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先锋营,那片在辰国战报里已经焚毁的营帐里,有一个人也察觉到了异样。此人看起来是一个白衣文士,气质温润,眉目和善。他此时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了天启城的方向。那里仿佛有一道璀璨霞光落下,美得叫人惊叹。他由衷赞道,“好美。”
场间的白破局好似与另一个世界进行了一场连接。从他身上的“孔”里,奇妙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般涌出,如同一场洗礼,如同一次天启。而有一点完全不同,不同于他任何一次请灵的狂躁,这一次的力量温暖得如同春水一般。从另一个世界赶来的“灵”,竟然是如此温和的存在。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这一尊佛,其实是他周岁那天白夫人为他在罗汉堂里数了一整日才遇到的一位尊者。那一日菩萨低眉,悲悯为怀,白夫人祈祷,请求他能守护自己的孩子。从此白破局与佛结缘,虽然此缘并不从他而起。
温暖如水的光挡住了吕通的刀,也隔绝了他的感知,他有些不适应,于是伸手握住了他的刀。
于是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让台上台下的众人同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吕通左手持刀,白破局右手握住了他的刀刃,甚至这只手直接抓在了它狰狞的血槽上。吕通暴走的真元也无法让刀再前进一寸。这就是天地元气,此时的擂台已经不再属于两个人,如果白破局愿意,甚至可以凭借之前的那一剑乘风而起。只是他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只觉得熟悉,这身上的异样感觉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他开始慌张,慌张这到底是谁。
“这不可能!”吕通想退,刀却仿佛卡进了顽石中动弹不得。他也不敢弃刀,因为周遭的环境已经与他完全脱节,先前肆意出体的真元此刻一离体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没了踪影。
“宗师!你怎么可能借到宗师!”吕通目中有血丝暴起,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借灵之法却在此刻创造了他无法染指的奇迹。他几欲疯狂。
“我没有借。他自己来的。”白破局真诚地说道。他也不确定这样做了会不会有人来,现在看起来效果似乎还不错。只可惜父亲的宝药也已经用光了,他便不再浪费时间。
白破局右手往前一推,吕通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道从刀上传来,似乎并不难化解。他见状正欲调整身形,却发现了不对。刀退回来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向后推去,而他一旦抵抗,这股力量便会从柔和变得强硬,如刀劈斧凿一般不容置疑。
“白常在!”吕通声嘶力竭地喊道。
短短的几分钟里吕通就记住了他的另一个名字。似乎说明了之前的白破局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白破局听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了女人呼唤这个名字的样子。于是他拿起了剑,用剑身对着吕通拍去。
“皇上驾到!”台下的众人望见高台上的身影后纷纷跪下,唯有擂台上的二人还在追逐。
伴随着大太监悠扬的声音,白破局用剑身把吕通拍下了擂台。他的身后则是跪伏的群臣,一时间竟然让人有些分不清跪的是谁。
白破局抬头望向高台,却没有看站在那里的纪宸歌。那边的座椅依旧是没有人在。
白破局对着台下面色苍白的吕通微微颔首,说:“承让了。”
高台上,年轻的皇者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只是露出了一个欣赏的微笑,对高台下的白破局说:“还不上来领赏?”他的手里握着一枚兵符,正在摩挲着。
“众卿平身!”在他身后,那位大太监接着他的话说道,二人没有丝毫的打扰,仿佛已经这样配合了许多年。
台下众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们有些还还在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有些已经开始欢呼吾皇万岁万万岁,更多的则是还在震惊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白破局在台下单膝跪下:“白破局不授兵符。”
“哦?那你要什么?”龙袍加身英武不凡的年轻人像是并不意外地问到。“还是你要等我给你选择?”
台下的人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离奇,他们一个个都认真的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丝细节。
“臣只要添香阁关盼盼的自由身。”白破局低声说道。他身上的佛还未离去,这让他有些意外,是在担心他还有危机吗?他有些不明白。
台下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一些人在惊叹这难道是一个舍身为红颜的爱情故事,另一些人在鄙弃他把国家大事当作了儿女私情的筹码。
“哦?”年轻的皇帝皱起了好看的眉眼,只可惜他的这张脸没有几个人能看到,此刻也不例外。
“此事不入封赏。若你钟情于她,朕也无心棒打鸳鸯。”纪宸歌沉吟道,他有点吃不准白破局的路数,因为此事牵涉到当年的一件大事,断不是此事三两句能够敲定的。
“这样。关盼盼此后三年无须再在添香阁为妓,也禁止离开天启城。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若你能带来三百颗北狄人头,你便可带她离京。你还要什么,可以说说?”纪宸歌说着看了一眼脚下的吕通,他已跪在纪宸歌面前,藏住了自己的表情。
“无他。”白破局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马上去找袁守诚,他已经等了十七年,一刻也不想再等。
身旁的大太监打开一张圣旨,开口念到:“资封赏,泉州人士白破局为永乐侯,受封泉州,领五品俸禄,受郡守节制……”此后一大摞礼仪用度的封赏白破局已然听不进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
白破局跪地领旨。等到他再抬头时,纪宸歌弹了一纸信封给他。
“知道你在等这个。”纪宸歌调笑道,他其实不太明白这东西对于白破局的意义。
白破局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一走神的功夫信封落在了地上,他连忙捡起来拆开看,只见上面只写着三个字。
“南山寺。”白破局低声念道,他此刻已然没了正常思考的能力,疯了似的朝宫门外跑去。身后是狂奔着赶上的李浣溪和一脸莫名其妙的辰国皇帝。
与此同时,城外二十里的庙门里,刚刚走进了一位老和尚。
“师傅您终于回来了!”平日里总在干杂活的法存小和尚越过众师兄开心的上来迎接他。
“嗯,这一路可不好走啊。”老和尚笑呵呵的,像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