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叹苏忠贤仁心宅厚的同时也不禁为苏启言的意志折服。想我一个一顾倾人国,二顾倾人城的大美人,他居然为仇恨讨厌这个似乎不太相干的人。当然,有些人可不这么想,有人认为,凡是有关仇人的一切都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或许是没发生于我身上,理解不了苏启言对这些事的态度。
不过我终究不是建宁公主,血液里流淌的不是陈氏皇族的血,所以,若让他知道有关我真实的一切,他会不会相信我是当日的那个所有人都无法看见我唯独他一人能够看到的灵魂?
我放了琴溶溶,铁心逐她出府,苏启言得知她透露了有关他的过去也恼怒了,不过他顾念往日情分,给了她一笔盘缠好自为之。
于是我让琉璃阁里的另两人自己选择,想留下仍待在公主府的可以,前提是以丫鬟的身份,而不是妾。于是,粉萃认为与燕春楼的待遇相比,后者更合她心意,便当晚就收拾行囊回去了。倒是兰心继续留在了公主府。
我问她是否有些什么才艺,她说她会古筝,枇杷,箜篌,还会女红。我吃了一惊,一问才知原来她原本是京都一官家小姐,因父亲犯事连累家中老少后又经各种原因才辗转入燕春楼,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脱离那个地方,眼下进了公主府就算做个丫鬟也知足了。
这样的人都只做个丫鬟岂不屈才。我便容她继续住在琉璃阁,没事的时候教我弹弹乐器,或者让她做些帕子,衣服什么的。她手很巧,做的花样秀致风雅,极符合我的审美。
而我知晓苏启言一直以来如此待我的原因时就于当晚至清月阁盘问他一番。
他似平日里那般极为冷淡,背对着我似是默认我口中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信么?我是那一晚的那只魂?”我问他。
他只是摇摇头。半晌,淡漠的语气道:“重要么?”
猝不及防,他从离我几丈的地方轻移至我跟前,俯下身后整张英俊的脸庞放大在眼前,“就算你不是她,又要我如何?”
他的话语淡出在我耳边,人已消失在眼前。
冷血,只觉空气比冰雪天还冷。
胸口似有一团东西堵住,不舒服,却不知原因何为。不过,若实在要找一个理由,就只能说是他那种态度让人恼怒吧。
自琴溶溶走后,府里又恢复往日的安宁,意料之外的是苏启言又恢复以前同我进餐。并且我发现,他真的喜欢吃鸡肉,但死活不承认。“驸马,你承认自己爱吃鸡肉又何妨呢?”他淡淡地撇了我一眼没搭话,我又道“你虽然长的像不食人间烟火,但,好歹也是个人!而凡尘里的七情六欲人皆有之!所以说,承认了也没啥丢人的!”这下苏启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以此彰显出他无语的程度。
人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难免生出厌倦,接连几日待着公主府,虽偶尔出府逛逛也未免觉得无聊。正当我寻思着要做些什么事情来聊以慰藉时,一封柬贴送至我跟前。
柬贴上简洁地几个字即让我带上驸马去,去骑马?玩?
我携着柬贴仍有些搞不清状况地来到苏启言面前,去之前我指着上的署名“刘伶”二字让春婵解惑,她说改天得找一名医看是否有法子来恢复人的记忆,说我是把所有人事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刘伶,通政使司副使刘开远之千金,算是建宁公主在京都里从小到大的玩伴,我想她们的关系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毕竟来了公主府有些日子了现在才知晓这人的存在。
所以,去还是不去呢?请帖都送来了。先看苏启言什么反映。
清月阁内,苏启言的护卫肖缜将我引止二楼的书房。房内苏启言手执狼毫,在案桌上埋首写字。
肖缜带门而出,苏启言见我进来头也不抬:“何事?”
我将柬贴摊至案前,还以为他定不会同意,却见他毫不犹豫点头。见他如此干脆,想着这其中肯定不简单,说是骑马,是不是还另有什么隐情?
“公主你要去?”锦蝶问我,我点头,“您真的确定?”春婵不可置信道:“您不会骑马的呀!”
“我当然知晓自己不会骑马,不过谁说要我自己骑,我可以骑别人的呀,苏启言的,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不能拒绝!”春婵定然觉得此刻我的神情,言语道不尽的无赖……
下了马车我跟在苏启言身后,今日阳光过于明媚到有些刺眼。苏启言身着玄色织锦袍,他周身隐约散发黑色光芒,而多亏了春婵的先见之明,我身上的紫云暗花流纹衫很合时宜。不知道这个朝代的人知不知道,黑色最是吸热了,待会能把他热成煎饼。
骑马的场地是都城西的一平地草原。生意盎然的平坦绿地上方是似白色棉花糖般柔软的云朵,天色湛蓝澄澈无一丝污染,绵延山峦高低不平连成了别有特色的曲线。潺潺溪水因距地远便看成了一条线,直直嵌入山头。虽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却也是极其适合骑马。
草地上有几匹马儿惬意地甩着尾巴,一些侍女护卫见了我们行礼指着一个黄白红三色相间的大帐篷道他们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未等丫鬟掀起帐篷帘子,里面接连便出来了人。
我瞧着第一个出来人英俊的模样秀眉凤目很是眼熟,倒是同紧接着出来的高禹宣长的有些神似。我吃了一惊,未曾想在这里遇到高禹宣。我朝他们微微一笑,前者也回我一个礼貌的笑,而后者正在眯着眼睛看我,笑而不语。我将目光转投后续出来的人。除了左伊莲还有不认识一男一女,女的身着翡翠蚕丝襦衫,想来就是柬贴下方署名刘伶本人。而男的一身宝蓝织锦袍衫,身材壮实长相却是秀致。确认过眼神,是我不认识的人,我亦笑着问好。
刘伶兴奋地和我打招呼,又对苏启言点头问好,便拉着我到一侧悄悄道:“早听闻驸马这个人,过去我曾远远见过他一面,只依稀见个身影。有人说他样貌,举止皆似谪仙般出尘不凡,风度翩翩君子风范。今日近看,他们果真没说假话,同你站在一块,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的眼里好似闪着光,我回头看了眼苏启言。内心狐疑道:有那么夸张么?面上对着刘伶道:“只不过你与他不熟罢了,其实,别看他表面长这样,心还不是普通的人心!说不定,当他一个人处在一个地方时……”我停住嘴,本想吐槽和发泄一下苏启言无形中加予我的怨气,却忽然想起和她说这些不合适。这个刘伶,虽然看样子很是活泼开朗,但总归我不了解她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及时刹住了嘴巴子较为保险。
我和刘伶回到众人面前,她指着那个宝蓝衫男子介绍:“这是我哥刘诰,还认得么?以前你到过我们府上一回,我哥带着我们玩呢!”
刘诰对着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公主现在真是一点都看不到当年的影子。”
我笑哈哈又惊讶道:“是呀,刘哥哥也变了不少,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不知这个刘伶今日为何召来那么多人骑马,且看样子这些人互相关系还不错,所以,这是她们玩从小到大的圈子么?忍不住疑惑,便含蓄问道:“今日怎得如此雅兴,召我们大家骑马来了?”
刘伶笑道:“明日我诞辰,兴奋之余又想着我们这些人许久不聚一起越发生疏了,再多叫一些人来也是热闹些。”我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是今日来的这些人有些事我不认得或者不熟悉的,自然也有貌似和我关系不错的人。我提前祝她诞辰快乐,这么一来,明天岂不是得备厚礼亲去刘府参加她的诞辰?看来,这位是不可避免了。
除了各自带来的丫鬟护卫外眼前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七人,四男三女。有一个男的我不认识,但因其长的像高禹宣我就怀疑他是高禹宣的哥哥。刚像证实他的身份,他们几个男的就走开牵马去了。
今日出行郊外我只带了锦蝶,因春婵是个弱女子,考虑到若发生危险定要反过去保护她,着实拖油瓶一个,我就带了锦蝶一人。但此举措有蔽点,例如此刻我无法从她口中得知这个不认识的人是谁,因为她比我还要不知道些。
而介于我上次确认过这个左伊莲是建宁公主真正的好朋友,不会对我有坏心思后,我就下意识当她做自己人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露骨问:“那个身穿苍白色衣服的男子是谁啊?”若是我之前认识那个男子,且左伊莲也恰好知道我认识他,于是这么露骨一问会直接暴露出她面前这个建宁公主奇奇怪怪,从而她心生芥蒂,自此疯狂试探我这个人后发现我是假的,因此自己此举就未免太过作死。由上次我与高禹宣于皇宫遇见的情形可知我之前不认识他,便走到左伊莲身侧小声地感叹道:“他们俩长的可真像!”
左伊莲含笑看了我一眼,随即道:“人家是亲兄弟,可不像呢吗!”
果然没猜错,其实,是个明眼人都可看出来,两人身材从背面看几乎是同一个人,皆修长挺拔。眉宇间隐隐相似。只是,气质神韵天差地别,一位是风流倜傥,看起来极其喜好眠花宿柳,拈花惹草。另一位却端稳沉重,气韵超然不似凡尘之人。这一点有些类似于苏启言,但后者却又在某些时候极其勾人地妖孽魅惑。对于苏启言的评价,或许别人不认同,因我仅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视角狭隘再加上或许看人不准的眼神,是以便当作参考即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