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地牢守卫增加。增派在囚牢里的两个狱卒手抱鬼头大刀,镗镗镗来回走动。囚牢看似平静。元神见到了吊着的朱谓能和蜷缩在地上的刘擘英,原本关押着孙醒的那间囚笼,只有一个塞满稻草的人形。
深坑里,闭着双眼的缪姝鸿突然开口问道:
“老道长,我看不清楚孙哥哥!他现在似乎只是一个稻草人。地牢里多了两个看守。我该怎么办?能和这团稻草说话吗?”
“那两个看守神情怎样?”
“平平常常,不像是丢了犯人的样子。”
“这厮不愧是天上神仙,行事人不知鬼不觉。”灵渊子乃说道,“你到外面去找他。他用法力把稻草变作自己替身了。如果他以元神行事,必定带有一些光芒。你留神看了。”
缪姝鸿与灵渊子哪里知道,大圣在偌大的杨美城里只留下了一副身首异处的躯壳。我看到他的真身昏昏然飘洋过海,来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一刻他满身疲惫,垂头丧气,落魄不堪。
但见星光满天,芳草萋萋,山泉缓缓流淌,萤虫蛙鸣如故,只是已经空无一人。
大圣寻遍山前山后,愈发觉得孤单冷清,高声喊道:
“师父!师父!徒儿这一路过得好苦啊!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啊!”话音未落,已泪流满面。
无巧不成书,砍在投案自首的“乐沉翛”脖子上令他当场身首异处的一刀,其实是大有文章。
那日天色大亮,城廓炊烟四起,杨美城衙门里大大小小的衙役狱卒折腾了一个晚上,大伙儿正兴致冲冲地轮班调岗,忽然有一个把守城门的兄弟狂奔而来,在衙门口便开始放风道:
“兄弟们,元凶乐沉翛自己投案来了,在东城城门被兄弟们拿下,捆绑了正在游街示众,稍后就送往衙门。”
这厮一边叫嚷一边直闯衙门后院通报。高比穆忙活一宿,才得迷迷糊糊地睡了浅浅一觉,这会起来正在院里洗脸漱口,闻知来人传来的讯息,好似猛然间听到晴天霹雳,毛巾失手掉落地上。韦氏瞥了他一眼,弯腰去捡毛巾。
高比穆是有急智的人,韦氏洗净毛巾后递给他,他接过,片刻的功夫便做了决断。他兴冲冲的,早饭也顾不上吃了,抬脚便往外边走,吩咐前来报信的守卫,要他到城外军营中报信,务必请那三个考官过来听审。又另叫一人,通知押解乐沉翛的衙役将之从衙门西侧的小门进入,一是以免惊动路人引发骚乱,二是以备不测。高比穆才说一声“去吧”,那两个得令的衙役刺溜一声,想要飞奔着跑了出去,高比穆喝道:
“匆匆忙忙成何体统?身为公门众人,你们不能稳当点么?”
这两个乃按部就班行礼告退。
高比穆健步来到二堂,单手把一把佩刀抱在怀中,满脸萧杀。二堂上官吏差人原已各就各位站好了迎接他,看见他第一次拿佩刀上堂,都是大感意外,气氛霎那间紧张起来,似乎大敌当前。堂上堂上一片冷峻。
高比穆对众人审视,忽然冷冷一笑,问道:
“你们带刀的几个,近期可曾磨刀,有没有哪个懈怠公务?!”
众人不知何意,对视一眼,不敢上前回话,王五才想说自己昨日和胡四一块磨的刀,胡四蹭蹭两步抢上,高举腰刀先叫道:
“磨了,磨了!”
胡四素来胆小,众人心道:
“这小子想邀功还是怎的?成心要栽我们老伙计的脸呀!”
高比穆两眼放出光来,
“磨什么了?”
“……磨刀啊……昨天,我在后院池子,和王五一起磨的刀。”
“可算得锋利?”
“算得锋利。虽不是削铁如泥,劈柴斩骨足以应付。”
胡四刷地抽出刀来,随手一晃悠,白光闪处,众人四下躲避让出一个圈来,都在心里叫道:
“胆小鬼变成愣头青了!”
“大人,要试试刀不?王五的刀也亮,只是没我这把快!”
众人暗笑,心说你小子没看见大人手里的佩刀么,你这不是班门弄斧就是要大人下不来台啊!
高比穆眉毛一挑:
“你们几个,衙门的饭吃了多少年了?就不知道磨刀的么?你们把刀挎在腰间,只是拿来吓唬小偷小摸的吧!一旦遇到亡命之徒,你们何以自保?更如何去保护百姓?”高比穆眼光瞪着那些不敢答他问话的人。
“小人下次不敢!”
“本官面前还有下次的么?若不严惩你们几个,威仪何在?法纪何存?来啊,你们几个每人杖责十棍杀威棒,王五,胡四,给我好好教训他们,重重地打,我看谁敢徇私?”
那些衙役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哀求:
“大人饶命,小人立刻就去磨刀,大人开恩啊!”
王五胡四不好对兄弟们动手,也跪在地上替他们求情,王五说道:
“大人息怒,前两日危捕头检视刀械,正好这几个兄弟都各有指派外出办案去了,所以没有及时磨刀,我们也是在那时才想到磨刀的。小人觉得此事情有可原,恳求大人放过他们一次。”
“若是危捕头不加检视,刀在自己身上,你们也不知道勤拭刀械了么?前两日已经检视交代,你们要么隔日才磨要么至今不磨,想要造反不成?!”
二堂外廊道传来脚步声。危蔟忌和唐瞬乙双双走进公堂向高比穆行礼。堂内境况不同寻常,二人遂问原委,得知后觉得高比穆小题大做,不可思议,煞是怪哉。危蔟忌求情道:
“大人,磨刀事小,作为捕头我也有责任,只是现在凶犯乐沉翛即将被押到公堂,我看还是审案要紧,懈怠公务一事是不是留待稍后再说?”
唐瞬乙也道:
“大人已经请了城门外的京官观摩审案,如若现在就惩治这班兄弟,一会京官见了有失体面。”
高比穆拍拍脑门,恍然大悟状,道:
“呃,两位既如此说了,此事也不必稍后再来解决,书记官且好生记下,将他们每人罚一月俸银,王五胡四本月俸银翻倍,以儆效尤!日后再有这等懈怠,一定杀威棒伺候,重责不饶!”
众衙差吓出一身冷汗,腿脚颤抖不已,余悸久不能消。
高比穆正襟危坐,苦口婆心:
“磨刀亦非小事啊!就说眼下这一桩案子吧,虽说乐沉翛是自称投案自首的,可是你们看看那关在地牢里的孙醒和朱谓能是什么人啊!初一看,还真的觉得他们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老板,他们既非五大三粗的身板,又非凶神恶煞的相貌,谁知道他们竟然深藏不露,都有一身的绝世武功啊!要不是我命人给他们带上枷锁镣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此逃了出来?!我担心那个乐沉翛其实和他们一样,也是身怀绝学的武林中人。难保他这次来不是劫狱的。大家要多留个心眼仔细提防着他,一旦他突然撕下伪装,对我们痛下杀手,你们那样的钝刀,杀鸡都难,若不能一击得手,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他捋捋胡子,异常冷峻,说道:
“本官在杨美城主政十数年,一直太平无事,难怪大家会有一些懈怠。谁会想得到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武功极高之人!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一直在杨美城里悄无声息潜藏,我们对其一无所知,要命啊!!这一次,本官觉得实在棘手,很是凶险啊!说不定我们这是捅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窝了!像什么刘擘英、乐沉翛、孙醒、朱谓能等等之流,他们先后来的这里,极可能是先摸清我们的底细了,然后才把抢到手的珠玉古玩拿到这里来卖。可恨的是,他们长久蛰居,已经取得杨美城百姓的信任了,投鼠忌器,这是真正令本府头疼的所在!”
他这么说,并没有让堂下人起任何疑心。八珍齐一案尚未最后裁断,无有解释,此案存在无限多的可能性。
危蔟忌一众捕快衙差上前,忠心耿耿说道:
“大人放心,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如果他们敢有什么动静,我等自当舍命护法,叫他们从此不敢小觑杨美城府衙!”
高比穆听了,想起乐沉翛即将被带到衙内,说道:
“乐沉翛既然说了是来自首的,少不了跟地牢那几个当面对质。对地牢那几个,我们已经领教过他们的奇功,这次他们对质,无论如何不能解了拘束他们的枷锁铁链,”他吩咐道,“陈皮、马晗,你们到外边和军士们一起把乐沉翛带到地牢里去,记得从牢狱西侧门进来。其余人等,小心把守衙内各处大门。我和唐主簿、危捕头还有王五胡四也一块儿过去。我们到地牢看看,他们见了面会有什么话可说。”
众人得令,各自照办。
高比穆看看唐瞬乙,要他过来接了佩刀抱在怀里,自己缓缓站起身来,招呼一声快步走向地牢。
人言如风,高比穆临时检视刀械的事一下子便在衙门传开了。由严苛开始,近些日子略有随和,现在又冷酷至斯,心绪之变频仍,大人是疯了吗?!各种规矩一大推,自己有没有做不到的,会不会被揪出来杀一儆百?听到消息的人都很紧张。
杨美城地牢位于衙门大院的西侧后角,靠近后花园,向西有一座矮山。山上砌有围墙,将衙门与外间相隔。围墙处开有一个小小的侧门。门外小路直通山后,那是冷冷清清荒草丛生的一片草坪。草坪便是衙门对死囚行刑开刀问斩的极阴之地。高比穆上任以来重视教化,以德服人,杨美城多年安定和谐,早无穷凶极恶之徒,暗示送囚犯西去的侧门久已经不曾打开。
高比穆一行经过三堂,莲池,七房,大仙楼,来到了大狱门前。
狱卒牢头听到了前边二堂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醒悟,便闻知高比穆已到。一时间,人人都以为是收受子家好处的事情败漏了,都吓得慌了神。见到高比穆,高比穆一脸萧杀的模样;看看唐瞬乙,唐瞬乙怀抱佩刀神情漠然;看看平素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的王五和胡四,二位这时也没有了兄弟之情,只管手按刀柄地拿眼光在牢狱内四处查看。特别是神经质的胡四,这摸摸那推推,时刻都是要把戒刀抽出来砍人的样子。
看这阵势,大人是在大兴问罪之师!
众狱卒满头冒汗,手足发软,两腿一颤几乎就要跪在地上主动坦白了。
高比穆并不就此进入地牢,在牢狱里的空旷处环顾一遍,锐利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在牢头身上,足足打量了他半晌,突然喝问道:
“刘三,你身上不该带着牢里的钥匙的么?那些钥匙现在何处?”
刘三下意识的把手往腰间一摸,钥匙果然不在身上,放哪了呢?他本来是记得的,高比穆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断喝让他一下子蒙了,变得不记得了。他焦急地四处看了看,原来是丢在高比穆身后的木桌上了,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抓在手里,呲溜一下回到高比穆前面,低下头,不敢回话。
高比穆看着眼前的所有人,满面通红,十分地怒不可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你们身为公门中人,对待公务如此懈怠,随身携带的刀械不利不磨,关着凶犯的牢狱钥匙四处乱丢乱放,这,这成何体统?!刀枪不利,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钥匙乱丢就是有意放跑囚犯,这样要是出了事,还会是小事吗?!”
他突然手指上天,力竭声嘶地吼叫道:
“大事!都是天大的事!我告诉你们!你们看着日子天下太平,一个两个都提不起神了吗?!统统回家去得了!衙门不必还养着你们这些废物,你们做不出什么事来!!”
众人战战兢兢。想是大人破案的压力忒大了,狱中关押的又是身怀绝技誓不低头的强硬汉子,官匪不两立,有人怠惰,大人自是恨铁不成钢,这样一想来,众人竟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感觉。
危蔟忌率众说道:
“大人请放心,小的们立刻抖擞起来,管教没有哪只苍蝇可以从我们眼前溜过。”
高比穆“哼”地一声,余怒未消。他走了几步,狠狠地指着西侧小门,呼喝到:
“王五胡四,你们到那里去把守,千万留神,切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二人慌忙如箭般冲过去站住了。胡四紧张得又把钢刀拔出了半截来。
高比穆看看四周,最后目光竟然又落在刘三身上。刘三被看得就要窒息,却听到高比穆命他道:
“你掌管的是整个牢狱的钥匙,最好先离监舍远些,省得人家真的劫狱了顺手就可以拿了你的钥匙便开门救人,”忽又指着西侧小门道,“你也站到那里去!好歹两个快刀手可以跟你一块照看钥匙!”
高比穆咋咋唬唬地叫嚷了半日,偌大的衙门上上下下为之绷紧了神经,他不为别的,就是要置乐沉翛于死地。他原想制造机会自己动手,但是忽然想起头天晚上韦氏曾经发了一个牢骚。
“王五和胡四怎么在假山池子里磨刀啊?水都给搅浑了。你见过吃铁屑的鱼儿吗?!”
他想,胡四为人毛毛躁躁,正可一用。
如果让乐沉翛活着进入衙门,在闻讯赶来的京官面前,自己只能给乐沉翛认罪的机会。那么之前对刘擘英的讯问,就是真正的成了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尤和颜要挑自己的毛病抓自己的犄角,要自己对他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至于索贿一事就算没有就此败露,严刑逼供草菅人命还是会传到朝廷上,自己一样要受到惩戒。别的人携誉告退,官禄都能晋封半级,自己的政绩一旦有了污点,即便是这一年才有的污点,不说晋封无望,就连之后的俸禄都要亏减,而且从祈美处收来的黑钱也要溜走,流到尤和颜手上。
一世的清誉终究没能挣来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此做官何用?要家何用?
说破了,如此处心积虑标榜自己,为的其实还不就是那几个钱么?
堂堂几十年的光辉仕途岂能就此终结?!
高比穆满脑子都是维护自己清誉,保住既已所得。他恶向胆边生。
“乐沉翛!你莫名其妙!本来我巴不得你远走高飞,永不回来才好啊!怎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你下药毒杀他人,也是该死,依律也要处斩,既然早晚都是如此,今日我便给你来个痛快了断,省得到时你多嘴了坏我好事,令我从此不得解脱。”
大圣在灵台山斜月三星洞找不到菩提祖师,脑子炸痛,且走且喘息,难受了一路,未发觉竟是原路返回。在杨美城地界,他浑浑噩噩走在野外,路过军营,脚踩衰草,几只冬虫惊起,认定是他打搅了安宁,围在他身边盘旋,嗡嗡吵闹。
下凡以来,尽管一直有八戒陪伴,大圣仍旧备觉孤单。此种孤单带来的落寞之感在这一次到了一个高点。他与八戒之间,总有些说不到一块的地方。八戒自得其乐,得过且过,当按耐不住想要吐露烦闷心事的时候,八戒明显不是一个优秀的听众。
那明晃晃的两刀劈下来,他先是疑惑不解。
紧接着就看见胡四发出一声惊叫,此人甚至来不及扶起高比穆,瞬间跪倒在高比穆面前,颤抖着说道:
“大、大、大人,小的罪、罪、罪该万死,错手、错手杀……”
高比穆爬起来,抢过话头,高声说道:
“大家看好了,乐沉翛意图劫狱,现今身首异处实属咎由自取,与胡四王五无关,各门衙役,投毒案既破,本府都有封赏。”
胡四有话要说,正欲开口,王五一把按住示以眼色,对高比穆叩首谢恩道:
“谢大人恩典!”
胡四就算毛躁,这时也清楚了其中奥妙,高大人这是大事化小,有心保他。
事情来得突然,唐瞬乙、危蔟忌猝不及防,无力深究,心知肚明者只有他们三个,掌管钥匙的牢头刘四明哲保身,自然也是不言不语。
一条人命,被当作一场乌龙掩盖过去。
那一刻,大圣觉得凡人的卑劣可怜其实是多么的无奈啊,像自己,不就是想好好地过一段俗世间的日子吗?所谓你不惹事,事却惹你,虽然大圣一再告诫自己要收敛所有道行,遮掩仙家底细,然而为了行事方便,有时分明已经投机取巧越过尘世间许多繁文缛节,但就算如此,也还是难逃这种怪圈——只要来到尘世,凡人都要在或多或少的压力下不由自主的违心地、艰难地活着,但在每个人的脸上,又要时刻装出或从容大度、或恬淡宁静、或意气风发、或颐气指使,高比穆如是,子归逢如是,刘擘英如是,乐沉翛如是,左邻右舍都如是。
大千世界,人命如蚁,既然大家都这样,为什么偏又不能好端端地共生共存呢?愤懑无语中,大圣想起了菩提祖师,祖师乃是方外的神仙,远离天地自成一家,目光洞悉一切,是神仙中的高人,到灵台方寸山去,拜会师父,求师父指点迷津,应该也能消烦解闷。
可惜寻隐者不遇。
“这个劳什子,也是不自在!”
大圣赶着头上的冬虫,牙痒痒地,自言自语。
一阵阴风刮过,田地里灰白幽暗,变得诡异起来,田埂、山边草丛里透出冰冷的光芒,衰草忽然起起伏伏,像是秋收时掀起的一阵稻浪,又像是涌出了滚滚江水绵绵不绝。
大圣擦了擦双眼,定睛观瞧,眼前分明又与平常无异,正纳闷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走近他,在他肩后轻轻一拍,发出空洞的声音,说道:
“难得一见啊!上仙。”
此人说话声极冷,大圣有种掉在冰窖里的感觉。
大圣转过身,又突然冒出一个白影,却是黑白两个无常小鬼。二鬼各自拿着播幡和幽冥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大圣。
大圣骂道:
“晦气!如何见到你们来?你们想讨打么?你家阎王想要讨打么?”
“上仙息怒,我们出来公干,不想见到上仙,特意问候一声。”黑无常道。
“多时不见,上仙越见逸致洒脱了,嘻嘻!”白无常恭维他。
“天下每天要死的人多了去了,你们今天才公干?以往怎么都没见到你们?你们故意的!这些日子俺士气低,你们也想戏弄爷爷不成?”
为什么要过来打招呼呢?二鬼后悔了。
“呵呵!上仙莫怪,只因这回您是元神之身,碰巧了大家才见上面的。”
“元神?!”
大圣忽然觉悟,变做乐沉翛被杀之后,只因气急太过,躯壳留在原地,自己元神出窍而不察知。
不说大圣,我也一直以为此时此刻的大圣本是真身。
大圣哂笑,道:
“你们代我向阎王爷问好,他改了我家的生死簿,这比老账我记着它!不过今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快快干你们的事去吧!”
“如此告辞了,上仙。”
“去吧!别说我误了你们的事,阎王教你们公干可容不得拖沓。”
二鬼刚要上路,大圣转念又喝令道:
“站住,先别急着走!我问你们一句话,早上我让杨美城差官砍了两刀,不是死也只好当自己死了,那时你们怎的不来救我?你们还是欠我一顿打!”
大圣亮出金箍棒。金箍棒寒光闪闪。
二鬼慌忙跪倒在地:
“上仙饶命,我们做小鬼的,只有勾人魂魄的功夫,哪里懂得救人。上仙神通广大,游戏人间,过得潇洒恣意,没来由把小的牵扯进去。”
“如此你们去把这里俯衙高比穆的魂魄给勾过来,让他早死早超生,你们不是要走这条路吗?爷爷我就在这里等着。”
“没有文书,小的岂敢乱来勾人,此举有违天理,小的们倘若做了,是要过刀山下火海的。”
“这么说你们休要从我面前走过。你们只要跨过这根神铁,就算是俺老孙的仇人了。”
大圣心里恨极了高比穆,借得黑白无常出手,也能宣泄心中怒气。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上仙你行行好,意气用事要不得!”
“我只是元神出窍!没事的,你们跨过铁棒子玩玩,好玩着呢!”
黑白无常傻了眼,跪在地上哀求道:
“上仙尽说笑话。谁人不知上仙出神入化,真体元神合一,元神即本尊,本尊即元神。我们在幽冥界效劳,一层一层的提升,不出分毫差错最后才可以转世为人,比不得上仙生来造化。万望体恤!”
大圣躺在地上,闭着眼哼哼:
“爷爷今天什么也不管了,只要没见到高比穆魂魄,你们就休想回到阎王殿里交差!”
二鬼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愣头青,不可理喻!”
“大王交待的时候就要到了,交不了差,难道真要到油锅里洗白白?”
“先办正事要紧。天寒地冻,愣头青能在这里呆上多久?说不定等下回来的时候他早就走了。”
“怎么走?他说我们只要跨过那根神铁就算是他的仇人了,那还不一样把我们打死呀!”
“跑呗!不管去勾谁的魂魄,总得先走过去再说吧!”
哧溜,二鬼跳过横在地上的如意金箍棒,没命地往杨美城跑去,身后,愣头青呵呵笑道:
“记得爷爷说的话,爷爷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呐!”
黑白无常出来勾人,再没哪次像这般狼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