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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任闲言碎语多

皇帝当夜便让赵全去解了嘉妃的禁足,失而复得的自由让披香殿中陷入了无尽的欢喜。而到了次日,徐嫔早早地便先到了未央宫,候着嘉妃等着给皇后请安。

嘉妃见徐嫔见面恍若无事,与珍儿对视一眼,倒也没有多言,便与徐嫔一同去了昭阳殿。二人一路闲谈,到了昭阳殿时,宫中嫔妃已经到齐,二人问过了安,便按着位分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润瑶常听蕙兰提起嘉妃,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嘉妃身着一件紫色广袖衣,绣满了五翟凌云花纹,以南珠点缀在翟凤羽毛上,如同星光闪烁。饶是她禁足刚解又大病一场,脸上还带着一丝病色,却依旧是明艳不可方物,一双斜眉丹凤眼透露出的几分凌厉,叫人不敢直视。

皇后开口道:“说起来,嘉妃妹妹刚刚解了禁足,还没见过胡妹妹呢。本宫之前已经下了凤谕,封了她美人的位分。”

润瑶见状,起身按着规矩拜见道:“嫔妾美人胡氏,见过嘉妃娘娘,嘉妃娘娘万福金安。”

嘉妃吩咐了免礼,又道:“妹妹可就是东境王爷的女儿?听说妹妹与庄嫔一向亲密,想来日后两境女儿都到了宫中,更是有许多体己话说了。”

润瑶保持着谦卑而得体的笑容:“娘娘说得极是,嫔妾早就听闻娘娘自幼在外祖家长大,想来也是武将之后,与嫔妾和庄嫔娘娘自然也是有许多体己话的。”

嘉妃不置可否,扯过了其他话题,又听得皇后吩咐道:“前几日因着徐嫔小产一事,皇上和本宫为了彻查,才不得已委屈了嘉妃妹妹。平日你们争风吃醋,本宫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竟出了这般丧心病狂的事。如今秦才人已经畏罪自尽,本宫也已经按了皇上的吩咐,废黜了她的位分,只按庶人的礼仪将遗体归还了本家,三族皆流放至边地。此事也是要给后宫众人一个警戒,大家同为姐妹侍奉皇上,还是要彼此和睦才好。”

这话说得极重,且秦才人不仅身死,还被废黜了位分,不设灵位,甚至连族人都遭到流放,众人心中不禁有些畏惧。徐嫔仿佛依旧恨恨:“这种心思歹毒的毒妇,皇后娘娘如此处置,也算是为臣妾的孩子报了仇。”说罢又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查清疑案,清肃后宫,乃是皇后职责,徐嫔不必言谢。不过话说回来,若非秦氏自尽,本宫也一时没有头绪。秦氏身边的人进了慎刑司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她倒是先自尽了,可见做贼心虚这话是不错的。”听到此处,嘉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皇后将此事尽收眼底,又继续道:“说起来,本来若非庄嫔告诉本宫其中玄机,本宫也不知蜂蜜从何处来。”

蕙兰见皇后提起自己,忙向润瑶使了个颜色,润瑶会意,似是玩笑一般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是嫔妾那日去给徐嫔娘娘请安,嫔妾想着自己略通医道,便问了徐嫔娘娘一声,当时倒未觉不妥,只闲谈时才说与了庄嫔娘娘听。”

蕙兰好奇道:“当日臣妾听说,郑太医都被皇上遣到家中休沐,仿佛也是染上了此事的缘故?”

皇后正襟危坐,尽是母仪天下的姿态:“当日让郑太医休沐,也是徐嫔妹妹说起药都是他抓的,如今既是秦才人事后动手脚,皇上自当让他回到太医院当差。说起来郑太医是嘉妃妹妹举荐给徐嫔的,又怎会涉入这些是非之中呢?皇上此举也不过是秉公办理罢了。”

徐嫔听到此处,便往嘉妃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得嘉妃道:“若是这般说起来,若不是秦氏自尽,臣妾倒还不能那么快出来了。”说罢一抬头正对上徐嫔的眼神,徐嫔见状自知不好,忙将话又咽了回去。

如此众人寒暄多时,又提起嘉妃之前病倒一事,嘉妃语中又带了几分对皇后的不满。皇后只作不觉,轻轻掩盖了过去,又吩咐润瑶既已在昭阳殿见过,就无须再前往未央宫拜见嘉妃。

请过了安,润瑶便跟着蕙兰到了睿心殿中,将宫人们都遣散后,润瑶才说出自己的疑惑:“我听姐姐说,徐嫔的孩子多半是嘉妃所为,就算不是,那也是有嫌疑的,怎的如今徐嫔却和嘉妃一同来请安?”

夏日炎炎,蕙兰心中更是烦躁不堪,此刻见润瑶如此说,细细思虑过后亦是百思不得其解:“秦氏身边的人在慎刑司并未吐口,秦氏却突然自尽了,总叫人心有疑虑。”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补充道:“若是秦氏的死未必是畏罪自尽,那嘉妃是最首当其冲的。”

润瑶也点点头:“何况如今何进已经出兵了,还有谁人不知呢?嘉妃即便脱罪,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何进的缘故。可即使是我今日主动提起,看着徐嫔如今的样子,显然是不打算和嘉妃追究的。徐嫔心思颇深,照理说是应该能想到这一层的。”

说到此处,润瑶心中便有些担忧,如今亲眼所见,她才知道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前蕙兰亦说过,即使嘉妃复出,徐嫔要报杀子之仇,蕙兰才能暂时松一口气。可如今仿佛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让人看不清前路。

蕙兰慢慢将口中的冰化了,直到全身都凉飕飕的,心中也畅快了许多:“我看,徐嫔心中想得到这一层是真的,可不敢与嘉妃撕破脸也是真的。如今没了孩子,又早已得罪了皇后和我,如何敢再与嘉妃闹翻?”

润瑶似是不信:“杀子之仇,姐姐以为徐嫔当真忍得下去?姐姐能和皇后冰释前嫌,那徐嫔自然也能,未必一定要依附于嘉妃。”

蕙兰本是坐在榻上,此刻觉得疲倦,索性斜靠在一旁的紫绒绣垫杨妃榻上,懒懒道:“你还不了解徐嫔,她本是寒门小户,想要安身保命,自然要择利而为。皇后与嘉妃多有龃龉,便是徐嫔在背后推波助澜,即使她要俯首称臣,皇后也未必容得下她。”

润瑶低着头:“可是从前姐姐也是曾与她有来往的.....”说到此处,她自己忽而也明白:从前徐嫔肯与蕙兰来往,无非是受了天象蛊惑。即便如此后来也察觉了几分,便逐渐闭门不见,如今自然更不会投奔蕙兰。

如此二人便也不再多想,只如平常一般刺绣闲聊。阳光透过窗户进入殿内,照在雪白的布料上,姹紫嫣红的刺绣针线晃得人眼花缭乱。

如此明媚的阳光,也终于照进了连续不见天日的披香殿。仿佛是幽禁之后格外贪恋殿外的风景,嘉妃不顾珊瑚和珍儿的劝阻,在庭院中拨弄着开得正盛的玉簪花。自从皇后殿中出来后,她便称病打发了徐嫔回去,此刻珊瑚知她心中思量,便道:“奴婢以为,当日芷兰刻意提起花生酥,并非只是如实禀报。”

“可是今日她一大早就来找了本宫,到底她失了孩子,想要彻查也是人之常情。”嘉妃轻轻掐下一朵白色的玉簪花,与她雪白的手掌渐渐融为一色,“且最后出问题的,却是那坐胎药,我与她共同扶持多年.....”

“嘉妃娘娘真是说笑了,坐胎药出问题,可太医却是您举荐的,若非庄嫔娘娘发现了其中玄机,恐怕您此刻已经不在这里了。”

嘉妃闻言回头望去,见不知何时瑞婕妤也到了庭院中。瑞婕妤对着嘉妃行了一礼,似笑非笑道:“郑太医可是在家中休沐多日了呢。”

虽说嘉妃素不喜瑞婕妤得宠,但毕竟皇后都说了是瑞婕妤去请的太医,此刻倒也没有多加为难:“瑞婕妤这话,本宫却不懂了。只要微微一查,便可知郑太医并非元凶。”

阳光照在瑞婕妤的脸上,一张樱桃小嘴更显得娇羞无比,可是她发出的声音却显得有些让嘉妃生厌:“娘娘真是宅心仁厚之人,不过嫔妾也要提醒娘娘一句,郑太医并非元凶,到底是因为细细查验得知,还是因为何大司马,娘娘应当心知肚明。”

瑞婕妤此言无非是想含沙射影地说就嘉妃并不无辜,而落在嘉妃耳中,却觉得所言有理,即便如今秦才人已经自尽,可宫中人人皆有疑虑,徐嫔有孕,皇帝每每看过徐嫔便宿在了胶卢馆,已让秦才人占尽便宜。若是徐嫔生下孩子论功行赏,秦才人与徐嫔同处一宫,只会百利而无一害。

如此一想莫说旁人,就是嘉妃自己都觉得,此事是与秦才人无关的。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自然是因为外祖领兵北上了。嘉妃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斥道:“瑞婕妤慎言,你是本宫宫中的人竟这般不懂规矩,朝政之事也敢妄言,难不成本宫幽禁几日,你便真当自己是这未央宫之主了?”

瑞婕妤福了一福:“嫔妾不敢,娘娘既知嫔妾也是未央宫的人,那嫔妾便当提醒娘娘。否则这一次娘娘是禁足,下一次再卷入什么是非,牵连嫔妾可如何是好啊?”说罢又感慨道:“杀子之仇非同小可,难怪徐嫔娘娘如此憎恨秦才人,若换做了嫔妾,必定要元凶碎尸万段。”

嘉妃见瑞婕妤此刻句句带刺,即刻便要发作。珊瑚看得不好,忙轻轻按住了嘉妃的手,劝道:“娘娘吃药的时候到了,咱们先回殿中吧,在这大热天与人多费口舌,仔细中了暑气。”

嘉妃知晓珊瑚之意,横了瑞婕妤一眼,扔下那朵玉兰花便匆匆进了披香殿。瑞婕妤也见怪不怪,便吩咐传了轿撵,只道是想散散心。

进到内殿,嘉妃仍旧愤愤,珊瑚慢慢递上一盏冰镇好的甜酪,入口清甜而不腻,是嘉妃特地吩咐每日解暑必饮的。见嘉妃慢慢喝下,脸上的怒气也慢慢恢复平静,方才徐徐劝道:“娘娘,瑞婕妤在您禁足的时候请了太医,咱们不能太为难她,否则皇上知道了,还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嘉妃心中又何尝不知,只是她一向急躁,此刻也知珊瑚言之有理,便没有搭话。珊瑚觑着她的脸色,又继续道:“只是奴婢以为,瑞婕妤说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如今后宫人人皆不信秦氏谋害徐嫔娘娘的孩子,恐怕徐嫔自己也不会信的,那她们疑心的,就只有娘娘了。且若徐嫔什么也不做也就罢了,反倒是一大早就来拜见娘娘,仿佛是一点也没有往这方面疑心一般,不太像她的心思,奴婢以为没那么简单。”

嘉妃神色郁郁:“说到底,即便本宫也想不出秦才人这般做的理由,可咱们并没有动过徐嫔的胎。若不是秦才人,又会是谁呢?”

珊瑚诺诺道:“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旁人都认定了是娘娘。且今日消息传来,若非何大司马出兵,皇后必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咱们,如今此事也算过去了。如今要紧的是,徐嫔心思颇深,决不可再轻信。”

虽然秦才人自尽,但有关于嘉妃谋害徐嫔皇子的流言,却逐渐在后宫之中传开。起初,不过是说秦才人是受了嘉妃指使才对徐嫔下手。后来愈演愈烈,甚至连秦才人的死,也变得扑朔迷离:有人说,嘉妃在禁足期间仍旧威势不减,暗中处死秦才人,皇后知晓内幕,却碍于朝政局势,不敢明言。更有甚者,直言秦才人的死乃是皇后为了迎合皇帝心意而授意。

这一日润瑶正与蕙兰在睿心殿中下棋,蕙兰轻轻手举一枚黑子,落在黑白交纵的棋盘上:“今年天气倒反常些,这都快入秋了,竟还是这般炎热。不过我看今儿倒凉爽了些,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润瑶笑道:“姐姐怎的如今在宫中这么久了,还是那般性子呢?总想着往外疯跑,真是和从前没有半点区别。”

蕙兰神色一暗:“哪会没有区别,改了不少了。饶是如今这般,还是屡次险些踏入他人陷阱。”

润瑶自知失言,想着又提到了蕙兰的伤心事,忙转移了话题道:“既然姐姐想去,我便和姐姐一同去吧。左右如今皇上只宠着徐嫔和瑞婕妤,咱们闲着也是无事。”

蕙兰见她这般言语,笑着打趣道:“旁人说这话也算了,你初初入宫,皇上怎么也不会冷落,竟也会有这般闲着的时候?”

润瑶面色一红,不再与她言语。二人也未传轿撵,便步行往上林苑的方向去。走到一个较偏僻的角门,却见到几个小宫女在低声说着些什么。蕙兰示意身边人噤声,缓步走了过去。

“谋害皇子如此大罪,若是只为了朝政的缘故,皇上怎会这般轻轻放过嘉妃娘娘?我看哪,秦才人并非无辜。”

“你知道什么?后宫与前朝密不可分,你看皇后娘娘就知道了,当初可是琼妃娘娘还早入府些呢,还不是让皇后娘娘做了正妃。依我看,皇后娘娘最清楚这层联系,所以才让秦才人做了替死鬼。”

“啧啧,那照你这般说,若是何大司马战胜归来,嘉妃娘娘可不是又要得宠了?”

“那还用说,你看自从南境战胜,不仅胡美人进了宫,连庄嫔娘娘都得脸了许多。”

蕙兰听得一句半句,也不想多加理会,便又和润瑶继续往前走,一边细细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太液池。润瑶嗤笑道:“这流言传了快两个月了,皇后娘娘之前还为这事杖毙了几个宫女,如今倒不大管了。”

蕙兰驻足,看着太液池里开得正好的荷花道:“皇后要管也要她管得过来,这宫里的流言跟风似的,你没看见她下了严令又杖毙了几个人以儆效尤,流言却依旧不减吗?”

润瑶摇了摇头:“若是想要阻拦,又怎么会拦不住,这般流言污人清听,只管追查下去,看看是谁在散播流言便是了。我看皇后娘娘也不想查,徐嫔刚小产时皇上还常去看看嘉妃,可如今流言愈演愈烈,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倒是徐嫔,对着嘉妃还是那般面孔,仿佛不在意似的。”

蕙兰笑道:“这宫里的女人都如同花朵一般,各自有自己的盛开争艳之日,就自然有凋零之时,谁又躲得过呢?”

润瑶仿佛若有所思,顺着蕙兰的目光移到池中,目光游离:“是啊,已是夏末,这是今年最后的莲花了。”

蕙兰见她神色,有些不忍:“你还年轻,且如今又初进宫,正是盛开之时。我瞧着皇上对你倒还是不错的。”

润瑶微微闭目,眉间的那颗朱砂痣看着却如同血泪一般:“皇上对我不错么?比之徐嫔和瑞婕妤如何?”

润瑶进宫正赶上徐嫔小产,皇帝难免多宠爱几分。润瑶的恩宠便更显衰颓,她的出现仿佛一颗石子扔进太液池中,激起朵朵浪花之后便再无一丝波澜。虽然见了秦氏之死和嘉妃幽禁的风波,早知后宫女子都会经历这些,可润瑶对皇帝难免还是抱有几分期待,现在初初入宫便是这般光景,更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

蕙兰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你进宫之前,瑞婕妤也是失宠了一段时日,皇上不过今儿兴致来了,明儿兴致又没了。咱们这些女人要争的,不就是这一朝一夕吗?你别妄自菲薄,这两个月你日日到我的永福宫,可曾见过皇上召幸庆贵人?”

润瑶心知她说得有理,抬眼一看,阳光渐渐被乌云遮住,太液池的风激得她身上的寒意直冒:“一时的恩宠有什么用呢?我听说秦才人从前也得过宠,如今身死,却连提一句的人都没有。”

一席话倒是说得极为感伤,饶是蕙兰这样看淡了恩宠的人,也对自己的前路有了几分迷茫:“到底还是琼妃和容婕妤好啊,虽说不是最得宠,可皇上舐犊情深,只要想到孩子,总不至于太冷落她们。”

润瑶听蕙兰提起孩子,本想争辩几句,孩子对于母亲而言,本不应该成为争宠的手段和进位的工具。诚然,宫中人人都盼望着得子,目的却各有不同,可至少琼妃和容婕妤,自从生下公主之后,就一直是在为公主打算。

蕙兰见她并不说话,知她心中所想,便开口劝道:“我记得你自幼便研习医术,又是师从你们那一带最有名的叶大夫,好生为自己调养调养身子,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也好有个依靠。”

润瑶起初进宫的确有这样的打算,可如今不知怎的,竟生了几分动摇:“不瞒姐姐说,我如今对这件事竟有些害怕。且看徐嫔那样高的位分,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没了,还不知道顶罪的是不是真凶,甚至要继续跟就嘉妃虚与委蛇,我真是觉得累得慌。”

此话一出,蕙兰亦是无言。太液池边的微风夹杂着荷花的香气吹过润瑶和蕙兰的面颊,虽说仍是夏日,可今日却格外凉爽,此刻竟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凉。不知道过了多久,二人才缓缓回到自己的住处。

夏末的时光轻轻流逝,秋风逐渐吹到了京城,带来些许凉意。这一日大家前往昭阳殿请安,却发现久不理事的太后也正坐在昭阳殿上首,皇后恭谨地站在一旁,众人心中不安,忙请过了安便到自己位置上听候太后吩咐。

待众人都到齐后,太后却仿佛真是与她们来闲聊的一般:“说起来,你们大多都是从东宫便伺候皇帝的,只是前两个月进宫的胡美人,哀家仿佛还未曾见过。”

润瑶见太后提及自己,忙按着规矩起身,她俯身三拜,道:“臣妾美人胡氏见过太后。”

太后仿佛并不在意:“果然规矩不错,坐下吧。”润瑶刚坐下,又听得太后道:“哀家听闻,近日后宫,关于秦氏和徐嫔的孩子,还有些许流言。皇后,此事你可知晓?”

皇后从前便因这些流言下了严令,又杖毙了几个宫人,只奈何屡禁不止,反而愈演愈烈,而后宫又一向流言不断,便不再刻意去理会。此刻太后特地提起此事,显然对皇后的态度是极为不满的。皇后福了一福:“儿臣无能,不能平定流言,安定后宫。”

太后并不吩咐皇后起身,继续道:“哀家知道,后宫之中,一向是流言不断。平定了这个,又有了那个。所以平日里的那些事,哀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皇后,你可记得后宫之中最大的一条忌讳是什么?”

太后的语气说得不重,可不知怎的,润瑶却感受到了一丝肃杀之意,她微微向蕙兰的方向望去,同样对上了蕙兰了然的眼神。果然皇后跪下正色道:“母后,后宫中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后宫不得干政。如今不仅流传徐嫔的孩子和秦氏之死,更涉及了北境战情,儿臣身为皇后,实在应该早日平息,替皇上分忧。”

皇后这话说得不错,因着登基以来便狼烟四起,且如今戍边藩王都战死,更是人心惶惶。皇帝自何进出兵以来,便一直埋头于朝政,从户部准备钱粮到兵部的后方接应无不亲自过问,入秋之后更是除了初一前往昭阳殿外,再不踏足后宫半步。

嫔妃们见皇后如此,也纷纷起身跪下:“臣妾必当追随皇后娘娘,绝不敢妄言朝政,触犯宫规。”

而到了黄昏皇帝去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吩咐了他起身,又吩咐人上了一碟桂花糕,道:“皇帝托哀家出面的事,哀家已经让皇后去做了。”皇帝轻轻咬下一口桂花糕,道:“有劳母后了,本该儿子自己操心的事。只是这流言传了那么久,皇后也一直未曾彻查。”

太后听出他语中责怪之意,蹙眉道:“皇帝,六宫之中,从来就不缺流言,若非此次涉及朝政,哀家想你也不会如此在意吧?”见皇帝默默点了点头,太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虽说皇后未能早日查出结果,可后宫之事千头万绪,未必就是皇后的错。”

太后语中之意,皇帝如何不知?而更深一层的意思,他们均未言明:如今何进出兵,且极有可能在北境世子成年前都要戍守于那苦寒之地,朝廷之人莫不发出“宝刀未老”的感慨,这样一来嘉妃只会风头更盛。所以为了平衡朝局,更不能对皇后再加苛责。

而这些,向来不涉朝政的太后即便是心中清楚,也是绝对不会言明的,皇帝微微沉思,道:“儿子倒也并无责备皇后之意,后宫琐事杂多,相信皇后也已经尽力了。”太后听得此句,正要点头,却听得皇帝话锋一转:“皇后毕竟年轻,许多事没有经验,母后曾经也是从皇后之位走上来的,不如这次就替皇后追查一番,也好让皇后好好学着。”

太后不置可否:“皇帝的这层意思,可问过皇后?”

皇帝闻言便有些诺诺,太后见状道:“罢了,哀家就劳动一回这把老骨头吧。只是此事皇帝还需好好跟好好说,免得叫皇后多心。”

皇帝又逗留片刻,便立刻去了昭阳殿,皇后因着白日太后的敲打,听闻皇帝从寿康宫来,心中便有些惶恐。给皇帝问过了安,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无能,多亏今儿个母后提点了臣妾,否则臣妾差点纵容了后宫的不良之风。”

皇帝发出的声音恍如春风般柔和:“后宫琐事杂多,何况皇后虽说从前掌管王府,可如今这后宫是非到底是多了不少,有些疏漏也在情理之中。朕又怎会责怪皇后呢?”

皇后听得此句,眼角流露出一分笑意:“多谢皇上,臣妾定当早日查明散布流言之人,以正宫规。”

皇帝的声音依旧如流水般温和,只是说出的话语却如同一把刀割在皇后心头:“朕相信皇后已经尽力,可是流言几个月来反而变本加厉。朕今日已经委托母后来彻查此事,皇后还年轻,朕也希望你跟着母后学着如何治理后宫。”

皇后如遭雷击,手中的茶顿时洒了出来,落在自己保养得鲜白细嫩的手背上,皇后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她见着皇帝蹙了蹙眉,却恍若不觉,略略拿过手帕一擦:“母后曾执掌后宫多年,臣妾早想请教母后,只是怕扰了母后的精神。如今母后肯指点臣妾,臣妾一时高兴,竟连东西都拿不稳,叫皇上见笑了。”皇后说到此处,轻轻啜了一口茶,遏制住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她深深吸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倒是还有一事,臣妾想着此事毕竟事关朝政,臣妾不宜直接处置,不如母后查完之后,由皇上处置更为妥当。”

皇帝略略吃惊,皇后一向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正宫之位,因此自入府以来,更是不欲大权旁落,仿佛自己不能做主,便昭示着君恩不复。想到此处,皇帝也略微有些心疼:“皇后不必如此,虽然语涉前朝,到底还是后宫之事,皇后自可做主。”

皇后放下茶盏,对着皇帝福了一福:“皇上,语涉前朝,就并非后宫之人可以干涉,今日母后说过后宫不得干政,臣妾铭记于心。臣妾身为六宫之首,自然要以身作则,不敢越权擅专。”

皇后话语虽正义凛然,可是眼中却微微泛红,皇帝看在眼中,也不免感慨:到底是何时,自己与她的结发之情,到了如此地步?如此,皇帝轻轻道:“既然如此,朕就依了皇后的意思吧。夜深了,咱们也早点歇息吧。”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润瑶请过了安,依旧如从前一般到了蕙兰的睿心殿。二人坐在廊下,手里剪着几朵窗花,院中的丹桂飘香传入殿中,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近日太后彻查流言之事,风声是越来越紧了。妹妹听说,凡是有背后议论过的人,都被太后带去一一审问,只是皇后娘娘却半点动静也无?”

蕙兰轻轻裁着手中的宣纸,听到此处又念起旧事,跟润瑶解释道:“太后向来不大管事,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如今大概是觉得此事实在太过荒谬,才亲自整肃后宫。你看如今宫中人人自危,除了你总往我这跑,就连平日最爱热闹的瑞婕妤都不大出门了。”

说到最后一句,蕙兰便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润瑶见状,作势便要去拍她:“姐姐笑话我呢,不过就是在你这蹭了几顿饭,便想着法子地撵我了。”说罢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正色道:“其实都是她们自己小题大做,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可怕的呢?”

蕙兰摇了摇头:“你还不懂,如今谁不怕出门便听了什么,就被太后带了去呢?不过太后这般气势汹汹,恐怕是看出了什么,或许这次流言是有人安排也未可知。”

润瑶听到此处,微微闭上双眼,蕙兰见状便知:她这又是想到什么了。秋风伴随着桂花的香气扑在脸上,让人心中陶醉。润瑶缓缓睁开眼道:“若是有意为之,此刻便该想法子撇清干系了。”

蕙兰听到此处,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可是如今她已经对外宣称此事由太后彻查,皇上处置,倒真是一点都不管的样子。若真如你所言,她应当力保自己能够插手才是啊。”蕙兰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太后执掌六宫多年,此刻撒手不管,可未必能真的撇清干系。”

润瑶听到此处,心中也仿徨不定,可细想想此事本也与自己和蕙兰无关,便安心了些许,缓缓道:“左右太后会去查的,咱们等着就是了,即便是猜错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蕙兰却依旧心中烦闷,手中的剪刀一斜,便把一朵快完成的“孔雀开屏”的尾巴剪了下来。润瑶见状便笑道:“姐姐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只喜欢着烈马狂奔,半点也做不来刺绣剪窗花之类的事。”

蕙兰被她打趣,恼道:“这可是你扰乱我心神才剪坏的,怎么也该赔我一个才是。”润瑶忙赔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姐姐可听说,南楚最近又有动静?”

听闻南楚二字,蕙兰突然心中一紧:南楚一向与东南两境有烽火,可她近日并未收到消息,便问道:“南楚难道又发兵了?按理说他们如今正有缅夷之乱,该是自顾不暇才是啊。”

润瑶噗嗤一笑:“果然,姐姐也不是全然不知啊。正是因为自顾不暇,所以我听说南楚准备与我大周联姻呢。”说罢附到蕙兰耳边说了几句,蕙兰将信将疑:“南楚竟这般折了自己的脸面?看来缅夷之乱,也够他们头疼的了。”

二人正这般说着,却见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张敏过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便道:“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后宫嫔妃都到昭阳殿一趟。”

润瑶和蕙兰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但张敏亲自前来,二人也不敢耽搁,便立刻梳洗打扮,出来之后正遇上迎面而来的庆贵人,三人便各自吩咐了轿撵往昭阳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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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山峰之上。两道身影遥遥而立。一男一女,男的平凡之极,女的艳绝天下。两人如此的近,又那么的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如镜花水月般。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两人中间。许久,男的转身离去,只留下萧瑟的背影。“我看到了那九天之上的命运!!!”——封尘陨落的最后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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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世,她为他机关算尽,祝他登上皇位,但等她的不过是凌迟,自己的双脚并毁,浑身骨折,自己的嫡姐取代自己,她在冷宫中消失殆尽,皇宫里是吹拉弹唱,亲弟弟被狮子活活撕裂,最爱自己的人最后一刻还保护着她。这一世,她可不能浪费这一张倾国倾城洛神容,绝色倾城的外表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在皇宫里步步为营。嫡姐?呵,除了身份一无是处。渣男?呵,毁了你的皇帝梦。凉情爹爹?我不需要。看我如何掌这万里江山,蝼蚁也配和我叫嚣?一国太子,视她若珍宝。也是那位高权重皇子的心头肉。手握兵权的大臣甘愿为她赴汤蹈火。这一世,我注定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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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风瑟瑟,在预示着整个国家的灭亡,他虽英勇无比,却难敌上万大军,他准备决一死战,为国而亡的瞬间,却离奇的卷入一道玄光。难道是在天上的娘亲保佑吗?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冷艳高傲,在别人眼里有些无情,是个爸爸和哥哥宠坏的大小姐,而他,忽然的“降落”到她的世界,让那个曾经宠她爱他的人变得不认识。她开始厌烦,正直的将军和高傲无情的大小姐想想都不会有交集,然而,是她折服在他正直的气概中,还是他和她一起混社会。一切难以想象,可是我就是爱你,性格不合又如何?(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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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所神秘的校园里,有着世界各地的强大灵师,他们用自己的方法,守护着一方安宁。可当有一天,世间的平衡被尽数打乱,吸血鬼,狼人,天使,圣教士等纷至沓来,一个又一个的谜题出现,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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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樱花学校的校草,是风尚集团的少爷。而她是转校生,她是林氏集团的千金。他们将在学校展开怎样的恋情。看,男主怎样虐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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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萱十四岁的时候,和母亲外出旅游被人绑架,父亲韩卫华竟不交赎金,导致母亲为了保护韩萱,被土匪侮辱,最终咬舌自尽,虽然最后韩萱被救,可是心里却永远也过不了母亲那道坎。而父亲,也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娶了另一个女人。从此韩萱与父亲彻底决裂,脱离了韩家。六年后,韩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被绑在床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正在给她拍照。因为麻药的作用,韩萱很无力。她既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男人却好像恨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