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寨有何消息?”
“夏军兵分两路攻打三川寨,张昭远在寨北、寨西分兵拒敌。昨日来报,都巡检使杨保吉战死,寨北的五百人覆没。狄青、刘继宗据守六盘山口,力战铁鹞子不下。还有,野利旺荣率军攻打金明寨。”耿傅根据传信木牌上的信息拼凑,在沙盘上重新摆放兵棋。
“真是难为他们了。”韩琦不断翻着劄子,泾原路的兵员在实行三丁抽一后已经接近两万人,看来明年之前,就能完成扩军三万的计划。
“稚圭,照这样下去,不出五日,三川寨必失!”耿傅非常担心,“元昊进攻镇戎军的意图暴露无遗,咱们这边的人马已经足够,何不令任福突袭白豹城……”
“围魏救赵?”韩琦笑道,“这样的主意太聪明了。在战场上,我们要用尽一切办法,让对手觉得我们很蠢。”
“你什么意思?”耿傅突然紧张起来,“张昭远和狄青都是鄜延路的将领,要是他们阵亡或是被俘虏了,我们怎么向希文兄交待?”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韩琦收起劄子,“依我看,元昊昨日就该拿下三川寨了。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就是因为他的精兵全在白豹城。我们现在出兵,就中计了。”
“那韩公打算如何?”耿傅实在猜不透韩琦在想什么,“镇戎军可丢不得!”
“无利不起早,我就是用镇戎军这块肥肉吊住这群狼。你即刻传命王珪、朱观、武英三将,率三千兵马屯兵瓦亭寨静观其变。等到三川寨被攻破之时,再发兵与夏军决战。”元昊,我一定让你相信,我军的主力在镇戎军……
康定元年的深秋,一个孤独的身影撞入了汴梁城。看着南城门,尹洙勒住了缰绳。十六年前,他进士及第,帽簪金花,腰横革带,在汴梁城中大醉一场。景祐年间,范仲淹上《百官图》斥责吕夷简结党营私,却被贬出京城。自己出于义愤,请旨自贬……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如今的汴梁城还如之前一样喧闹,街上的百姓摩肩接踵,手上挎着竹篮沿街买卖。艺祖登基以来,市坊一体,让原本就繁华的汴梁城变得华灯难息。
“河南先生!”
突然有人叫自己,尹洙回头一看,竟然是汝南王赵允让,连忙下马施礼。“臣失礼!竟不知王驾在此。”
“河南先生,自景祐出京,孤甚想念。”
“有劳王爷惦记。不知殿下一向可好?”尹洙之兄尹源做过赵宗实的启蒙先生,尹洙和赵宗实也相交不浅。
赵宗实从一旁走过来,“学生拜见河南先生。”
尹洙一见到赵宗实,不免有些吃惊。几年不见,赵宗实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肩宽腰细,目如朗星,儒生气十足。“与殿下相别经年,臣甚是想念。”
“师鲁,听说葛怀敏辟你为泾州判官。后来韩稚圭又用你为谋主,眼下党项兵锋正盛,你怎么有空回京了?”赵允让说着示意尹洙上马,“走,跟孤回府,今晚就在府上休息。”
“不敢!”尹洙连连摆手,“王爷,前线军情十万火急,臣这就去大内中书省。哎对了,今日是哪位相公押班当值?”
“今天就别去了,刚到东京,先休息一下。”赵允让扶尹洙上马,“今日押班的是吕相公,你还要见他?”
吕夷简?尹洙闻言,微微皱眉,“他不是以右仆射入相吗?怎么轮到他押班了?”
“先生还不知道罢?”赵宗实眼神一冷,“张士逊以足疾致仕,陛下早已进吕夷简为昭文馆大学士。别说押班中书省,现在连章相的风头都不如他了……”
“不得胡言!”赵允让横了儿子一眼,转而对尹洙道:“师鲁,你和希文、永叔都和吕相有隙。就别去见他了,等两日后文德殿常参,你直接觐见陛下。”
“王爷,这事却不好。就算不去中书省,我也得去吏部述职。若是让吕夷简知道我有事回京却不去见他,难免要心生忌恨。我不敢有负稚圭所托啊。”
“那好吧,你只管去。千万别和他吵起来啊,办完事之后到我府上来用晚膳。”
“臣遵命。”
中书省内,吕夷简刚批完一大劄子准备休息会儿,内侍进来奏报:“吕相公,经略判官尹洙求见。”
“谁?”吕夷简刚喝了口茶,听见“尹洙”二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内侍又重复了一遍,吕夷简心中暗暗叫苦。尹洙当初和范仲淹一起攻讦他的事还历历在目,当初因事遭贬,现在又要见面,哎……
“让他进来吧。”
内侍刚出去不久,尹洙就走进来了。“臣经略判官尹洙拜见吕相!”
“尹大人少礼,坐吧。”
“相公面前,岂有下官的坐?”尹洙故意把“相公”二字说得很响,吕夷简只当没听到,继续问:“尹大人一向在陕西公干,为何突然返京?”
“回相公的话,臣与陕西经略安抚使夏竦、副使韩琦商议后,决定分兵进讨元昊。现有攻、守二策,呈与相公!”尹洙恭恭敬敬地把劄子递给吕夷简,所有的礼数全部到位,看不出一丝破绽。
“尹大人出京以后,这些个规矩倒记得挺牢啊。”吕夷简也不看,故意搁在一边。“两日后文德殿常参,本相自会呈上御览。”
“多谢吕相公!”尹洙躬身一礼,“这礼数、规矩可是个好物什,有了规矩就不怕有些人尸位素餐,不知进退了。”
吕夷简还没回答,尹洙已经走了,气得他把笔一扔。这个腐儒,就是看不惯自己升任宰相,专门来找茬!想到这儿,便把劄子往右边的篮子里一丢,和各州县粉饰太平的劄子混在一起。
两日后的常参,仁宗驾坐文德殿,仍是吕夷简押班,众臣朝拜。赵允让刚想说陕西的事,御史中丞孔道辅出班上奏:“臣启陛下,御史台核查开封府胥吏冯士元案,现已查明:参知政事程琳权知开封府时,唆使冯士元以贱价购得故枢密使张逊府邸,又往返新拖、苏吉丹、三佛齐购买木材,所费府库缗钱百万。”
“孔中丞所言甚是。”郑戬赶紧站出来,“臣蒙恩知开封府,查得府库缗钱之数与账册所载相差百万贯有奇。”
“这是诬告!”程琳恼羞成怒,拿着笏板几乎要砸在郑戬脸上,“老臣受两朝隆恩,忝居要职。唯有战战兢兢,不敢欺瞒。所谓购得府邸一事,乃臣平生积蓄所得。”
“程卿,你且莫急。”仁宗拦住了程琳,问孔道辅道:“胥吏冯士元现在何处?”
“现在大理寺监押候审。”孔道辅想了想,继续说道:“陛下,此案牵扯官员甚多。臣不好点破,有劄子一道,恭呈御览。”
蓝元震走下御阶,拿了劄子呈给仁宗。仁宗看罢,气得直拍书案。“好啊,你们做的好事。素日读的圣人的书,都读到哪去了!”
“陛下!”程琳连忙跪下,“老臣受先帝、太后厚恩,万万不敢行贪污之事……”
“你给朕住口!”宋仁宗狠狠瞪着程琳,手里举着孔道辅的劄子,“这上面桩桩件件,还有冯士元的供词,你敢说你一件都没有?”
“臣行得正,做得直,无罪可认。”程琳正面迎上仁宗的眼神,“这必是奸佞小人无中生有,魏征曾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愿陛下听臣一辩!”
“程参政还想辩什么?”郑戬冷笑道:“明道元年,程参政献《武后临朝图》于太后,何意啊?太后临朝,皆因陛下幼冲登基,生恐天下不稳,不得已逾制而为。程参政,你到底是讽谏太后的良苦用心呢,还是希望太后仿效武曌,改朝换代?”
“郑天休,你胡说八道!”程琳把笏板一扔,“你想把老臣赶出京城?告诉你,就算老臣走了,这参知政事的位子也轮不到你!”
蓝元震看不下去了,“程大人,切勿御前失仪!”
“程卿,你口口声声先帝、太后,郑卿所说的献图一事,你打算做何解释?”宋仁宗虽然心中厌恶程琳,但他毕竟是两朝老臣,在副相任上也算兢兢业业。可没想到程琳早已被愤怒吞噬了理智,“老臣没什么好解释的。诸葛武侯作《出师表》言: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国有诤臣,不亡其国。”
“哈……”宋仁宗被他一句话气得站起身来,“不听你的,朕就是昏君?大宋就要亡国了吗?”
群臣吓得纷纷跪倒磕头,谁也不敢说话。宋仁宗再也按捺不住:“程琳目无君王,出言悖逆,又贪纳缗钱,心行不佳。知制诰拟旨,贬程琳为……”话音未落,被孔道辅打断:“陛下息怒,程参政贪赃之证俱在。可今日荒悖之言,多是心中盛怒所致。请陛下三思,饶恕程琳妄言之罪。”
王德用也劝道:“陛下,寻常百姓被人骂尚且要还嘴。程参政毕竟是先帝老臣,郑大人逼人太甚,程参政难免心中有气。”
郑戬连忙道:“陛下息怒,臣只知闻恶直言,台狱阿徇,非宸断无以肃清朋邪。若有冒犯大臣、陛下之处,臣愿领罪。”
“郑卿请起。”仁宗亲自走下来扶起郑戬,环顾群臣,“你们都听到了吧?闻恶直言!不管他是两朝元老还是功臣勋旧,朕一概处置。”当即传旨:罢程琳为光禄卿、知颍州,御史中丞孔道辅出知郓州。罢王德用为武宁军节度使、徐州大都督府长史。
龙颜盛怒之下,谁都不敢说话。赵宗实本来实在忍不住想说几句,被赵允让一把抓住,一直到朝会结束都没能开口。尹洙一直看着赵允让,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单独上奏。下朝之后,尹洙和赵允让父子走在一起,赵允让面色铁青,弄的赵宗实和尹洙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一直回到王府,赵宗实才憋不住问道:“父王为何不让我上奏,程大人和孔中丞都是忠臣哪!”
赵允让横了他一眼,“忠臣?他要是忠臣,那你爹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白丁!”
赵宗实被父亲一句话噎住了,尹洙突然一拳砸在手心里,“被张士逊那个老贼玩了!”
“哎!”赵允让看了儿子一眼,“师鲁,你给这小子说说!”
尹洙苦笑,“殿下,今日程琳被贬,你还没看出端倪?这是张士逊布的局!”
“他不是致仕了嘛?”
“他致仕了,朝中就没有一个半个心腹之人了?”赵允让边摇头边叹气,“本来我是打算上奏陕西进兵的事,没想到刚一上朝,孔道辅就上奏冯士元案。这案子都查了多久了?现在才想起来上奏?孔道辅刚说完,郑戬就跟着把《武后临朝图》的事抖出来了。你仔细想想,这两件事挨得着边吗?”
“那这事和张士逊有什么关系?”赵宗实还是不明白。
“殿下,程琳和张士逊素有嫌隙,而郑戬和张士逊的关系非浅,他能做到开封府知府就是张士逊的保荐。今天常参的时候,吕夷简又一言不发,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赵允让长吁短叹之后,悠悠得说着,“儿子,你这位皇伯父可不是当年的少年天子了,这十多年来朝堂的暗流涌动,他看得清清楚楚。尹先生尊重你,称你一声殿下。宫里的那群宦官、宫女都不把你当回事。咱们父子能在汴梁城继续待下去就是好的!”
“王爷,可陕西的事怎么办?”尹洙知道韩琦的性子,如果圣旨再不到,他可能会冒险进兵。如果真这样做,那无论胜败,他都会被言官骂得体无完肤。
赵允让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次常参至少是五天之后,今天朝堂上闹的这一出,只怕过了五天,皇帝的气也不会消。
“先生,你的劄子真的呈上去了吗?”赵宗实突然问道,“要是被吕相留中不发或是混在其他州县的太平奏疏里,岂不是误了大事?”
一句话让尹洙倒抽一口冷气,对啊,昨天他话里话外损了吕夷简几句,以他的性子,真有可能做出来。
“像这样的火急的劄子,不超过一天就会上呈御览。要是明天陛下没宣你进宫,你就去见八王。”
“八王?”尹洙一愣,“他不是在养病吗?”
赵允让笑道,“养病不过是托词。皇帝有个习惯,每当遇到这样贬谪宰执的事情,都会去荆王府问计。你要想见他,只有去求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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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老五,你俩就别比了……”张玉和孙节无奈地看着杨文广和张忠各执一条钢枪,在校军场无休止地比武,就为了争谁的枪法更胜一筹。杨文广从军以来,一直认为自己的家传枪法天下独步,直到遇上了张忠。环子枪一个怪蟒翻身,张忠横枪一压,环子枪便被死死地压住。
“六哥,当心了。”张忠嘴角一勾,仰身抬腿,一脚踢开了环子枪。趁杨文广向后退步,起身猛出一枪。杨文广明知躲不开,用枪头向后一扎,站住身子的同时奋力一拔,侧身让过枪锋,右手挺枪刺去。
“哎!”孙节失声大叫,张玉也差点叫出声。再看时,两条枪距对方的咽喉只有半寸多的距离。
“又是不分胜负。”张忠笑着收枪,“六哥,多有得罪!”
“除了我大哥,你还是第一个能和我的杨家枪打这么多回合的。”杨文广也收了枪,“老五,你这枪法是自己练的还是别人传授的?”
“从前做贼的时候,自己瞎琢磨呗。”张忠说着,取下自己肋下的弯刀,“六哥,党项人的冷锻甲刀枪不入,我这儿有件兵器让你们看看。”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放到桌上展开。张玉在军队里打过铁,各门兵器无不熟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五弟,你这画的是戟还是刀?怎么还带着小枝?”
“这是我根据汉戟、唐戟的样式改的戟刀。枪锋一侧连着小枝、弯刀,既能击刺又能劈砍。党项人就是铜筋铁骨也难敌这一下。”张忠伸手一指,“还有这个,你们看,汉戟用的是戈、矛的组合,又叫卜字戟。如果把戈换成镰刀,倘然一枪戳去,刺不着,过了头,须得枪头上有个钩儿方好。”
“镰刀枪?”杨文广转身取来自己的环子枪,留情结上也有一个小钩,“若是把这钩换成如镰刀般大,就算他刀枪不入,也好钩他落马。”
孙节耐不住性子,把张忠拉到自己身边,“哎哎哎,老五,你自己的兵器和六哥的兵器都改了,你帮咱也看看,咱的凤头斧怎么改?”
张忠失笑道:“四哥,你这斧头还想怎么改?”
“怎么不能改?”孙节从背后摸出斧头,“你看,咱老想着把这斧柄加长,跟你的枪杆一样。那一斧子劈下去,少则三四个人,多则五六个。若是早上砍到晚上,岂不有几千几百个?”
一番话说得杨文广和张玉笑个不停,张忠也笑得连连摆手,“四哥,你听我说。这斧头不比长枪,原是短的好。似你这般膂力,短的砍去可断骨断筋,若用长杆,他倒没事,你这斧柄先折了。”
张玉走过来搭住他的肩膀,“四弟,要不你和二哥一样也用钢鞭,或者跟我一样用双锏,我倒是不吝赐教。”
“去你的!”孙节一把推开他,“尽想着占咱的便宜。”
四人正在说笑,忽然有亲兵来请:“四位将爷,崇班有请!”
“好,这就来!”杨文广叫上三人,急忙赶回府衙。刚回府衙,种世衡就说起了三川寨的交战情况。
“斥候回报,金明寨死守各处险要,野利旺荣连攻三日不能得手。三川寨两日内血战十余场,杨保吉战死……三日之内,我已经接到两次失守的消息了……”
“什么!那我二哥呢?”孙节一听说三川寨危急,恨不得立刻率军赶去救援。
杨文广也道:“崇班,给我三千兵马,我去救他们回来。”
“不行!”种世衡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仲容,我给你交个底。青涧城名义上有一万大军,实际上连五千都不到。这五千人除了加固城防还要开垦荒田、安抚羌民,内政不稳,无力出击。”
“那就看着三川寨全军覆没?”杨文广不敢想象,“崇班,你若是不发兵,我大哥那里……”
“就是你大哥的命令。”种世衡头也不抬,随手拿出一张谕令,“自己去看。”
杨宗保的笔迹,杨文广再熟悉不过。见众人不再言语,张忠忍不住问道:“崇班把我们都叫来,不会是为了告诉一声不准出兵吧?要没别的事,末将回去等着看戏了。”
“你什么意思?”种世衡抬头看着张忠,后者毫无畏惧,还以更加冷峻的目光。
“野利旺荣久攻金明寨不下,周美率军日夜苦战。我打算分兵抄下夏军后路,你们谁去?”
“请问崇班,难道三川寨不是日夜苦战吗?”张忠的目光更为冷峻,“金明寨背后是杨部署的一万大军,就算三十六寨陷落,野利旺荣也是强弩之末。敢问崇班,镇戎军有多少守军?如果三川寨全军覆没,谁去救镇戎军?”
“放肆!”种世衡的声音不高,却极具震慑力。身旁的种诂、种谔知道父亲的脾气,连忙打圆场,种记赶紧拉着张忠等人出去。杨文广、张玉、孙节也先后跟出来。
“放开我!”张忠挣脱了种记的手,“我非要找你爹说清楚!”
“五爷,算我求你了。我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青涧城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了,你又何苦招惹他?”
“你怕他,我不怕他!”张忠说着要再闯进去,被走出来的杨文广等人好说歹说拉回了军营。
府衙内,种谔继续劝着种世衡,“爹,张忠毕竟是个粗人,可念他作战骁勇,别往心里去。”
种世衡并不答话,转而问道:“你们兄弟都在,三川寨的事你们怎么看?”
种诂抢先道:“我赞同爹的意见。我军发兵到三川寨,须急行军一日半。等到了,三川寨多半已经失了,而我援军却是人困马乏。”
种记说道:“三川寨四周皆是山地,唯独这一片是平川。韩公毕竟是文臣,在这用兵,那不是给元昊送上去的肉嘛……”
种世衡听完,得意地一笑,抬头和种谔四目对视,“老五,他们几个都说了,你怎么不说?”
种谔嘴角一勾,“爹,既然这是第三次报失守,那就证明前两次都是误报。三川寨虽然万急,儿认为它还在张昭远手里。只要我军发兵,它就有救。”
“哦?”这个回答有点出乎种世衡的意料,“这么说你是同意出兵咯?”
“非也。”种谔看了一眼种诂,“大哥刚才说得对,我军救援三川寨虽有胜算,救出来地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将,好过全军覆没罢了。韩公虽是文臣,却不见得不知兵。他手下有任福、桑怿、王珪、武英等陕西宿将,可偏偏挑了狄青和张昭远这两个从鄜延路借来的年轻将领镇守三川寨。儿子认为,三川寨就是个诱饵。韩公的目的是要攻取白豹城。”
“白豹城?那不是赵元昊在陕西的行营吗?”种诂赶紧拿来地图,种世衡掌灯细看,果然,韩琦的布兵弄阵确实符合种谔的判断。
“韩公抛出三川寨和镇戎军这两条小鱼,引诱赵元昊深入泾原路。他却趁势从环庆路出兵,拔掉白豹城这颗钉子。没了据点,赵元昊只能退兵。”说完,种谔狡黠地一笑,“只可惜,鱼饵下得太小了。就这几千兵马,赵元昊还不舍得把精兵全部从白豹城调来。要是我用兵,就在三川寨布置两万大军,拖也要把白豹城的援兵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