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半天的几个男人也有些踌躇这个大工程要如何解决。
要是真的将这二层抽丝剥茧,恐怕没个两三天的时间是做不完的。而且毫不夸张的说,何家煞水局的关键,就在这个二层的内部。
如果说水入艮位,是形成了那股何家伤子孙的推动力,但想要造成这么严重的实际性后果,只有推动是不够的。就像一个普通人只用拳头胡乱发力,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就杀死另一个人的。除非,递给他一把刀。这二层铁丝网里的东西,就充当了煞水局手中的刀,在短短几年之内,让何家子孙几乎伤亡殆尽。
何魏氏在刚来的时候也说了,这二层的铁丝网就是何家大儿子做起小生意之后加盖的,至于堆着的东西,霍祈月也早就知道了,多是些金属物件,管道工具之类,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何家三个孩子的问题都与金属有关,大儿子用刀刺伤别人坐牢,二儿子在一场“鬼探头”车祸中丧命。
到这里翟军不由得有些不解,反问道:“那何秀霞的病又跟金属有什么关系?”
霍祈月也早料到会有这个问题:“金属是金,金克木,木在五脏中对应的是肝胆,怎么就没关系?”顺便伸手去拽了拽外层的铁丝网,发现焊接的非常牢固。“看到这铁网,你还想到什么了?”
翟军恍然大悟:“就是老大?”
“没错,长子伤于外,次子伤于内,长女伤于气。”霍祈月的解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细思恐极。
“那咱们怎么办?”
“二老,这个事儿贫道能办事能办……只是……”霍祈月没有再下达什么命令,似乎实在是有些为难。
“怎么了?”两位老人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
“可能会对您家这个东屋产生一些比较严重破坏,二位看……”征询何家两位老人意思,翟军瞬间就明白了,如果她都说要严重破坏,只怕是这间屋子也要像永念园那个窝棚一样,倒成一滩烂砖了。
听到这话,何长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倒是何魏氏先开口:“只要能救秀霞,就算是把这院里所有房子拆了都不怕!”眼中坚定的光芒也让人不觉叹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好,明天早上,您替我找四个杀猪卖肉的男人,都要带着杀猪刀来,剩下全部要属虎属龙的汉子,越多越好。还有,替我准备一麻袋糯米,四根麻绳,越粗越好。做四道像样的菜。”今天的风波终于暂时性的告一段落,霍祈月也事无巨细的交代完明天的事情。
准备离开之前,她还不忘分别递给几个帮忙的男人一道符纸,让他们回家将符点燃之后,将灰化进水中洗手,并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今日的事情并不会给他们沾染晦气,反而是功德一件,这才几个男人放下心来。何家二老更是对几人鞠躬作揖,本想拿出些东西表示感谢,却奈何家中已经一贫如洗,只能邀请几个和霍祈月一起留下吃个饭。
盛情难却,但是几个人被那东耳房里的味道熏的实在是没有任何胃口,婉拒之后纷纷告辞。
回到翟家,翟母默契的没有叫二人吃饭。
直到第二天一早。
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何家的院门口更是人头攒动,大家争先恐后往里边打量,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部分。
霍祈月和翟军进了院门,随后跟来的,还有落凤这只体型硕大的公鸡。光是看着就让人着实惊叹。看见十几个男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之何魏氏迎上来。在一夜间,又憔悴了很多,不仅如此,额头正中添了一大片渗血的新伤。可以想象昨天晚上老太太跑了多少人家,磕了多少头,才凑来这些人和东西。
翟军看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霍祈月先抱拳施礼,感谢了各位,同样是先发了符纸,嘱咐各位放在贴身的衣兜里。紧接着,今天这声势浩大的工程就正式开始了。
香案摆开,贡品与香炉奉上。霍祈月将一方大印摆在神位之上。
修道之人行走天下,往往会佩戴诸多法印令牌,《洞玄经》有云:“法印照处,魅邪灭亡。“不同的法印上应天地诸位神灵,不仅是道士做法奏达天庭的凭证,更是行使神力的法物,有着比神像更加重要的分量。霍祈月此时拿出的,正是灵宝净明九老神印,奏达上清九老帝君。可驱妖避邪,清镇家宅。散除瘟疫不祥。
燃起三柱清香,霍祈月蘸朱砂执笔,四道黄纸铺开,片刻前笔走龙蛇,四道符咒就已写成,看的众人眼花缭乱,之后双手掐诀,浑身一震,大声颂念:
启上清九老帝君,占验第一百一十二代弟子祈月秉,今桑堂何氏家宅有乱,法中一切灵神,乞赐救护。元始开图,必自乎震。九老帝君,获此神印。赤书玉字,天地安镇。隐音内名,鬼神符信。我佩印章,摄行天命。护身济人,伏魔皈正。无往不通,有感皆应。急急如律令!
之后向东深吸一口气,向法印吹去,随即提起大印,当当当当!扣在了四张符咒之上,干净利落。
霍祈月行咒语之前那长长的一段禀告,将事情先说的明明白白,要说在艺术作品中,是从没有过的,但是在道士开坛做法中,确是必备的。原因很简单,神又并非凡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更不可能随意驱使。只有先启禀对了天庭的哪位神仙,亮明自家人的身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明,人家才会分是非黑白决定是否帮你。毕竟,人都要就事论事讲道理,何况是神仙呢。
四条将近手腕粗的麻绳盘在院子中央。霍祈月先是嘱咐何长工将准备好的公鸡宰杀,将血淋在麻绳之上,四道符咒也分别贴在了上边。
“去,把这绳子捆在那二层网的四角。”这话除了说给翟军,只怕也没了别人,要是往常,他还会贫上几句找找心理平衡,可是现在,眼皮子都不眨的将绳子捆在腰间就上了房。
在霍祈月的组织之下,这四条绳索分别由三人拉住,由屠夫最前,其他的男人在后。听她一声令下。“拉!”
十几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唱起号子,保持用力同步。黑压压的铁皮二层发出巨大的呻吟,随着飞扬的尘土,终于开始摇晃了起来。
此时的众人已经紧张到极点,纷纷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为何霍祈月会选择这种破坏极强的暴力破拆方式,但片刻功夫,他们便在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中,彻底明白了。
不多时,这间铁皮房子在不断有节律的拖拽中,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倾斜,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从这预制板缝隙中,飞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蜻蜓!
要说是一般的蜻蜓,并不少见,旧时农村,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随处可见,红色绿色最多,偶尔还有金灿灿的。大多是小孩子们打发时间最好的乐子。但别看个头小,它确是实实在在的食肉动物,以昆虫为食,也有人曾见过个头大的蜻蜓捕捉小鱼,甚至还出过蜻蜓咬人的事情。
这铁皮网里的蜻蜓被端了老窝,四散飞开。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跑!这是水虎子!”霍祈月自然也发现了,这哪里是蜻蜓,这根本就是会长了翅膀的蝎子!
虽然却是和蜻蜓相似,个头却接近成年人的一只手,通体漆黑,最可怕的是,那原本锯齿状的口器里,竟然长的是一对锋利的巨大螯钳,若是被这张大嘴咬上一口,怕是得被生生钳下来一块肉!
众人在惊慌中有胡乱扑打的,有四散奔逃的。站的最近的霍祈月一行更是被这群虫子的高速飞行撞得生疼,阵脚大乱。
“都别动!捂住脸!”在混乱的人群中,霍祈月大声呼喊。手足无措的人群听到了她的声音,也都只能下意识的照做。随即,她拿起手边的一个袋子一把扯开,眯起眼睛,哗啦啦!
黄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何家整个院落上空!
一时间,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原来是硫磺。这片水虎子们原本在人群中四散冲撞,被扩散开来的烟雾激的飞快的逃命,顷刻间就消失在炽热的阳光下。还有不少因为离霍祈月太近,来不及飞走就被腐蚀,黄烟散去之后,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当人们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霍祈月就十万火急的大喝:“别愣着!继续拉!”
几个男人正在因刚才的一幕发愣,听到这个声音才又拽紧了麻绳,使劲浑身的力气发动。
“轰隆!”这被焊的结结实实的二层铁皮,终于禁不住拉扯,带着东屋的半个屋顶直接垮了下来!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和迷人眼睛的烟尘笼罩了何家不大的前院!烟尘中,还有不少的水虎子从里边飞了出来。也亏得霍祈月选择了在大白天暴力破拆,若真有人进去,怕是要伤的不轻了。
等所有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各种各样的不锈钢管金属材料,但也只能看出个基本的轮廓,昨天参与帮忙的那几个小伙子可认得出来,这些个东西上,全都长满了昨天那东耳房墙上的黑毛!黑毛上边,还密密麻麻的排着一层又一层的虫卵,还有蛹化褪下的壳。直看得人脑袋发麻。何家两口自两个儿子出事之后早就无暇收拾那块地方,不只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幅样子,也是受惊不小。
霍祈月却不敢松懈,方才涂了杨柳木水的眼睛,看着这堆废料上,蒙着厚厚的一团黑气,果然是化煞之象,只不过这煞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要不然,何家这个在普通不过的宅子,怎能招来这么多怨蛉!
怨蛉,就是村民口中的水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