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皆骑了马,马蹄无声,从视线不远处徐徐驶来。
我扫视着马背上的四人,却最终莫名地将目光定格在苏启言身上。
日光格外耀眼,他逆光而行,看不清面部是何神态。只见玄色衣袂分成两侧肆意翻飞,如瀑青丝于风中狂舞,画面何其美好,以至于有人的眼神直直锁定我都浑然不觉。
刘伶的话语在耳边道:“我们三个女子当中,只有我会骑马,便可自己一匹了。公主自然是骑在苏驸马的马上。那剩下莲儿……”她转向左伊莲玩笑道:“莲儿,剩下的三个男人,就要看谁有福分能载着你喽!”顿了顿又哈哈道:“我可不能载你了,我一个人也只能勉强不让自己摔下马背。”
左伊莲环顾马背上的人,可怎么选?骑谁的马,高舒白她认得却不熟,高禹宣仅见过几面,刘伶的哥哥刘诰今日才见上第一面。正踟蹰难定时马背上的人说话了。
高禹宣:“我的马性子烈,草地虽平也免不得颠簸,怕颠坏了伊莲姑娘罪过可就大了。”
刘诰:“伊莲姑娘实在对不住,在下也不能载你。舍妹骑马技术实是不精,未防止她跌落马背在下得照看着她。”刘伶哼了一声,表示刘诰说的不对,却也算是默认了。
众人目光纷纷投至高舒白。高舒白不语,刘伶见状道:“舒白兄不说话就代表默认,那就舒白兄喽!”高舒白看了她一眼,刘伶又道:“舒白兄意下如何呢?”
高舒白面向左伊莲点头道:“若不嫌弃便可。”
左伊莲到底是个传统的大家闺秀,脸红着屈身道:“那就有劳公子了。”而后便借着丫鬟拿来的木墩子上了马背。手轻搭在高舒白的背,面色潮红仍未消退,刘伶也上了一匹棕毛马。
见我还站在草地,高禹宣打趣道:“公主迟迟不上马,难不成会骑马,是想自己骑马?”
其实我迟迟不上苏启言的马是在想他昨日极其爽快答应赴约的举措背后是否潜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比如,借此机会把我摔下马背,落得个什么残疾之类的。毕竟现下他已知晓顶着这副建宁公主皮囊下的人与他无两干系,何况我也是知道他不少秘事,他极有可能借由此机会来制约我,然后搞出来个什么不平等条约出来。
我扶额回道:“你可高看我了,我怎么会骑马呢?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不用木墩子垫脚也可以轻松上马?”
语毕,马上的几人大笑,刘诰欢笑道:“在下倒是有法子可以使公主不用木墩子垫脚也能上马!”
这个刘诰,看起来也不像机灵人,所以,出的主意会不会是什么馊主意?
我问道:“什么法子?”
“苏驸马习武之人,力气也是非同小可般大,将公主拉上马背也就是小事一桩!”刘诰一脸正经,看向苏启言。
逆光之下,苏启言的表情不知是何变化,他没有第一时间回话便让我确信刘诰这个主意可真的就是馊主意。让他拉我上马,他能让我骑在副座就不错了!
内心早有准备,便也没怎么尴尬,我打破难得的沉默道:“那怎么成,万一夫君手臂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如此说不过是为在众人面前营造一个夫妻恩爱的样子,但在外人眼里却是理所当然。语毕眼神却与高舒白不期而遇,他眸色漆黑如冰,仿佛能吞噬苍穹。我下意识在第一时间转眼珠子,因为再多与他对视一眼就像整个人要被他眼珠子吸走一般。这种感觉真是过于可怕,却说不出到底时为何会这样。刘伶又打趣道:“公主与苏驸马可真真是恩爱,让人艳羡呢!”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苏启言闻言唤我走到他马的一侧,未等我多脑子生出想法,他印有暗纹的玄色衣袖便已从我耳际拂落,期间有缕缕梅香散开在袖袍带起的清风中。那一刻,若是心中没有对苏启言的偏见,就算那个以那般温柔风雅的姿态将我拉上马背上的人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一定会就此沦陷。
只不过那人是苏启言,除了一闪而逝的好感,所剩存的便是心底里的猜忌了。
我缓然平稳地落在马背,有些叹服苏启言的一番操作,但一想到他极有可能就在待会儿做些损伤我的事情,想了想便在他耳畔轻语道:“夫君如此厉害,马儿虽高,但若儿一想到夫君一定不会让若儿有事的,若儿就打心底感觉不到害怕了呢!”
这番话说的实在有违良心,想必他听起来也觉得假。不多时,果然,效果确是不好。苏启言沉默半晌,才听见他闷哼一声,以此作为回应。不过总归也是吭了一声,那是不是就表明,我的安全已得到一点保障了呢。
这个时候的我脑子就像是缺了根筋一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些卑微。我摩挲着苏启言腰间的衣料,小声道:“夫君的衣服料子好的难得啊……”未等我说出即将出口的话,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道:“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就好,你可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噢!”心思被他拆穿,我咽下嘴边的话语,也不需掩饰直接道。当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都在看我们,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五位的表情各异,刘家兄妹自始至终是笑嘻嘻的,让人猜不出心思。
七人已准备完毕,不远处的侍卫丫鬟们退至旁侧,让我们策马奔腾。
说是策马奔腾,其实却不然,马儿跑的并不快,耳边亦没有呼啸风声,天空虽万里无云,湛蓝澄澈,但也是不合时宜的让人觉得闷热。
真是想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何把马骑地这般慢,让人觉得丝毫没有骑马的乐趣,看着苏启言的后脑勺有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是马儿不好使么?怎么骑的这么慢?”
苏启言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是考虑到你的安全么?”顿了顿又道:“若是你不怕万一摔了,我便加快速度让你来爽快几下可好?”说着便要抽动马鞭。我连忙道:“不用,不用,安全第一!”
说话间,高禹宣,刘氏兄妹已扬鞭奔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策马奔腾。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身临其境好似自己就是他们一样,隐约觉得耳边有风声呼啸,两侧山峦在余光中瞬移。
他们在视线中渐行渐远,我回过神来,才觉到其实那些感觉只是因为自己太想要那样驰骋马背而想象出来的。其实,以我当下的功夫,学会骑马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苏启言其实才不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把马骑的这么慢,他大概就是无所谓快慢罢了,或许也因为我想快而他就不想如我意而已。
高舒白的马离我们的距离约有一丈,与我们齐头并进,身后坐着的人是左伊莲,一个柔弱文静的大家闺秀。他把马骑慢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默默地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等本公主学会骑马了,到时候就算身前这只没好心的来求我坐他的马我打死都不坐。
眼下也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心中怨念将视线转移,毕竟,快乐是自己给的,千万莫让坏人影响可心情。
我抬头看天,看天空一直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情,此刻头顶恰好有几只飞鸟掠过,而奇怪的是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心鸟的排泄物是否会砸中头顶,所幸它们并没有,真是些讨人喜欢的好鸟。
马走得极其缓慢,我与左伊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期间发现高舒白与苏启言两人间不怎么说话,一般情况下这两人就算于之前不相识,但是在这种时刻也该是会聊些什么朝政之事的。我隐约记得春婵告诉我,高禹宣的哥哥高舒白可是三品左丞呢,这样的官位,加上两者年龄相近,话应投机才是。但事实却不然,两者都没怎么说话,更何况说能聊到一块去。
或许,朝堂上界限分明,各自立场不同,而这两人极有可能是站在对立面。但这些只是猜测,因一时好奇而起,无从求证。
我有些口渴,便抱着侥幸叫苏启言把马骑回去让我喝水,还未等他回应,一团黑影闪电般出现在眼前。定下来看才知晓来人是凛风。
不知凛风凑近苏启言的耳朵悄悄说了什么,而后他便答应载我回去,他侧头对我道:“行,这就载你回去饮水!”
此时正巧因左伊莲身体不舒服,高舒白便也策马同我们返回。
凛风来无踪去也无踪,不过是看向左伊莲的瞬间,眼神再看回来时他已消失不见,这是我至今见过的最为神出鬼没的人。
回到帐篷饮完水出来时,苏启言便已不见了。我问锦蝶才知晓他有要事处理便先走了,却留下一旁笔直伫立的他的贴身护卫肖缜。
锦蝶称把留他下来权是为了保护我,不过我怎么可能相信他这么好心,难道留下他不是为了要监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