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并州刺史府。
“主簿,告示贴出去后反响如何?”并州刺史南宫珀斜躺在卧榻上气定神闲道。
“刺史大人,征兵告示的反响在我们预料之中,就是征税的告示有些…”并州主簿杨玄顿了一下,眉宇间有着一抹担忧之色。
“有些什么?”南宫珀从卧榻上站了起来。
“引起的民怨有些大,恐怕真的会激起民变。大人,如果被上头知道我们私自提高五成税赋…”杨主簿的担忧之色更浓。
南宫珀淡淡道:“刘勃勃那边什么反应?”
杨玄道:“尚无反应…”,他顿了一下又沉声道:“这不像刘勃勃的行事风格,刺史大人,我们要早做准备,以免再次发生魏郡那样的叛乱。”
“刘勃勃不甘久居人下,早有叛逆之心,只是畏惧朝廷威严才不敢轻动。现在逼反刘勃勃,局势尚可控。如在大军南下的时候,刘勃勃叛乱,很可能会霍乱整个西北。”南宫珀悠悠道。
“理虽如此,可是…刺史大人,我们无故逼反刘勃勃,到时候皇上问罪下来,我们会比冀州刺史更惨。”杨玄劝道。
慕容寿在魏郡点燃的叛乱火苗迅速窜起,席卷了大半个冀州。叛乱虽然被镇压下去,但是耗费了秦国官府大量的人力,基本耗空冀州的物力,严重影响了冀州地区南下灭晋的征兵征税进度。冀州刺史被南宫永固斩首问罪。
“魏郡叛乱暴露了我们弱点,刘勃勃肯定会抓住这一点,不能给刘勃勃机会。大军南下前,并州有能力镇压刘勃勃的反叛,南下后就无力征讨了。再者说,刘勃勃这人嗜杀成性,如果叛乱成功,定会荼毒并州,到时我们肯定是比冀州刺史惨。”南宫珀道。
闻言,主簿杨玄身子一抖,目光闪烁,脸色变幻不定。
“我的主簿大人,放心吧,你尽管按照告示主持征兵征税。我已经做了布置,就等刘勃勃叛乱。去吧,你继续密切关注刘勃勃的动向。”南宫珀笑道。
杨玄叹息一声离开了刺史府。
看到杨玄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南宫珀优哉游哉躺会卧榻。这年头忽悠人办事也是不容易。
杨玄一路愁眉不展回到了家里。
“老爷,因为何事烦心?”杨夫人见到杨玄眉头几乎拧成个川字,关切道。她又吩咐贴身丫鬟小翠端来参汤。
“唉~”杨玄心神疲惫长叹一声,道:“刺史大人擅自提高税赋,要逼反那刘勃勃,我等恐遭池鱼之灾啊。”
闻言,站在杨夫人身后的贴身丫鬟小翠目光一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啊!刺史大人为何要逼反那饿狼?”杨夫人惊叫道。
杨玄一抬头看到小翠站在杨夫人身后,脸色一正,淡淡道:“小翠你先出去,记得万勿多言!”
小翠应声告退。
“还能为什么?刺史说的好听,说是为了防止刘勃勃叛乱无力镇压,提前将他逼反以便镇压,还不是为了他那点私心,那点与刘勃勃的旧怨。”杨玄冷哼道。
“这些匈奴人可不好对付,就算刺史大人能镇压刘勃勃叛乱,战火之下晋阳城必无幸免之理。到时候朝廷问罪下来,老爷恐怕难逃责难。而且,一旦镇压失败,我们这一家老小恐怕…”杨夫人愁道。
“夫人真知我心。我正为此烦恼,朝廷问罪事小,就怕刺史大人不是刘勃勃的对手,那晋阳城的百姓可就遭殃了。罢了,为了夫人,我也不能放任不管…”杨玄握了握拳头道。
“老爷是想,向朝廷反映此事?”杨夫人道。
“我正有此意,向朝廷告发刺史大人擅自提高五成税赋的事情,请朝廷下旨阻拦刺史大人。”杨玄道。
“老爷,此事不可。此去长安路途遥远,就算朝廷有旨意下来,也来不及了。何况,一旦刺史大人知你告发之事必对你不利。不如…”杨夫人犹豫道。
杨玄一怔,连忙道:“不如怎样?夫人快快讲来。”
“不如,不如将刺史大人的用意秘密告知刘勃勃。一来,刺史大人镇压刘勃勃失败,刘勃勃不会迁怒于你。二来,刺史大人镇压刘勃勃成功,那更与你无关。两者都能自保。”
“哈哈,夫人所言甚是。”杨玄舒展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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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裕和陈元龙在城门口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就进了城,住进了一间普通客栈。宋裕留守客栈,陈元龙出门办事。
宋裕脑海中不断出现城门口人们在征兵和征税告示后哀嚎一片的情形。深入秦国腹地,宋裕进一步感受到了秦国官民之间以及氐族与其他归顺民族之间的矛盾。秦国翦灭诸国统一北方后看似强大,其实内部已经危如累卵。
现在差的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裕如是想到。正在他神游天外时,敲门声响起。根据敲门的节奏,他知道是陈元龙回来了。
“元先生回来了。”宋裕道。
看到宋裕的沉思之色,陈元龙道:“想什么呢?”
宋裕一笑,道:“在想氐秦政权崩溃的时机会什么时候到。”
“哈哈,只要我们不断努力,很快就到来了。眼下就来了机会。”陈元龙道。
宋裕知道陈元龙定是从地室并州分部那里获得了重要信息。他道:“看元先生神色就知道这则消息对我们很有利。”
“并州刺史南宫珀擅自提高税赋,想利用征兵征税事情逼刘勃勃反叛。”陈元龙道。
“嗯?冀州刺史的下场还不够南宫珀引以为鉴的?”宋裕奇道。
“据传来的情报显示,可能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刘勃勃久有不臣之心,南宫珀想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提前除掉这个威胁,不想被动地步冀州刺史的后尘。二是南宫珀与刘勃勃有些私人旧怨,想借此光明正大除掉刘勃勃。你觉得呢?”陈元龙道。
宋裕目露思索之色,突然道:“此事有蹊跷。就算南宫珀如愿除掉刘勃勃,擅自提高税赋逼反藩属的罪名也不是他一个刺史能够承担的,这种极有可能祸及家人的事情,他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做?”
陈元龙会心一笑,心道孺子可教。
看到陈元龙在笑,宋裕知道其中定有别情,道:“莫非是南宫永固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