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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穷山恶水 下

骇人的“攘外必先安内”和东北、华北相继沦陷的听闻,伴随着灼热的熏风,一度让整个华夏神州哗然沸腾。当熏风翻山越岭直至滇西,沸腾着的恐慌与愤怒,终究还是随着时间和空间的推移,在凛冽的寒冬里安静了下来。

远远看去,寒冬里的高黎贡山,除了萧条还是萧条。如果把怒江的咆哮忽略,怒江两岸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生机。高黎贡山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两岸的人们也只好跟着太阳的节奏,在这片广阔而又贫瘠的土地上,日复一日的耕耘着他们的盼头。

只有怒江一如既往地用它博大的胸怀和气概,委屈着千沟万壑的委屈,欢乐着春潮秋波的欢乐。

饥荒是滇西人民永远无可回避的问题。人和豺狼的冷战还没有结束,也可能不会结束。时光当然不会因为贫困或者富裕,而放慢或者加快它不知不觉的步伐。

又是一个拮据的冬天,不知不觉小满椿和小堂椿已经八岁了。

小路两边的霜还白生生的,杨再庭铸梨头的炉子,早已火光熊熊。折腾了一早上后,杨再庭把一大锅梨头水,全都倒进模型里,然后往墙边的凳子上一坐,又抱起了他的大烟筒,呼噜呼噜吸个不停。

过足了烟瘾,杨再庭感觉时间还早,又到柴垛上抱来一捆柴,还想再继续铸梨头。

他刚踏进他的“梨头坊”,院子里就传来了柴担子落地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老大、老二,老三去山里担柴回来了。他刚把怀里的柴丢下,就听到了老四和老五喊道:“妈,我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两个急促的脚步声,向自己的工作坊跑来,他知道那是他的老六和老七跑来叫他吃饭了。

杨再庭走到堂屋的时候,儿子们已经把只摆着一大盆窝窝头的桌子,为了个团团转。老大杨金椿看到二叔来了,自觉地站了起来。

余梅香从厨房里端着一盆煮好的萝卜菜走来,她还没来得及把萝卜菜往桌子上放。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了洪亮的声音,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他是甲长安凤岐老爷。

“再庭,我的梨头铸好了吗?”

杨再庭刚把含在嘴里的窝窝头吃完,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到来人大喊道:“哎哟,我的妈呀!正在吃饭呐!”

“安老爷,来来来!来吃饭!”

“再庭呀!儿子长大了!生活也好了!窝窝头随心吃了吧?”

“安大哥,哪够呀!一年到头也就今天这一顿最好!”余梅香接过来人的话,拿起一个窝窝头递给来人.

“今天是我俩生日!”小满椿和小杨金椿笑眯眯地望着安老爷笑道。

“你把你的给了我,你吃什么?”安老爷一看盆子里还有七个窝窝头,就知道盆子什么情况了。七个儿子一人两个,夫妇俩一人一个。余梅香递给自己的就是她自己那一份。

“安大爷,你吃吧!我分一个给我妈!”老大杨金椿说完就把自己的另一个递给母亲。老二、老三一看,赶忙把自己的掰一半,往老大碗里放去。

老大死活不接,兄弟三人推来推去,老大熬不过俩弟弟,只好接了过来。

“你们俩教育的真好,光看看孩子吃东西就知道家风了!”老人一边吃一边说道。

杨再庭没有说什么,看了看老人笑了笑,然后喊道:“银椿,走!去给你安大爷倒杯茶来!”

看到银椿站起身来往作坊走去,安老爷又感叹道:“要是天天可以吃窝窝头那该有多好呀!这种日子我们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安大哥,慢慢来,你会等到那一天的!一会儿把梨头拿走,回头多开几亩荒地,明天就会好一些了!”杨再庭一边啃窝窝头一边说道。

“这世道怕是不行喽!不行喽!听说东北华和北都被日本人占领了,国民党的领导人还搞什么‘攘外必先安内’,追着自己人往死里打!”

杨再庭吃完了,把旱烟袋递给安老爷,又让老三财椿去作坊把烟筒给安姥爷抱来。

“抽会烟吧!安老爷!”

几个孩子吃了饭,赶着牛羊,拿着柴刀,背着背篓到山里去了。那安老爷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时间一直到了中午,腊勐寨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太阳依旧又准时到了腊勐河正上方。

从栗坡头到鹰蹲山的路上,有一大队人马正在过河,有扛枪的士兵,也有光着脚衣衫褴褛的布衣。他们行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路人马,仔细一看,却是强凑在一起的一群人罢了。光脚的布衣们仿佛是被押解的人犯,又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士兵看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不容侵犯。布衣们说话和走路,大多战战兢兢,还有一些人身上还有被这群士兵暴力过的痕迹,还有的被五花大绑着。

“我不想当兵,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一个被绑着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的哀求道。

“别哭了,你弟兄三个,你不去!你二弟跑了!难道让你妈带着你还没断奶的弟弟代你去?”一个年龄稍大的村民说道。

“你他妈的,烦不烦?不过让你当兵,又不是让你去死。”一个当兵的说完,上来就一脚把哭诉的男子踹下了河里。

“大哥,你看我这腿,能当兵吗?”

“你的腿瘸点怎么了?我看挺好的!你别看他们现在好好地,总有一天也得被炸没了!你腿瘸了点怕什么?不过是提前瘸几年罢了!”这当兵的这么一说,先是把几个当兵的逗得哈哈大笑。一伙被抓的壮丁一听,简直哭笑不得。

远处腊勐河边这隐隐约约的一幕,引起了还在山上放牛的杨金椿和何达等一伙的注意。

“你们看什么?还不快去把牛羊拢一拢,要不然一会儿进了树林,又被豺狼伏击了!”刚从远处把牛赶回空地的何达气喘吁吁的责骂道。

“达哥,你快来看,长岭干下面的河边那么多人在干吗?”老三杨财椿喊道。

“那是抓人去当兵,对面山的村子,已经抓了几天了,昨天我家一个亲戚跑到我家,就是为了躲抓兵的。”旁边一个娃娃一边去赶牛,一边说道:“他说每家每户,只要是有两个儿子的,都要参军一个,即使结了婚也得去。他小孩刚刚满月,不忍心丢下孩子和媳妇,才跑到我们家躲兵役了。他说即使他不回去,估计他腿上有残疾的大哥,也不会被抓走。”

何达想了想,不无担忧说道:“刚刚还有一个绑着的被踢下河里了,可能就是不愿意参军,被捆起来的带走的。马上就要到我们家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和你们父母商量对策。”

“真是的豺狼未灭,人狼又来了!”一年年迈的老头,一边用手弄了弄膝盖上裂开的补丁,一边生气地说道。

杨银椿听了不以为然,说道:“前方正在打仗,我爹说国难当头,参军报效国家,本该是每一个热血男儿不容犹豫的选择,又何必逃避呢!再说了,当兵还不用饿肚子,还有衣服穿,如果我这个年纪他们也要,我巴不得呢!”杨银椿和杨财椿兄弟俩,虽然已经有了14岁,但由于营养不良,看上去依旧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孩子,你说的是不错,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去当兵不仅流血流汗,还随时可能让子弹打穿你的头,忍饥挨饿更是平常事,上面那些当官的不知发了多少国难财,一般士兵几乎没有军饷,多少人都是在战场上忍饥挨饿,最后成了小日本枪下的饿死鬼。”老头子一边装旱烟,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外公也是这样说,我舅舅就是受不了部队的这种苦,后来当了逃兵,又被抓到了,后来活活被打死了!”两三米外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说道。

太阳到了鹰蹲山上空,余辉已经跑到了腊勐河对面的村寨。余晖过后,鹰墩山显得格外的冷清。这时候,征兵的队伍已经进了鹰墩山下的村子,他们的到来让原本冷清的山寨多了几分恐慌。

一声枪响,原来刚刚在河边被士兵踢下河的瘸子,由于极度的恐惧和不情愿,想借上厕所的机会逃走,被押解的军官发现了,并扣动了扳机。毫无人性的子弹,穿过了他那支已经残疾的大腿,只见他倒在地上,鲜血不停地往外流。

这一切被还在梨头坊里,铸造梨头的杨再庭看的清清楚楚。只见他一把扔下手里的梨头,捡起一把锄头,就向抓丁的队伍走了过去,怒不可歇的对开枪的士兵说道:“小伙子,这枪不是让你用来对付老百姓的,要显威风你到战场上显去!”

“狗日的老鬼,你再说一句试试?”这士兵显然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走了过去,直接把枪顶在杨再庭的脑门上,大声吼道。

“如果你这枪是专门用来对付老百姓的你开枪试试?难道老百姓都是后娘养的?恐怕你妈也是老百姓吧?老百姓吃不饱,穿不好,弄不好还会被山里的豺狼吃掉!那个时候政府哪里去了?你们哪里去了?现在来征兵,人家不愿意你们就五花大绑,还用枪顶着我的脑袋?”杨再庭义正词严地说道。

“老不死的,敢冲我瞎嚷嚷?你再嚷一句试试,………”

杨金椿,杨银椿,杨财椿看见父亲被人用枪顶着脑袋,纷纷拿起菜刀、锄头、柴刀就冲上来。

为首的军官见状,赶忙向天空放了一枪制止,大声喊道“都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然后转过身来对开枪的士兵说道:“你怎么能随便开枪呢?赶紧想办法给他处理伤口!”

一场可以预见的流血事件得到了制止,为首的军官走到杨再庭身旁说道:“大叔,你说的我刘某人都知道,但这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我们的任务是征兵,让更多的人拿起武器,上战场打鬼子。”

刘副官道歉后,又说了一些关于征兵的政策。原先的纠纷是平静了,可谁去参军却成了问题。按照政策,抓丁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情”,三叔杨再寿也得去参军。

杨再寿一想:“两个女儿和儿子都还小,媳妇一人在家谈何容易,万一自己回不来,他们娘母几个怎么办呢?大哥家有七个儿子,连上大哥八个人,多去部队一个也是好事,到部队不仅可以吃饱,家里人也会少为饥荒操些心。”

作为老叔和弟弟的杨再寿,一厢情愿的为哥哥和侄儿们盘算着,盘算好后开口了。他说要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二哥杨再庭和侄儿杨金椿,家里的烂摊子他来收拾,让二哥和侄儿金椿到部队好好锻炼锻炼。

杨金椿和杨再庭,自然也想到了杨再寿一家的难处,自然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杨再庭没说什么,对他来说,照顾三弟也是他的分内之事,杨金椿自然也知道其中缘由。

杨财椿也能看出老叔的内心,却不理解父亲和大哥的初衷。说道:“三叔,你想的真周到,看来我们一家还得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还那么见外干吗?”

杨财椿正想据理力争,被父亲严厉的眼神制止。

杨再庭顿了顿,转过身,指着杨金椿对刘副官说道:“长官,我们父子俩早就想参军,可惜总找不到机会,既然我三弟有这份心意,长官就成全了我们父子俩,让他三叔就在家吧!”

“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父子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刘副官说道。

“长官如此通情达理,那太好了,如果不是几位长官亲自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军装?几位长官,既来之则安之,今晚,我想办法弄点伙食,大家就在我家好好吃一顿饭!”

几个征兵的汉子这些天不知得罪了多少村民,连日来几乎顿顿“白眼下饭”。这里居然有人这么支持工作,还要请他们吃饭。有的嘴上推辞着,心里的喜悦却在脸上完全渗透了出来;有的干脆就没有任何推辞,连忙点头。

月亮已经上了家对门的树梢,豺狼嗥叫又从山的那一边传来。几个当兵的肚子早就翻江倒海,杨家却没有做饭的意思。杨再庭又抽了一撮旱烟,站了起来,向羊圈走去。

看见主人进了羊圈,又出来,谁也不客气,就像看到了羊的狼一样,纷纷想要前来帮忙。结果眼前的一切让人不禁大跌眼镜,哭笑不得,主人家怀里竟是一只还没断奶的羊羔子。

刘副官调侃道:“老杨,你这是让它断奶,还是想让它断命?还是放回去吧!不吃也罢!不吃也罢!”

众人一听,无不捧腹大笑,一人很难受地捂着肚子说道:“本来肚子就饿的疼,这样一笑,更疼了!”

“几位长官,走,带好你们的枪,我们一起找吃的了!”杨再庭此话一出,原本以为杀羊的军官们蒙了。

“主人家,原来不是要杀羊?”一个士兵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大家放心,只要大家手里的枪是真家伙,有比羊肉更香的!”

当兵的没法,只能客随主便,把火气压在肚子里。刘副官指着抓丁的一伙青壮年,吩咐道:“张三有和李四噶两人留下,你们好生看着,跑了一个我那你俩试问,就是死了,也不能跑了!其他人跟我来!”

大伙儿跟着主人家出门了,想看看主人家到底玩什么把戏。金银财宝玉五个儿子,也跟在父亲身后,出了家门,朝着豺狼嗥叫的方向走去。

鹰蹲山月色婆娑,树影迷离,脚与铺满松针的大地亲切接触,发出沙沙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与之相比,羔羊的鸣叫,要令人烦躁的多,以至于众人最后只剩下烦躁。

几个当兵的一路跟在杨家父子后面,羔羊一路鸣叫。远处的山冈上,不时传来狼呜呜的嗥叫,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让人觉得肉麻。羊羔在杨再庭怀里挣扎,恐惧也在士兵肚子里挣扎,当兵的已经不像当兵的,反倒像一群必须经过狼窝的羊一样诚惶诚恐。有人甚至恐惧到怀疑杨家父子会不会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变着法子和他们同归于尽。担忧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饥饿和疲劳。

突然,“噗噗”几声,白天开枪的士兵,吓得赶忙扑倒在地。听到同伴的笑声,他才发现原来是几只受惊的山鸡。一个士兵见到山鸡很是兴奋,抬起枪就要瞄准山鸡,被杨再庭制止住了。

走着,走着,杨再庭忽然停下来。

几个当兵的以为有情况,又都趴在地上,只捏冷汗。杨再庭蹲下身子把小羊放下来,拴在一棵小树上,然后摆摆手,示意众人隐蔽到十几米远的大树后面的小灌木丛中。

羔羊的叫声,成了山谷里唯一的声音,从山的这头,传到了山的那头。豺狼原先恐怖的嗥叫,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无隐无踪。时间随着山风的呼啸,一分一秒的走了。

众人继续小心翼翼的潜伏着,谁也没有说话,心里都期待着猎物赶紧出现,但内心深处又害怕“大物件”真的出现。

一个小时过去了,羔羊终于声嘶力竭,跪在小树前。

杨银椿刚想问父亲小羊为什么会跪在地上。只见两道绿色的光芒,突然从树丛里窜了出来,窜到小羊跟前。不对,弹指间,又多了几道。是狼来了,最前面的狼伸一伸舌头就能舔到小羊了。跪着的小羊吓得直打哆嗦,趴在地上蜷成一团,闭上眼睛等待着獠牙血口亲吻。

当众人以为可以扣动扳机的时候,几十条恐怖的魅影,又出现在了周围。几个当兵的很快反应过来了,自己一伙人七八条枪,面对的竟然是几十只财狼。在白天耀武扬威的汉子们无不在颤抖,无人不觉得生命好渺小。

豺狼不仅獠牙血口可恶,眼睛可恶,他们的鼻子也可恶。贪婪的狼群停滞不前,足以说明他们已经嗅觉到灌木丛里潜伏的危险,它们只是在等待。

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目标,士兵们哆嗦的手,始终不敢随意扣下扳机。

突然,一声熟悉的嗥叫划破夜空。这嗥叫杨再庭再熟悉不过了,十几年前在黄家水井旁边的场景和大哥被群狼分尸的血仇,立刻涌上心头。他对着旁边的几个士兵说道:“大家伙儿注意了!狼群开始进攻了!”

杨再庭没听错,这确实是大黄狼向狼群发出的进攻号角。上百束邪恶的绿光慢慢逼近灌木丛,一张张獠牙血口仿佛要把整个夜幕吞噬。

生死时刻来了,杨再庭指着一道绿光对身边的刘副官说道:“刘副官,那是头狼”。

对于职业军人来说,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刘副官还是听说过的。他一边瞄准头狼,一边说道:“兄弟们,开火!”刘副官话音未落,自己就率先扣下了扳机。

第一波子弹,准确无误地进入了那些已经被瞄准了的脑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死不瞑目的呻吟。这些狡猾而又贪婪的家伙,还来不及向他们统治的夜幕和群山做最后的道别,就停止了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显然已经让狼群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吓,同伴的倒下,似乎已经摧毁了它们继续进攻的勇气。狼群停止前进,不停后退。

……

群狼的后退,刚让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士兵们刚刚能感觉到自己淌出来的冷汗有些冰冷,丛林中又传来了惊心动魄的嗥叫。这嗥叫不仅让人颤栗,也让狼群无不为之颤栗。大黄狼居然没死,刘副官刚刚扣下扳机那一刻,狡猾的大黄狼忽然捕捉到了危险,潜意识的向左一跃,刘副官枪口喷发出来的巨大杀伤并未伤它分毫。大黄狼一跃,自己躲过了要命的一击,众人和狼群却产生了错觉。头狼死而复生的震慑,使得狼群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再次围拢过来。

灌木丛下的七孔枪口,再一次哆嗦起来,不知该瞄准哪一个方向。

“镇定,开枪!”刘副官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在这安静的时刻,竟成了一剂镇定剂。

“啪啪啪……”

几道绿光悄无声息的倒下。

“呜……”

狼群在大黄狼的叫声中毫不犹豫的继续前进。

“啪啪啪……”

“呜……”

………

子弹打光了,灌木丛中的士兵,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一个个瘫在地上,等待牛头马面从地府钻出来。

杨再庭突然一声怒吼,“杀”,只见杨金椿,杨银椿、杨财椿父子四人,手持柴刀,奔向狼群,手起刀落杀向飞来的魍魉魑魅。杨再庭直奔刚刚那邪恶嗥叫,柔和的月光掩盖了柴刀和钢牙对决的惊心动魄,唯独掩饰不了凄厉的惨叫。

一条饿狼飞向杨银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钢牙触摸到他脖子那一刻,飞来的身影被老三杨财椿一刀劈成了两半。另一张血口刚好咬住杨金椿肩胛骨,也被老二杨银椿的柴刀击中了脑袋,顿时脑浆四溅。人和狼都滚在了地上,………。

激烈和绝望来得快,去的也快,殊死的搏斗不一会儿就在几声,“呜——呜——呜——”的召唤中分出了高下。

一条条魅影狼狈的消失在了丛林中,几个筋疲力尽的汉子气喘吁吁躺在地上。不一会儿,几十个火把在夜幕中跳跃而来,呼喊而来,那是感觉不妙救援而来村民的。

柴刀与钢牙的较量,在欢呼和庆幸中落下帷幕,村民们一边骂该死的畜生遍地都是,一边兴高采烈扛着死狼往回走。

这一夜,鹰墩山下的人家,谁家也没有睡觉,男人们负责剥狼皮、抽狼筋、喝狼血;妇女们负责生火做菜,孩子们负责在月光下,在寨子里你追我赶。

这一夜,不仅仅是通宵达旦的狼肉夜宴;也是有史以来拉勐寨唯一一次军民联欢。刘副官抬着一碗酒,走到杨再庭面前,说道:“老杨,你真损,害得我们差点都喂狼了!”

“喂狼也是一种贡献呀!为民除害,也是光荣的嘛!”

....

饭招待了,该参军还得参。第二天早上,杨再庭让人把狼头挂在山寨的每一个路口。大家这会儿才知道,杨再庭这是在临走前,想方设法为腊勐寨除害。

吃了早饭,一边是上百被参军队伍,一边时成百上千的妇孺老弱病残。他们在泪水、叮咛、不舍以及惶恐不安中,相互挥手道别。这支队伍终于可以沿着马帮的古道,往江外方向走去了,太阳还没到腊勐河上空,他们就已经过了怒江。

抓丁的队伍走了,自愿参军地走了,不情愿被抓的也走了,杨再庭走了、杨金椿走了、何达走了,....。

腊勐寨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但大家都明白等待他们的只有枪林弹雨和九死一生的考验。

杨再寿终于如愿以偿的留在家,每每看到嫂子和侄子,他也会有那么一丝丝内疚,但是留在家终究是他最大的心愿。杨银椿和杨财椿也想参军,因为年纪小,也因为父母不同意,刘副官不敢收,只能失望的留在家做顶梁柱。兄弟俩不甘心的同时,突然不知不觉觉得肩上多了一份沉重的担子。

豺狼很长时间没来过,但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来?还会不会来?只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东北和华北的战事一直不容乐观,国民政府始终无法解决军队的腐败问题,军饷依然无法落实到位,绳索和棍棒威逼下的募兵,成了非常时期的普遍现象。

几个月后,刘副官又来抓丁了,他故意来到余梅香家。他特意告诉余梅香日本人的坦克已经开进了上海,淞沪会战开战在即,前一次被抓丁腊勐寨人,可能全部都要参加淞沪会战。

晚上,余梅香就做了个梦,梦见打仗了。一丈下来,腊勐寨被抓的青壮年阵亡的阵亡,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梦见自己的大儿子杨金椿,在一次冲锋中身先士卒,英勇倒下;梦见自己的丈夫,抱着金椿,金椿说他要去找他爹了,让叔叔照顾好娘。

说来也怪,第二天清晨,余梅香到山上打柴,恰好安凤岐父子俩也在。一群大雁居然从鹰墩山上空飞过。看着飞过的大雁,安老爷摇了摇头,问道:“梅香,你说怪不怪?我记得,即使是秋天也很少有大雁从北方飞来,路过我们这里。怎么今年还是五荒六月就有这种鸟飞过呢!怪球事了!”

以后几天,经常有大雁三三两两飞过腊勐寨,那些被抓了丁的家庭,家里人对他们依旧牵挂着,担心着,期盼着、祈祷着,祈祷他们也会像突如其来的大雁一样,在某个日子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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