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嘶吼，带着不甘，终于隐没在了赵亦体内。
植物衰败又怒放，力量野蛮生长。
……
“都告诉他了吗？”
潘碧天没有躺在摇椅上，简单地站在这片大陆边缘，就有不可一世的气度。
程明摇摇头：“没有，就跟您当初做的那样，都靠他自己。”
“你恨我吗？”
“从未恨过师父。”
“那小子呢？”
“他也不会恨师父的。”这句话，程明说的有些不确定。
“你到这看看。”
程明来到潘碧天身边，向外看去。十一座大陆漂浮不定，黑色的魔启之地居于中间，万年不动。
“这界天宗十一门，没一个人族，也没一个瞧得起人族。”
“外面的大千世界，宗族林立，没一个瞧得起邪修。”
潘碧天说这话时，邪修那股霸道的血气倾泻而出，弥漫整个大陆，恍惚间，万荒门成了另一个魔启之地，只不过是暗绿色的。
十一座大陆上，都有人凌空而立，看着万荒门喷薄的血气，神色各异。
或不忿，或漠然，亦有畏惧。
“你师弟快出来了，去接他吧。”
过了些时候，老人意兴阑珊，对程明挥了挥手，漫天血气都收拢到了那副干瘦的身体里。
……
“老匹夫，万荒门，翻不了天”一片黑暗中，一个声音阴恻恻的响起，怨念不加掩饰。
……
赵亦盘坐了许久，一开始，他只是麻木地顺从自己的直觉与本能。只是慢慢地，他学会了引导，学会了控制。
终于，那气若游丝的气机凝练许多，在赵亦体内纵横涤荡，狂野又隐忍。
再睁眼，或许是错觉，在他起身时，隐隐约约响起“哗啦啦”的交错之音。
充沛的力感充斥他孱弱的身体，他挥手间，暗红色的光芒覆盖在手上，响起高速的唰唰声。他心念一动，虚空中伸出几节链节。
“啵~”
刚伸出一两节，那链节又如泡沫般消散。
“还不够熟练吗？”
赵亦握了握拳，却也不急躁。
大概是获得灵脉的缘故，他的眼睛能看破这片黑暗，也看得比平时更远。
一片荒芜中，祭台上符文的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被观测。只那么一点，如同黑暗银河中的零碎星光。
赵亦来到祭台前，双目放光将那些符文看了个仔仔细细，这才站上去。
“程师兄”
一入眼，程明挡住了赵亦的整个视线。
“吼”
黑虎从赵亦身后扑出，一对巨爪仿佛要将赵亦撕裂。
却只见赵亦脚尖一踮，腾高好几丈，再落下来，恰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黑虎的背上。
程明的神识在赵亦身上流转一周，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
“你进步很大，自己跟上来。”
黑虎散去，程明身子一晃，隐没在林中。
赵亦踉跄一下，赶忙跟上。
程明起步的速度不快，不过在慢慢提速，大概在试探着赵亦的极限。
赵亦紧跟着，刚开始倒还显得轻易，一会后便感到些许吃力，他倒有些韧劲，咬着牙，又提了提速。
程明的速度终于稳定下来。他修为高出赵亦许多，能察觉赵亦已经到了极限，甚至在勉强自己，倒也没必要为难自己师弟。
两个人就这么赛跑似的胶着了好一会儿，程明突然转过身，赵亦也来了个急刹车。
“你总跟着我干嘛？”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师父吗？”
“谁说的？”
“我不见师父，师父怎么教我修行？”
赵亦犯了糊涂，不知道程明什么意思。
“师父不教我们修行，他只告诉我们一个方向，怎么做都是靠自己。”程明淡淡道，“你随便找个地方给自己开辟个洞府，师父睡醒了就会来见你。”
话音落罢，程明不再给赵亦反应时间，这一次他的速度很快，根本不是赵亦所能追赶的。
原地，赵亦一脸呆愣。
自己这莫不是选错了山门？感情这是个撒手掌柜啊。
赵亦摇摇头，只能随便选了个方向，纵步而去。
万荒门的空陆很大，仅仅是这一片林子，赵亦也走了小半天，这还是他有意发力奔跑的情况下。
停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他选中了一片竹林，里面的溪流经过一片岩化低地，形成一池清潭，很是清雅。
他将清潭周围的竹木砍了下来，清出一片空地，又到林区外面砍了些竹木，分批次运回了清潭边。
他看过些工艺书籍，懂建造的技术。曾经昌秆镇里他住的房子就是自己造的。
虽说局限于没钱没材料，有些简陋，好歹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
如今他体力远超常人，亦不缺建材，又是小半天，总算把起居的竹屋建成了小半。
正当他有些疲惫了，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时，潘碧天不知不觉到了这片竹林之中。
“臭小子忙活了大半天就在这建房子？！”
潘碧天糙砺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着实吓了一跳。
“师，师父”赵亦行了礼
“师父，您看，我这房子也还没建好，没地方给您坐”
赵亦挠挠头，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还笑？”潘碧天没好气道，“过来，给我看看你的灵脉。”
赵亦听话靠近了些潘碧天，同时心念一动，虚空中立时又有暗红色的链节浮现。又是两三节才刚出现，就又散去。
“师父，我还不太熟练。”赵亦又有些不好意思。
潘碧天额头隐隐有黑线浮出，一掌掴在了赵亦头上。
“唉哟，疼！”赵亦惊呼一声。
“灵脉都不会用，这房子，你也建的安心？”
潘碧天把手搭在赵亦肩膀上。
“你再放出来给我看看。”
赵亦有些怕了这怪老头，言听计从，暗红色的锁链浮现。
就在其又要消散的刹那，肩头传来一股力量，硬生生止住锁链消散的趋势，让它继续“生长”。
“古怪。”潘碧天暗暗道了一句，继续往赵亦体内输送力量。
五节六节、九节十节
潘碧天的脸色随着锁链的生长，愈发古怪。
他暗暗发狠，一股脑的开始输入力量。
一般来说，一位初入修行一途的修士，接受这股力量会直接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可眼下的赵亦，不仅没有这种趋势，反而还老神神在在，只是那锁链，一直生长。
暗红的色彩与碧绿交汇，将竹林染成诡异的色彩。
终了，潘碧天面色都虚浮了，把手从赵亦肩头撤了开。
充斥在竹林间的锁链失去了力量的供应，一股脑缩回了赵亦体内。
“见了鬼了？鬼都没这东西鬼。”
赵亦总觉得自己这师父透着股邪气，眼下看他生气一般，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我的灵脉怎么了吗？”
潘碧天神色严肃了几分，赵亦的情况，他还真没探个明白。
“你这灵脉……怎么是锁你自己的？”
“锁，我自己？”
“有点麻烦，我过几日再来看看。”他说完这一句，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赵亦看着潘碧天离去的身影，觉着这老头脚步看着怎么那么虚浮，想去扶他老人家一把，又觉着还是自家房子重要。一转身，建房子去了。
赵亦念着的那老头，感应到赵亦转身一举，心里又腹谤一句
“臭小子，把我榨干了，也不知道扶我老人家一把。”
又过了一天，赵亦的竹屋总算落成。他思考了一下，着手起家具的准备来。
虽然都是些小物件，可准备起来，难度却比建房子要难得多。
转眼又是两三日的光景，赵亦放下雕好的案几，终于完成了建房大计。
也无怪他这么执着，他父母双亡，家境贫苦，就想有个温馨干净的家。花上几天时间建好自己的房子，在他看来，完全值得。
拿起一个木杯，准备去溪边接口水喝，一转身，差点撞上了潘碧天黒到极致的骷髅脸。
“所以你这几天，还是没修炼，对吗？”
“这个，诶，师父喝水吗，我这杯子多。”
赵亦顺手拿起另一个杯子，就要溜走。
只不过，显然潘碧天不会让他成功。
上位者的气势与威压就足以让赵亦动弹不得。
“你那灵脉邪门的很，我查了宗门的史书记载，也没找到相近的例子。”
“我暂时也没法子。”
“不过正常修炼应该是没问题的，最好修炼一些攻击性强的道法。”
“我看你这灵脉，不催动时自行护体，一旦催动，反而封住自己三成功力”
“哼，和你一样，是个奇葩。”
潘碧天最后冷哼一声，显然还是对赵亦花费这么好几天的不务正业有些耿耿于怀。
一道灵光由潘碧天手中打入赵亦眉心。
“有空去识海阁学学我们门派的道法，有问题就去找你师兄，别烦我睡觉！”
潘碧天的话在竹林里回荡，人早已不见了。
这几天虽然忙着建房子，做家具，但赵亦还是做了些修行的，没人教，他就按照魔启之地的那套运行方式运行体内的那股气机。
结果是有效的，他体内的力量终究是壮大了一丝。
此刻操纵着力量寻找那抹亮光，居然让他成功进入了识海。
识海阁？
只是一道符文。
他的气机尝试着触及那道符文，眸中所见陡然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