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打斗之声在不远处响起,黑夜中显得尤其刺耳。林潇听出来是四个人在追击一个人。那声音渐渐近了,最后五人落在了客栈的房顶上,兵器的碰撞之声仍不绝于耳。被追击的人显然已受了伤,呼吸急促,“啊”的一声惨叫,被追击之人像是又中了几处伤。
放在以前,林潇绝不会坐视不管。可是现在,家人蒙冤已遭迫害,他不想再冒任何风险。外面的打斗之声仍在继续,林潇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被追击的人喘着粗气说话道:“阁下竟然会使蜀山门的天星十二剑,敢问阁下是何人?和蜀山门是什么关系。”
听到蜀山门和天星十二剑几个字,林潇惊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他忙奔到窗边。从窗子向外看去,夜幕下,四个黑衣人围着一个穿灰袍的汉子赫然矗立在对面的屋顶上。四个黑衣人全都蒙了面,那灰衣人正背对着林潇。
四个黑衣人听到那灰衣汉子这样说,明显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冷冷地答到:“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识,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天星十二剑”的真正厉害。”说完,长剑刺去,青光闪动,只指那灰衣人的咽喉。那灰衣人惨叫一声,便从房顶上跌落下来。
这一招,林潇在屋里看得清清楚楚,心下大骇。这一招正是天星十二剑的最后一招“一剑封喉”,此招毒辣凌厉,一招毙命,江湖人无不闻之丧胆。就他所知江湖中会使天星十二剑的只有三个人,那么这个人又是谁?他连忙挣脱枷锁铁链,打开房门便冲了出去。四个黑衣人正得意的看着跌落房顶的灰衣人,突然见下面房间里冲出一个人来,那个使“一剑封喉”的人赶紧道了声“走”,几人便冲下屋顶,向远处去了。林潇心道:“这四个人发现行动被第三人知道,居然没有想着杀人灭口,而是就此溜掉。怕是那几人认得自己。这下更不能让他们逃了。”想到这里,便发足向前奔去。
那个灰衣人躺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呜呜声,他的喉咙已被割破,鲜血直往外涌,说不出话来。林潇经过他旁边时,不经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看把林潇给吓住了,躺在地上的那人竟是陆展鹏。他赶紧停下脚步,跑过去扶起陆展鹏,问道:“陆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什么人要杀你?为什么有一个还会使天星十二剑?”
陆展鹏见到林潇,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赶紧抓住林潇的胳膊,接着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焦急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并用手比划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林潇一点儿也没看懂。他又问道:“你是不是胡长手下的人,陷害我家人跟你有没有关?”
陆展鹏听完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一件很可怕的消息一样,扭曲的面孔甚是恐怖。他用力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喉咙便咕咕的发出声音。于是他便用力拉住林潇的手,用自己带血的手指在林潇手心里写着,他已没有多少力气,每一笔写的甚是艰难。林潇看着他的手指,在自己的手上慢慢写出一个“十”字,他感觉陆展鹏的手指逐渐变得无力,最后滑了下来。再看他的脸时,满是血污的脸上留住了他最后急迫而无奈的神情。
林潇看了看手心里的“十”字,又看看陆展鹏。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总共只见过陆展鹏三次。第一次为了救他,林潇一家被胡长叔侄诬陷迫害。这一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他死在了林潇的眼前,他给林潇写的那个“十”字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人要追杀他?那个会使天星十二剑的人又是谁?林潇满脑疑惑。但他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是,陆展鹏跟胡长应该并无任何联系。他抱起陆展鹏,在客栈外的树林里将他埋了。
第二天,林潇只字未提昨夜发生的事,李甲丁乙二人对昨晚发生的打斗也是丝毫未知。他二人见林潇的枷锁有破损,心中大怒,便要大骂。林潇忙道:“昨晚事出有因才挣脱枷锁,林某并非想逃跑。麻烦两位找个铁匠铺再把这枷锁钉死便是。”李甲还要辱骂,丁乙跟他使了个眼色,他才作罢。
四人到了铁匠铺,李甲吩咐铁匠用铁皮包紧木枷,并换了两条更粗更重的锁链系于林潇的手脚。如此,枷锁又重了十来斤。林潇看着也不做声。
又行了三个月,再走十来天乘船过海就到琼州了。这一路走来,正值暑热,林潇和林正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不知褪了多少层皮。林正本来是一个白皙漂亮的孩子,这会儿也是黑不溜秋、干枯瘦弱。一路向南,常常遇上阴雨绵绵的天气,为了赶路程,差役们要求下雨天也不停歇。林潇林正的鞋已穿破,脚也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水泡破裂,浸入泥水,便是钻心的疼痛。再加天气炎热,兄弟俩的脚常常是又红又肿。
这天,他们走到了一个叫龙脊岭的地方。这地方山如刀劈,地势陡峭。最险的是一段开凿于山脊上长约五丈宽三尺的石路,石路两边都是万丈深渊,两端连接着两座山的山顶。就像一座独木桥驾于两座山之间。
林潇看到这石路,不禁倒吸一口气。林正有点儿害怕,抓住林潇的衣角,道:“哥哥,我怕”。
林潇蹲下来安慰林正道:“小正不怕,你把眼睛看向对面,不要望两边。很快就会过去的。哥哥在你前面走。”说罢,他站起身就向石路走去,脚上的铁链打在石头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林正跟在他后面,小心的移动着。
这时,前面山顶上突然出现三个灰衣蒙面人,他们全都手提长刀。林潇回头再看后面,只见李甲丁乙两人也举起大刀,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林正见这情形,不禁被吓得惊慌失措。
林潇立刻明白,他们这是蓄谋已久,挑选这处险要的位置来结果他们兄弟二人性命的。怪不得这几天李甲丁乙二人有些不正常,总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看林潇的神色也有些慌张。林潇凭着军人的直觉和谨慎,这才让他二人不敢轻举妄动,由此逃过了可能有的毒杀、下药。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到琼州了,幕后那人终于坐不住了。他不禁冷笑一声,道:“你们是胡长派来的吗?”
站在中间的灰衣蒙面人冷冷道:“是又如何,今天这里就是你们兄弟俩的葬身之地。”说罢,使了个眼色,他旁边两个灰衣人和李甲丁乙四人举刀一起向林潇劈来。
林潇双手双脚被包着铁皮的木枷和锁链锁住,挣脱不断。于是他看准打头的一个灰衣人的大刀,待大刀劈下时,看准方位,身子微微一仰,右脚抬出,用脚上的锁链挡格。“喀哧”一声,大刀便把锁链劈成两半。他左脚一踢,脚踝上的断锁链卷起那把长刀,那刀直接飞了出去。接着右脚临空一踢,踢在差役李甲的脸上,李甲失了重心,“哎哟”一声便跌入了深渊。趁这当儿,林潇劈烂林正的木枷,将林正负在背上。丢了大刀的灰衣人从腰间取出两把短刀,踩住了林潇脚踝上的断铁链,并急攻林潇的左腿。另两人分别进攻林潇的双臂和右腿。
突然,“啊”一声惨叫,一把短刀插在了林正的后背上,林潇一惊,左腿一踢,锁链扫过持短刀那人的脸,他的脸被刮破,面罩也被扯下,原来是一个右脸长有胎记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见状,一个翻身,人已落在对面山顶同伴的旁边。林潇气愤难当,一个后抬腿,脚踝处的铁链伸展出去,打的那差役丁乙脑浆迸裂,人也飞了出去。还在崖壁上的灰衣人愣了一下,随即挺起大刀,向林潇劈来。林潇身子一倒,右脚重重踢向那人的膝盖,那人身子不支,从一边滚下悬崖。林潇一个鲤鱼挺身,又站了起来。
对面两人看林潇异常勇猛,对视了一眼,便急急地向山下飞奔而去。
林潇跃到对面的山顶上,赶紧放下林正,他顾不上追那两个人。林正的呼吸已变得微弱,嘴里还吐着血。他看看林正,悲痛难忍。不一会儿,林正的身子便软了下去,没了一点儿呼吸。这一刻好似一块巨石突然压住了他,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慢慢把眼睛移向林正的脸,林正的脸平静地好似睡着一般。大颗大颗的泪水从林潇的眼里滚落下来,他悲痛地全身发出剧烈的颤抖。终于,他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包铁木枷竟生生被他挣开。吼声只震的山摇地动、木石俱裂。
突然,林潇站了起来,脸上青筋暴起,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们全家已经按照朝廷的旨意下狱流放,胡长却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看了看林正的脸,林正才只有九岁,就连这么小的孩童他们也不放过。林潇愤恨的咬着牙,他抱起林正,便往京城方向赶去。从此时开始,他便不会再顾忌他曾经是朝廷命官这一身份,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报仇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