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飞快,左清在堂前借着月光与油灯,检查药材,准备等检查完之后,再紧闭门窗。
漆黑的道路上,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让左清心里慌乱了起来,不清楚是不是左秋被发现了,但还是故作镇定,装作看着手中的药材。
“左清,快,快来救人。”
张鲁边呼喊着,边背着一个脱下了皮甲,用白布包扎过的男子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城卫军。
左清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伤的有些重啊!”
“来不及解释了,他受了箭伤,伤口倒是不深,但是箭上淬了毒,我已经给他喂过我的血,勉强压住了毒性,赶快施救啊。”
“放这,放这。”
几人把那男子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左清定睛一看,是上次跟在张鲁身边的龚武。
解开白布,借着油灯的光亮细细的检查着,只见两三处的伤口已然发黑,甚至有些腐烂,仔细端详了一下言道:
“这应当是蛇毒,难怪你的血能压制住一些毒性,应当还调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保毒性不失反而让蛇毒毒性更强了!竟然让伤口如此快速的腐烂!”
随后快步在药格前,抓了一些草药。
“发生什么事了!”
伊云也一脸担心的出来查看,开始看到是官军,吓了一跳,见到他们都围在一名受伤的男子身前,在一旁才松了口气。
“夫人,去我房间把那坛药酒拿来,还有,准备去灶房煎药。”
说着把手中的药递给了伊云。
“我来,我来,我去拿,弟妹你去煎药去吧。”
张鲁匆忙往后堂跑去。
“哎,哎,等会…算了,夫人去煎药吧。”
左清没有喊住他,但此时总不能放下手中的病人不管,反而跑过去阻拦他吧,反而更加惹人生疑。
张鲁很熟悉左清家中构造,少时时常来左清家蹭饭,一眼找到了那坛药酒,这么多年连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化,正往回跑,看见左秋的房间。
“差点忘了,秋儿,你也学到你爹几分医术了,快出来帮帮忙,快点!”
张鲁将左秋的门敲的砰砰响:
“怎么还锁着,快些出来。”
左秋站了起来,阴晴不定的看着房门。
“不应声吗?不成,我若是不在房间里怎么会在里面锁了门。这个时候躲着也不行,张伯父已经知道我在里面了,若是不出声肯定蒙混不过去,想办法推脱掉。”
听着越发激烈的敲门声,左秋还是开了门。
“怎么这么慢,也不出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张鲁有些责备左秋,此时当真是急的他心头冒火。
“小侄染了病,就去睡了一会,世叔,您这是?”
“诶诶,伯父,慢着,伯父!”
张鲁无暇理他,拉着他便跑,丝毫不顾左秋口中称病,一些小病,哪里及的上人命,龚行只有他这么一个后人!
“药酒来了!”
回头一望,只见张鲁一手抱着酒,一手拉着一个面色苍白神情紧张的少年。
左清拿着小刀的手忍不住攥的紧紧的,望着那个少年。
“父亲,我....”
“好了,别说了,来了正好过来帮忙吧。”
左清心里发苦,无奈的吩咐着左秋:
“蛇利草、折耳根、麦门冬、着药酒捣烂!张兄,为我掌灯。”
左清按下心中的慌乱与苦涩,灌了一碗醋给龚武,然后将一块布塞进他嘴里,再倒了一碗药酒,对着还有些意识的龚武说道:
“有些痛,忍着点。”
左清俯下身来用药酒倒在男子伤口上,随后开始用浸过烈酒的小刀,慢慢清理着伤口深处已经有些腐烂的肉。
“呜!”
龚武疼的青筋暴露,死死的咬住嘴里的布。
左清的双手没有丝毫颤抖,小心翼翼的将腐肉割了下来,直至血肉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才停了下来。
此时龚武已经直接昏睡了过去。
左秋已经将药捣好,递给左清,左清将药敷在伤口上快速包裹好。
左清再次拿出了一柄小刀,浸了药酒,递给左秋:
“浅一些的伤口你来清理,夜间,我眼睛看的不是很清楚。”
左秋接过刀,开始和左清一同割着伤口上的腐肉。
等到几处箭上全部清理,包扎完毕,左清将剩余的一些捣碎的药材和着药酒,灌进了他的嘴中,而后再让张鲁再次放了一些血:
“再让他服一些你的血液试试看。”
张鲁照办,只是龚武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脸色有些发黑,嘴唇毫无血色。
左清坐了下来,对众人说:
“待会药煎好之后服下便可,只是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中毒之后你们没有立即将他送来,现在该做的都做了,只能他造化了。你们好生照看着。”
只是这么一会,左清额头上便出了一层汗,旁人还以为是给龚武治病造成的,纷纷敬佩,可此时左清心中却翻江倒海一般。
“怎么办,算算时间秋儿差不多要回来了。万一此时秋儿回来了,就全完了,张鲁也遮盖不住,身边巡城军太多,动起手来肯定跑不了,而且会引起旁人注意,喊来更多官兵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用迷药吗,不成不成,此处位置宽阔通风,效果不佳,血蟒之毒制成的药,又全交给他们了。”
左清看了看风向,随后起身故作轻松说道:
“病人不宜见风,最好得把门窗关好,不然挺过了毒,却反而受了风寒,那可真是!”
边说着边关上了门窗,随后站在唯一一扇窗户前,微风从窗外吹进百草堂,带起左清的发梢,左清将手伸进了怀里!
左秋一直紧张的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左清,听到左清的说辞之后,他便感觉有些不对,而后看见他站在窗户前,将手伸进了怀里,就清楚左清打算做什么了,急的左秋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
左秋突然大声的喊着,打断了左清的动作。
“咳…父亲,这位军士中毒已深,而且又浑身箭伤,哪怕是您出手恐怕也难以回天,要不我去药库里找一下有没有新鲜的白芷末,此物对蛇毒和箭伤最是有效,若有此物,想必也能快些清除。”
“啊?啊!对,瞧我这脑子,老糊涂了,一时没想起来,那你就跑一趟吧,只是此物怕是很难找到新鲜的,一般药库不会常备,我也记不清到底还有没有,你去“认真”找一找,有的话就尽快带回来。”
左清自嘲的笑着,感叹着自己确实老了,真是时候越近,越如同惊弓之鸟,此事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需要一个少年来提醒。
“是,父亲。”
“拿我的令牌去,若是城卫军喊住你,切记不可乱动,将令牌交给他们过目就行。”
左秋应了一声,便快步跑了出去。
张鲁此时也明白了过来,终究是自己给他们找的麻烦。
“这样吧,你们分别去东城与南城的药铺,找一下有没有,剩下的去灶房,给我弟妹打打下手,再煎几副药。”
北城一般都是官身贵人居住的地方,张鲁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自己的手下。
“骑马去!虽城里不得纵马,但事从权急。”张鲁再次交代一声,领着剩余的手下去了灶房。
此时的左秋可不晓得,家中突然来了如此多的城卫军,他正赶往离西城门大概六百步的一处密道,因城墙三米之内不得搭建房屋,所以密道都是从,靠近通水渠的荒废小巷子脚下开挖。
再借用一段通水渠,挖至城墙外,青渠许多年无战事,现在的城墙大多只用来防守野兽或偶尔几十年也不见得有一次的凶兽,因此守卫并不严密,但为了隐秘起见,左清没有通过青渠王交给他的几人,而是自己摸清了城卫巡视的时间,亲自动手挖,挖的非常缓慢。
此时城外,夜色完全降临,明月被乌云遮挡,只凭借城墙上的星点火光,根本照不清楚城下,反倒是左秋最佳的掩护,不一会偷偷摸到了城墙底下,按理来说防卫松懈的巡城卫平常谁也不会去探出头来盯着城墙脚下,但事无绝对,左秋刚刚准备上前,动手搬开覆满黄土的石板。
“呔,城下何人,鬼鬼祟祟!”
青渠河上游,不知多远处,一只野牛慌乱的冲进了青渠河的荒芜岸边,又急停了下来,十步之外还有一只受了伤的黑虎在附近徘徊。
野牛非常聪明,或者也是被逼无奈,它不敢再往前,停留在岸边,打着鼻息,警惕着那在一旁不断踱步的黑虎。
黑虎有些饥饿,它已经许久没有捕食到猎物了,背上巨大的伤口,让它每次奔跑都鲜血直流,痛苦不已,它越来越虚弱,如此再没有不进食,它会活活饿死。
黑虎趴在不远的杂草地上假寐着,双目微闭,可是野牛却死活不上当,依然没有试图逃跑。
过了一会,黑虎忍耐不住了,它站了起来,伏地了身子,惊的野牛躁动不安,后蹄摩挲着脚下荒芜的土地。
黑虎在它眼前打着转,趁着野牛慢了一步,没有转回头来,两三步,扑到了野牛的身上,避过牛角,利牙狠狠的咬上了野牛的脖子。
等到野牛不再挣扎,才松开了嘴,黑虎眼中露出灵性,有些如释重负,刚准备大快朵颐,身后的青渠河翻出了巨大的黑色浪花,将黑虎以及野牛拖了进去,化为了白骨。
只剩白骨的黑虎野牛,竟然还能动弹,白骨眼眶中,还有着一丝微弱的光,青渠河竟然连带着两只野兽的灵魂,也卷了进去,困在了白骨中。
白骨顺流而下,朝底下看去,还有着数之不尽的白骨,在暗流中翻涌着,无数的白骨好似在轻轻的呢喃着: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