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箖,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灵验了?这就是暴风雨吗?!”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没有想到啊。”
“你们两个别说废话了,先想办法怎么过了眼前这关吧。”
穆箖看着已彻底黑下来的天幕,心里有些慌。目光所及之处,江面尽是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空间。三条船散布在周围,成包围之势将段绝尘他们的船封锁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穆箖向旁边手足无措的舵手问,“我们在哪里?”
“现在我们向南五里不到就是江陵城,看来我们是被当地的江湖门宗误会了。”回答她的人是段绝尘,“等一下他们靠近的时候,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和他们交涉。”
“那他们也得给你机会让你交涉!”穆燃大吼道,“小心对面有弓箭手!”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寒意的金属在穆箖的瞳孔里反射一下,“进船舱!”她出声警告。
“没用的!”林朔在稍远处喊,“他们准备用火攻!”
穆箖心下一惊,此船木制,可经不起火烧啊!抬眼一看,果然弓箭手都点燃了箭头,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甲板,段绝尘气愤不已,纵然他有一身不俗武功,但敌众我寡,也毫无办法,“弃船!”末了不确定地看了看穆箖三人,“你们都会水吧?”
“……”三人无言以对。
“行了,会水就跳!往北边游!”段绝尘吼道。此时,第一轮火箭已经破空而来。船舱多处已经被点燃了。那十名老兵作为退役水军,自然深谙水性,早已经跳船而逃。
“小箖,快点!”穆燃在身后某处催促。紧接着是两记物体落入水中的声音,显然是穆燃和林朔已经跳入水中。
至此,穆箖也不再犹豫单手撑着围栏一跃而起,翻身入水。
冰冷的江水拉扯着穆箖身上的衣物,黑暗中,她凝眉细细分辨四周的声音——穆燃和林朔就在她斜后方,正在奋力向岸边游去;上方的三只船依旧嘈杂不堪;正后方原本属于他们的船已经完全点燃,正缓缓向江底沉去。
段绝尘呢?
没有听到这位年轻高手的动静,穆箖向周围看去,但是四周黑黝黝的,她什么都看不清。
“林朔!穆燃!你们看到段绝尘了吗?”穆箖向他们喊。
“他不是和你在一块儿吗?”林朔回答道,“他不见了?”
穆箖心下暗道不好,转头看向被点燃的木船,只见熊熊烈火之中确实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段绝尘。此时他好像并不着急,眼看甲板已经没有一处完好,他却依旧闲庭信步一般,一会蹲下,一会站起。
“段绝尘!”穆箖看着他悠然自得,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段绝尘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向江面看了看,确定了穆箖的位置,然后纵身而起,凭借着强悍的轻功,连水都没沾,落在了穆箖身边的一块浮木上。
穆箖还没来得及惊叹,只听到他低声说,“提气,轻身。”
穆箖连忙运气,只觉得衣领一紧,她就被段绝尘拎了起来,飞速向江边掠去。嘉陵江如此之宽,却也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段绝尘就来到了岸上,“你休息一下,我去找你哥和太子。”
穆箖趁着这个时间,将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理清楚。
本来他们三个在接受了段绝尘一整个下午的训练之后,就已筋疲力尽。待天色将暗,他们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就看到本来并驾齐驱的三艘商船包围了过来,同时江面上的所有大小船只都快速靠岸,宽阔的嘉陵江瞬间显得空旷得过分。如果到这时都还算是个意外,那么后来这三只船近乎于疯狂的攻击,令穆箖不得不考虑这整件事的预谋性。显而易见,这段航道受制于某个江湖帮派,攻击他们的船只也来自那里。可是他们几人就算身份贵重,也没有招摇过市,再加上朝廷宗庙与江湖武林并无干系,对方显然不是冲着他们的身份来的。江湖中人,只有可能为了江湖地位或者是非恩怨大动干戈。
可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初涉世事,又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段绝尘带着穆燃和林朔回来了。他们两个被段绝尘一左一右拎在手里,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穆箖忍不住笑了。
“我说小箖,你还有心情笑。”穆燃很是无语,“我好惨啊,第一次离开父母自己出远门,就遇到这种事。”
“别发牢骚了,这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段绝尘警觉地向四周看去,“我们这次,很可能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穆燃愣了愣,“怎么会?你不是说是被误会了吗?跟他们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林朔接话道,“那些船只早在傍晚之前就跟在我们附近,肯定是早有预谋,绝非偶然遇见。再说了,他们的船上都有弓箭配备,显然是有备而来。”
“没错。”穆箖沉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得罪了什么人?”
“这些,路上慢慢想吧。”段绝尘说,“你们把身上弄弄干,准备赶路。”
林朔,穆燃,穆箖,这些都是正经的尊贵之身,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份苦。段绝尘担心他们会有些怨言。但是他们都行动利索地弄干了衣服上,头发上的水,穆箖为了方便行动,甚至拿出随身的匕首将裙摆割下一块。
“难我大顺能兴盛三百年。林氏穆氏的传人心性真不一般。”段绝尘自言自语说,看那三个年轻人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赞许。
“接下来去哪?”林朔问道。
“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过几天就去江陵城,找地方官员解决。”段绝尘沉着地回答,同时在前方带路。
四人穿过岸边的矮小树林时,穆燃忍不住问,“地方官员会帮我们吗?我们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啊。”
“不用你们暴露身份,这种时候越简单越好。不管暗算我们的人是谁,肯定都算到了我们会拿你们的身份行方便。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只需要报官说我们的船被击沉,他们派人查时,必然会发现那是皇宫的船只。彼时就算你不说自己是什么人,他们都不会怠慢。”
“段大人,我们烈阳军在大顺境内,口碑不错吧?”穆箖若有所思地问。
“烈阳军是大顺第一雄师,南征北战,守土开疆,是百姓心中的英雄之师,口碑自然不差。”
穆箖缓缓点头,没有出声。
段绝尘忍不住看了看穆箖,“郡主,你问这个干什么?”
“烈阳军没有得罪百姓,这证明攻击我们的人不是单纯的江湖势力,更不会事百姓自发。那就只剩下两种结果,第一,来的是朝廷官员,冲着我们太子世子的身份来的;第二种,来的也是朝廷官员,不过却是冲着我们是父帅的孩子来的。”穆箖的语气冷冷的,眼神也是冰冷如铁,“这两种人,说白了就是一种人:与父王政见不和,以至杀人灭口之辈。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先是设法查到我们的行踪,然后买通当地门派,半路截杀。”
穆箖语罢,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郡主聪明。”段绝尘平静的说,“但是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带到滕州,旁的暂且不管。”
“这我明白。”穆箖淡淡回答。
“虽然早知穆府深受皇恩令许多人不满,但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猖狂至此!”林朔低声吼道,一瞬间储君之威尽显,“待我回京,一定向父皇禀明此事,绝不姑息!”
“希望皇舅舅不会为难吧……”穆箖长叹一声。
日头从树林东边升起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