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票都拿出来了还有反悔的?!八戒心里乱哄哄的,双手接过圆盘,奇怪地问道:
“道长,我们给你打折啊!这么便宜的好宝贝,现在不买,以后你上哪里找去?”
大圣把八戒往柜台里推,未几自己拿起茶壶笑着说道:
“道长知道宝贝的珍贵,就算今天不买,明儿也还要来买的。”
他斟了满满的一杯茶,请道长细品。老道推开,余恨未消地绷紧了嘴唇。未几道童收拾已毕,老道没奈何,对大圣拱拱手,说道:
“让这不成器的东西滋扰了,再没心思闲扯,请二位自便吧。”
说完,整了整斗篷,自往路上走了。道童不敢多嘴,赶紧跟着也走到马路上。
八戒把宝贝放进柜中,忽然间醒悟过来,暗笑自己愚钝,说道:
“我说哥啊,道童跟着师父上街也会心慌成这样,当初为什么要认作师徒呢?可怜,白白挨这大耳刮子了。打得可是真狠啊!脸上的指印清清楚楚,差点都流血了呢。”
大圣莫名烦闷,把茶喝了坐到椅子里,摇晃着空杯子说道:
“就是!师父打徒弟,打了也是白打,还真是一点都不冤。不过就是说冤也没用,谁让他落到这样的师父手里呢?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他的好!”
八戒看见那二人一前一后,远远地拐到一处尽头不见了,心中忽然又是一动,说道:
“哥啊,咱们师父得做那个功德佛,佛祖可真不是一拍脑袋胡乱钦点出来的。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一身都是罪孽,师父都愿意带着上西天取经,一路上他就是老爷,我们就是跟班的,为取西经他被妖魔鬼怪抓了多少次啊!有几次水也烧开了,妖精们也把他剥洗干净了,差点就被吃到妖怪肚子里去了,你是不像我一样一直在旁边看见呀,师父他凄凄惨惨的样子,那得是多大委屈啊,不过回得头来,师父也没拿我们出过气呢,他的脾气那样好,你说这是不是也算一桩功德?”
大圣闭上了眼睛,久久才说道:
“师父那时就是凡夫俗子,身娇肉贵,在艰难崎岖的取经路上颠簸劳顿,没有一点埋怨怎么可能?好在他有一副慈悲心肠,时刻怀有苍生大众,志向始终坚定,就像望海奔去的江流一样百折不回,一心向佛从无更改,你这个灵霄宝殿的天篷元帅动不动就说回高老庄,和师父比,差了岂止是千倍!万倍!那时我们都是些什么人呐?个个走霉运,衰到底了,人家前世就是佛祖的弟子,后世是唐皇的御弟,身价地位高高在上,但和我们一起餐风露宿,日复一日有一顿没一顿地行走了十四年,半分也不曾嫌弃我们,这功德佛不给他,难道还给我们这些戴罪之身?嘿嘿,八戒,如若不是他一心向佛或者半途而废,我们几个到了最后也不知会成了什么。”
八戒笑嘻嘻地说道:
“若是一直没有取经的事情,高老庄就有一帮猪子猪孙出来了,我现在也该是猪的祖宗了吧,估计也会有些什么养猪的杀猪的供奉着我呢,沙师弟在河里游来游去,大不了变成一条老鱼精罢了,唯一可怜的是你呀,压在五指山下再也没人能够解救,到现在只怕也木讷得成了石头,变回出世前的模样了。”
二人互相取笑。未几翠柳拿了一副饭盒出来,要二人吃午饭,子归逢和枚芳跟着也出了来。众人招呼着一起坐了。
八戒和往日一样大口吞食,翠柳乃以手遮唇,笑道:
“朱哥哥,你若是像孙哥哥那样细嚼慢咽,一定长得没有现在这般肥胖,不如你学学孙哥哥吧,等你哪天瘦下来了,翠柳也学媒婆为你说一门亲事。”
八戒心里喝蜜脸上飞红,乐呵呵地说道:
“你这个小妞子,谁告诉你细嚼慢咽了就不会胖了?汤糖躺烫,还有好心情,样样都会让人胖。你以为孙哥哥这般瘦是吃出来的?不是啊!他那是猴精,自打娘胎里出来一直都是瘦的。”
他不忘贬损,说“娘胎”二字的时候,戏谑地看了一眼大圣。
“哎!”
翠柳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顽皮地说道:
“孙哥哥是猴精,那你就是猪精了。猪和猴成了表亲,小妹试问,你们这是怎么修来的缘分啊?”
子归逢陪着大家笑,未几问大圣道:
“先前谓能接连跑到后间泡热茶,说来了一个大主顾,你们今天莫不是有交易了?”
大圣笑道:
“交易是有了,不过得等到明天。”
八戒就把一老一少两个道人来店的前后说了,最后愤愤地道:
“我和表哥都可怜道童,他在师父面前活得忒不像人了,就跟条狗差不多。”
枚芳听得有些鼻子发酸,说道:
“不是穷苦人,谁也不愿给别人家使唤。”乃看了看翠柳,微微一笑,爱怜地抓起她的手轻抚,“不过,总有这么几个慈悲心肠的主人家,他们有情有义,忠厚善良,待在这样人的家里,日子也还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跟本来就是自己家一样。”
子归逢想起什么事来,疑惑道:
“京都真武宫?!那是皇家宫观,宫主权贵尊荣,只来两个人,没有一点排场,不应该啊!会不会有诈?”
说罢起身走到柜台看了看青花圆盘,越想越玄,扭头问大圣道:
“孙醒,老道把圆盘递还的时候,你有没有查验过?”
大圣不以为然,大咧咧说道:
“子老爷怕他调了包?!在我们面前调包,这么大胆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吧!”
八戒也把手在眼前摆了摆,笑着说道:
“是我接的盘子,当时还看过摸过呢,错不了,就是那个宝贝。”
枚芳看着子归逢,寻思言出有因,着急地说道:
“哎呦,你们都还年纪轻呢,还不懂得生意场上的险恶啊!以前子老爷为家里采办古董,我也见过他上卖家当的。阿醒啊,这回你得细心些,不要草率了,快些再看看!”
八戒吞了吞口水,枚芳此说明显不太信任自己。也难怪,自己平时就疏懒,很少清洁店中宝贝,宝贝光鲜锃亮全靠大圣打理。如果拿到假的,确有可能也辨认不出。
大圣面上笑着,心里却道:
“虽然你们都不在场,但不就是撕烂了一张银票而已嘛,又不是乱哄哄的,他怎么可能在我眼底下玩弄花招偷梁换柱呢?呵呵,疑心也未免太大了!”
他素来尊重子枚二人,不忍拂逆,答应一声,起来走进柜台,把青花盘拿在手里轻轻掂量。没想这一掂量之后,心里不由自主“咯噔”一下,暗道:
“不好!”
他几乎隔日就擦拭一遍青花圆盘,自信对圆盘的份量拿捏得十分准确,现在手上的盘子显然偏重了些,分明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真盘果然已被人家施展障眼法儿调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