
“过去了?”李铭络盯着叶微凉看了许久,确认了他真的不像在假话的样子,诧异了。这种心胸可不是区区“二十”岁的年轻人该有的,许多人活过百年,都未必能像他这般豁达。
“过去了...”
李铭络又问:“既然如此,你跑来见我做什么?”
叶微凉:“是这样的,父皇临走之前反复告诫过我,北境的火族和西漠的蝎族,乃我大凉心腹大患,不得不防。醒来之后发现正好身在北州,就顺道过来查看查看。”
“这样...”李铭络想了想,答应道:“可以,毕竟你也是先帝的皇长子,这事也没必要瞒你。不过既然来了也不急着走,一路风尘仆仆地过来想必你也累了,不妨暂且先住下来,今天天色也不早了,火族的事情改日再谈。”
叶微凉点点头,确实也不急于一时,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们也有些疲惫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来人!带他们去客房。”
起身拱手谢过后,叶微凉和方灵鹤便跟着带路的亲兵走了。
待人离去,李铭络并未离开,独自一人在厅内静静地坐着。许久之后,出门抬头一看,已是满天夜色。
李铭络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愣神的时候,耳边捕捉了些许微弱的动静。
“出来吧,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