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五年的禁锢,牢牢的困住苏若的自由,她的生活困在两点一线的圈子里,每周她都会去医院看望苏浩,但不是每次都能去的成,那日的出逃也是因为医院发来的信息说苏浩的病情严重了,谢辰俊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让她看望,等于是叫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病床上。
这一周末,苏若早早的起来,门口停了车子,开车的是跟在小五身边的老蒋,他也算是给谢家开了好几年车子的司机了,平时接送都是谢辰俊的人,苏若心想大约也只有小五懂她,知道去医院她必然要逗留多一些时间,才换了人,也算难得有心。
一路顺通,苏若去医生那询问了一些关于苏浩的近况,病情都有控制,时好时坏的已经是最好的安慰。
周末的医院显得十分拥挤,不过苏浩被安排的私人的住院部略微安静一些,从私人病房出来之后,并不着急回家,坐在医院大厅里,看着四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个故事。
她打小就不爱待在医院里,这是她悲伤的起源地,这里充斥的生离死别总是让人有种悲凉的气息,母亲车祸的时候,她被母亲护在怀抱里,等救援的人来的时候,母亲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消防队员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救出来。
当时母亲的手已经有些僵硬,她就躲在怀里,哭的稀里哗啦,其实母亲已经走了,她心里清楚,大约这就是心灵感应,她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口,一直等一直等,手术室门上明晃晃的红灯刺目的耀眼,直到心口突然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不知觉的开始哭,哭声引来匆忙赶来的人群,那人群里有她的父亲苏浩,苏浩看见她,二话不说就抱起苏若,那个怀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浩抱着她,一言不发,那时候她才六岁,但她知道,母亲走了,真的走了。
手术室开门的时候,医生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是无奈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直到苏浩险些倒过去,她的哭声才戛然而止,抽噎地看着两个大人就这样交谈着,世界都安静了一样,唯一想起的却是母亲每夜在耳畔给她唱的夜曲。
巧姨走的那天,她甚至不敢迈进手术室的大门,那就好像一扇死亡的门,踏进去就出不来,她憋着一心的悲恸,坚定地流下一滴泪,那个对她同母亲一样的人就在里面,她知道,巧姨可能也不会回来了,她连接受这个现实的能力都没有了。
可如今,她更想留在医院,陪着苏浩,陪着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没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了。
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家里人少显得太寂寞,倒还是医院里好一些,往常她出门身边总要跟着保镖,去医院也不例外,走到哪都会跟着,身边的保镖提醒了苏若几句,医院人多嘴杂的,但这几天谢辰俊人手调配的多,这会儿跟在她身边的人也少了,寸步不离的,让苏若很是心烦,时不时要看一下时间,多次催促苏若回去,被苏若冷冷地回:“我去住院部再看看就走。”
以前在高中做志愿者的时候,就常来医院看望老人,她自小没有爷爷奶奶,母亲走后唯一的亲人就是苏浩,后来跟着巧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像她那么好的人,她缺失的母爱都是巧姨给予的,苏浩忙里忙外的日子里,她的所有生活都在谢家,这是她的第二个家。
那会儿两家真的像亲人,经常吃饭,经常玩,无忧无虑的日子叫人好像梦里一样,哪里懂物是人非,事与愿违。
苏若抄了小路从花园往住院部那走,秋高气爽的日子,园里的老人很多,她放慢了脚步,阳光撒在她的身上,暖暖的舒服,园里有新桂的花香,空气里弥漫着,一口气吸进去的都是慢慢的花香混着绿叶的味道。
走了几步,近处有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在她面前走着,看着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带着帆布的帽子,低垂着头,看不清面貌,见走路蹒跚,很是艰难,可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苏若留心他的举动,深怕他走一步摔倒,果然没有走几步,他坚持不住的摔了,苏若刚喊了一句小心,另一旁有人喊了一句爸。
就在同一时间,奔向中年男子,苏若眼疾手快接住了男子的胳膊,另一边的一个少女也赶了上来,扶住男子。
“爸,吓死我了。”少女急切地说道。
见男子无恙,忙和苏若道谢,苏若看见眼前的少女,扎一把马尾,穿着格子的衬衫,清秀的眉目干净的面貌让人不禁多留眼。
“谢谢啊。”
少女和苏若相视一笑,乍一看莫名的熟悉,两人不说话,苏若搭了把手,两个人把老人一起扶进病房,好在路不远,又在一楼。
进门的时候,苏若不想身边的保镖进门打扰,因为有人跟着来,总会叫人猜疑什么的,保镖也没说什么,站在门外看守。
就当把老人扶上床,苏若再看一眼,却不由一怔,怕自己认错人的又仔细看了几眼,心里却在想,这世界可真是小的很。
这床上的男人竟然是一位故人,但是这么多年不见,却老了许多,黑发里的白发那么明显,早已和记忆里的模样的判若两人,苏若与他对视的时候,他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得的什么病,竟然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少女忙解释:“我爸得了糖尿病,神志也有些不太好。”说完,带着哀伤的目光看着男子,用手扶了一下他粗糙的手。
她不禁一笑,还在想的时候,少女对着她身后突然叫到:“哥!”
苏若回头,却又是一怔,虽说有些意外,却好像正切合了她当初的猜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饶有兴趣地打量此时站在门口的祁晗。
祁晗的目光在半空和苏若交汇,虽然惊讶,却装作出淡定从容的模样,几步上来,先是将手上的保温饭盒放在桌子上,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将苏若这个大活人给忘记了。
他对着少女说道:“双双,去把爸这个月的药费给结一下。”从口袋来拿了现金递给少女。
等那个被唤做双双的少女离开之后,祁晗拉了椅子给苏若坐,午后的病房有种别样的静谧,和煦的阳光就打在苏若的背后,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见祁晗不说话,她也选择安静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你?”
“你?”苏若抢先一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你我不过几面,但是我一直觉得只是萍水相逢,如今这样的情形出乎我的意料。”顿了一顿,将目光投向床上依然安睡过去的男子。
曾经的过往一点点在脑海里流淌而过,总归物是人非。
“你父亲曾和我有些交情,在八面坊,那时候身体还很健康,没有想到会这样。”
“三年前得的病,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平静地回答。
“那当年的事情你都知情?”
见他点头,苏若却只是微微一笑,祁晗有些难为情地说:“没有好好的当面谢过你。”
“是我该谢谢你父亲。”
两人借着一些曾经的事情续聊了一会儿,门口的保镖进门来,一脸严肃的警告说:“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苏若和祁晗道了别,在门口遇到刚刚回来的双双,双双见自己哥哥亲自出来送的人,不由好奇问:“哥哥和那个漂亮姐姐聊什么了?”
祁晗回过神来,板着脸说:“你呀,以后不要一个人带爸出去散步。”
双双嘟着嘴巴点点头,挽起祁晗的手往病房里走。
回家后苏若一直想起白天的事情,连着吃饭都脸上带笑,张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看苏若一个人傻笑。
“三小姐笑什么呢?”
苏若抿嘴摇摇头,递了碗给张姨,柔声说道:“张姨,今天的乌鸡汤味道真好,再给我端一碗。”张姨脸上开花似的笑了,也是难得见苏若胃口好。
夜里,苏若洗了澡刚从浴室出来,看到谢辰俊就站在她房间的落地窗边,他修长的身型,背影显得孤冷。
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最近忙的无暇顾及她,这会儿站在房间里,想着也不会有好事。
苏若镇定自若,恍若无人地躺进被窝,掀起被角的时候,身后被一个有力的怀抱圈住,谢辰俊满满的烟酒味混杂着,气息喷在她耳根处,只是不自觉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叫人不寒而栗。
“听说,你今天在医院待了半天,怎么?迫不及待想要和苏浩那老家伙在一起了。”
苏若权当是左耳进右耳出,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用力一推,倒在了床上,将她禁锢在两手之间,有些厌恶地将脸侧开,谢辰俊很不喜欢她这样的表情,强行将她的脸扳回正视,力气不低他,挣扎也没用。
“看着我!”他厉声喝道。
“谢辰俊!他现在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对你根本够不上危险,难道我多陪一会儿都没有权利么?”
“我偏不,有其父必有其女,我可不像我爸,我要多一个心眼,他苏浩可以害自己的好兄弟,那么我也不会留情面,我要他活起来,然后看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被折磨的。”
他的话每次都是冲着她的软肋去的,知道怎么伤她,知道怎么制服她,逼她屈服,仿佛是他最想要做的事情,可她却还是镇定的面不改色。
“谢志远是罪有应得,即便没有我爸,他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苏若冷冷反驳。
“罪有应得是苏浩,你们苏家害得我们谢家还不够么,你爸害死我妈和我爸,你害死於颖,苏若我告诉你,现在能留你的命都是别人求来的,你要懂得分寸,不要得寸进尺。”
“那你杀了我啊!”破口而出的那一刻,苏若的心好像短暂的停顿,她多么希望一切没有发生,生活还是那么美好,他们本来可以过得很好,却要互相折磨到如此地步。
谢辰俊早已被苏若刺激出一身的怒火,他伸手掐住苏若的脖子,满目的愤怒,满目的憎恨,好像一团火在燃烧。
手上的力度渐渐加深,只掐到苏若满脸通红,他才罢手,只在模模糊糊间听见他说:“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时候么,就是你去医院看苏浩,看一次,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我爸就是被他害死的,我妈就是被他连累的!你苏若,就要用一辈子来补偿!一辈子!你明白么?”
“你个疯子,你就是疯子。”苏若呐喊,可谢辰俊却没有一点要放过她的意思,他的手就掐着她的手腕卡在床上。
她不敢动了,他的吻已经覆盖下来,她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飞转,想起许多年前,他们躺在学校天台上,望着一览无余的夜空。
他说:“我们三个人拉钩,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辈子在一起互相帮助,不离不弃。”
朗朗的声音,三个人像立誓言一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
吻如同滂沱的大雨,他吻住她脖颈处娇嫩的肌肤,舌尖辗转,直吻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苏若低低地叫出声,疼痛感席卷而来,眼里早已涌出泪水,她只能咬紧牙关,被他禁锢住的双手任凭反抗,只会加重他手上的力度。
在她恍恍惚惚间,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她分不清,那种脑海里一片混乱迷茫的无措,每当谢辰俊碰触她身体的时候,她都害怕的想起曾经的那一幕。
她窝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了一句,那一句话她即盼着他没有听见,却还是说了出口:“小谢,我不是於颖。”
她回过神来时,他咬了一下她的锁骨,她咬着牙忍住,而后破口喊出:“谢辰俊!”
渐渐醒来的时候,屋子外是大雨倾盆的景象,有闷雷在黑暗的天空闪现,屋内寂静无声,这场大雨来的突然,谢辰俊从床上爬起来,拉过散在床上的衣服,给自己披上,苏若早已昏睡过去,长而浓密的秀发散在枕头上,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上,微光下的皮肤好像精灵一般,时光不曾在她身上蹉跎,依旧让她和以前那样拥有惹人的魅力,她只要一睡觉,就睡的很沉,突然之间世间万物都有种静谧感。
他起身走到床前的沙发边上,点起一只烟,目光却凝视着安睡的苏若,晚上应酬客户,身边的莺莺燕燕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酒精作用下的冲动,仿佛置身在一个迷离的幻境里,当他沉迷的时候,是她一声声的“小谢”,将他拉回到曾经的画面。
他起身再一次将她紧紧涌入怀中,她身上有独特的味道,无限温柔,让人沉迷,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他把被子拉起掩住她裸露的皮肤,她又沉沉睡去,没有恐惧般的呐喊,脱身后,他安静的抽完一只烟,走出房门,只留下一个孤独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