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凡出了徐府，未走几步，二位戴斗笠披簑衣的年轻壮汉，迎面向他直冲冲地跑来。二人出现突然，进入郭凡视线时双方已不及二臂的距离，眼看着双方就要撞上，郭凡急撤身子往旁边避让。
二位壮汉也吃了一吓，脚下略缓得一缓，竖起眼睛，狠狠地瞪了郭凡一眼，又加快步伐，急匆匆地与郭凡擦身而过。
二人刚踏上台阶，一人就拉开嗓门向里面高喊道:“老太爷马上回府了，徐二、徐三，你们大家赶快出来准备迎接。”
歇廊上的徐十应声而出。那二位壮汉已跨入门槛，左右瞧着没见到门里其它的看门人，怪道:“徐十，怎么只有你一人，徐二他们人呢?”
徐十道:“刚才大管家回府了，带了受伤昏迷的许姑娘回来的，徐二他们都被大管家指使帮忙去了。”
一位壮汉抱怨道:“怎么就这么不凑巧，老太爷有我们侍候也就不说了，可是跟来了招大人、邓大人、马大人，等等好几位大人，若是没人接待的话，少不了大家都要受大老爷的责罚的。”
徐十慌了，忙道:“二位哥哥在这里等一等，我马上去叫人。”
他说完当即转身，沿着长长的歇廊飞跑着进里面去叫人。
门外路旁的郭凡听那徐府的佣仆高喊说道什么招大人、邓大人和马大人的，也就是卫尉府大将军长史招有道、卫尉府统领兼东山观都管邓全和刑曹马亮随着徐萱这位丁忧在家的刑部左侍郎转眼就要来到徐府，顿感奇怪。
他举着伞慢慢往前走，心中却想:一大早府尹杨大人带着法曹刘正还有张抗老大人去了方家的回波亭去见招有道，目的当然是去向他求证卫尉府招安鹰跳峡贼人一事，并向他告之三曹会审结果。那么邓全和马亮还有徐萱他们去回波亭见招有道，也是为咋日会审一事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事吧，毕竟邓全和招有道是一个衙门的文武大员，为着府尹的到来而齐聚在一起，不会简单。
郭凡忽然想到，在之前徐伯这个徐府大管家说过，他赶着马车着急忙慌地送许姑娘去的目的地可是方家的回波亭，这让郭凡很是不解:许青莲一介弱质女子，除了绝色美貌之外，她还具有其它什么特别的身份吗?不然的话，许姑娘去回波亭干什么?
徐萱的徐府与邓全及东山观搅到一块，甚至广川府另外几大官宦世家，如苏家方家陈家与东山观往来密切，郭凡并不感奇怪，他们早有商业上的来往，世人皆知。当然他们之间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更深层次的交往秘密。但是几位官位显赫的大人们的聚会，却加入了许青莲，这位让郭凡心动倾倒的绝色佳人，而且是让徐府的大管家亲接亲送，这次聚会的性质就值得让郭凡怀疑了。
他左思右想其中的种种缘由，越想着越觉着不简单，越想着这心里竟是七上八下起来，一阵阵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回首凝望身后在大雨笼罩中的堂堂徐府，那里高墙环绕，大门幽深，正不知有几进几重，乌压压的翘檐屋瓦，一眼难及边际。而伤重昏迷的心上人此刻正不知落在这深宅大院里面的什么地方，郭凡不由得为之感觉阵阵心虚发冷。许青莲秀丽柔弱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重重叠叠，幻化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在他胸腔里纠缠着，堆积着，渐而使他无法呼吸。
于是，郭凡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进徐府瞧瞧去，他实在放心不下许青莲的伤情，更想弄明白她与这世家大户堂堂徐府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还有她去回波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看着眼前徐府高耸、厚重、冷峻的石墙寻思:徐府门禁森严，定不能容陌生人进出，自己要想进府须寻他途，但是徐府广大，什么地方会是合适方便之处呢?
郭凡边走边想，不时地瞅一眼徐府高墙上下，在他将要走到敕建大学士府那堂皇赫赫然的正中大门之时，恰好望见七八乘轿马如山似浪地涌过涌金桥，正直奔徐府而来。
郭凡心中一动:这是徐老太爷徐萱带着招、邓、马等几位大人到府了。
他凝神而望，除了几顶大轿之外，有一年轻汉子落在最后。他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之上，身披防水毡衣，头戴竹制斗笠，手挽马缰，顾盼自雄，正是想要取他性命的卫尉府年轻的都尉邓杰。
郭凡趁着雨大，以伞遮面，装作路人回避的样子，急闪身在一棵大樟树后面，眼瞅着六顶绿呢大轿和邓杰从他的面前一一走过，由正门而左，奔徐府左侧门而去。
郭凡待大队人马全部转到另一边后，方才收回目光，转向涌金桥上游方向，盯着因大雨滂沱而变得混浊汹涌的秀水河失神了片刻，心里猛然一动，他想到了自己该如何潜入徐府。
广川府私家花园无数，唯有方苏徐云四家的花园，合称广川府四大名园，即方家的回波亭，苏家的独秀园，徐府的抱残阁，以及皇商云家的观瀑楼。除云家观瀑楼在云阳之外，三家的园林都建筑在广川府城内，且都是毗临秀水河而建。
由抱残阁而潜进徐府，这是郭凡想到的办法。
据说徐家的抱残阁是建在守缺湖边，守缺湖是徐家掘地而兴，引秀水河入灌而成，那么，抱残阁必定距离秀水河不远。
他默想了一下秀水河上下游所流经的方位，确定抱残阁就在上游东面的方向。
郭凡立即奔至秀水河边，攀上石砌的河堤，往上游疾行。
大雨下至此时，已经变弱，雨点成线，飘飘洒洒落在秀水河的河面上，不见涟漪。秀水河黄汤滔滔，急流浪涌，滚滚东去。原先百十丈宽的河道此时大了差不多一倍，河水翻卷着层层的浪花，裹着大片大片的枯枝烂叶，一波又一波的，猛烈地撞上两岸河堤，浊浪粉碎，哗哗乱响。
看起来秀水河这是要涨大水的节奏啊!今天的一场大雨当不致于让宽阔的秀水河河道洪水充溢，一定是秀水河的源头，秀岩和秀山流域也长时间地下了大雨，甚至暴雨，一年一度的端午洪水于今年会提前到来吗?
每年的秀水河在端午节前后，若因持续大雨，必定引发洪水肆虐，都会给下游两岸城乡百姓带来或大或小的灾难，难到今年的水灾故事要提前重演了吗?
郭凡一路飞跑，眼瞅着秀水河奔流如野马，心中担忧地思想。
将及跑了一里多一些的路程，他猛然看见右前方杂草灌木间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条水渠，水渠不太长，黄水荡荡，蜿蜒曲折二三里后到了一处石砌的高墙之下。那一方高墙特别突出，如鸟喙一般，细观下面于此突出部分，水渠到此被一处高大的水闸所断，想来这水闸正是徐府守缺湖引水的关口。
郭凡折而向右，对直穿过丛丛灌木杂草，到了水渠边，水渠不及半丈宽窄，早已水满横溢。郭凡沿水渠岸边迤逦前行，很快来到了水闸之前。由于闸门紧闭，引水渠在此被阻，黄水漫溢，闸门前水波激荡，俨然形成了一个半亩大小的水塘。
郭凡将雨伞收拢，放置在水塘边的一处杂草上，然后走下水塘。水塘水深已及大腿，郭凡蹚至墙根底下，抬头目测墙高约有二丈余。
郭凡十指如钢爪，紧扣墙缝，脚蹬墙面凸处，手足并用，如壁虎游墙，轻轻巧巧地攀上了墙头。
他伏身在墙头上，透过丝丝雨幕先往下看，再往远处观瞧。
墙下左边对应墙外又是一道关闭的水闸，离墙七八步便是石砌的湖堤，斜斜地没入水中，然后向两边伸展开去，形成如椭圆形状的守缺湖。守缺湖水波荡漾，风吹雨丝飘飘，浊浪重重，哗哗拍岸。
郭凡由近而远，打量着脚下这一片被一场大雨搅浑的湖水，估摸着它的大小约有百亩方圆，湖中心是一个数十亩、近似五边形的小岛，岛上树木参天，雨丝笼罩，青黛如翠。在他的正面，岛的南边，耸立着一座三层小楼。它临湖而建，红墙黑瓦，檐角高翘，轻巧飞扬，形制奇特，看过去像是缺了半边，却又显得多了一角，那便是广川府中有名的抱残阁了。
在抱残阁的南侧临湖边是一座小小的码头，码头湖边系着二艘小巧纤瘦的画船，随波而动。抱残阁相向码头搭建了一道宽敞的雨棚，里面摆着几顶大轿，一匹枣红马拴在棚柱上，轿夫仆从，或隐或现。
见到如此光景，显然徐萱和招有道他们到了徐府之后，就径直来到了这抱残阁。
郭凡再详观细瞧小岛及守缺湖周围地形。自码头始，一道长长的单孔石制拱桥，如长虹卧波般，横跨了半边湖水，通达湖东岸边，接续了一条碎石路，直入一片花树林木之中，此刻，拱桥之上有五六个戴斗笠披簑衣的汉子在走过来走过去，好似守桥的卫士。
码头和拱桥上面都有人往来，存在守卫，郭凡若是想避开守缺湖，利用高墙，在墙头上沿某个方向绕行进府的话，一旦行动起来，势必就会被人发现而暴露了行迹。唯此，郭凡只有悄悄溜下墙去，入湖潜行至小岛东面，斜穿小岛而至另一侧北面，再潜行至湖边上岸，借湖边丛丛假山掩护入府，方人不知鬼不觉。
于是，郭凡依此而为，悄然溜下高墙，伏行至湖边，看准方向，饱吸了一口长气，静悄悄入水，水波不兴，一口气潜游过去，探出头时已到了小岛的东面岸边。他借着岸边排排杨柳低垂的重重枝叶藏匿身形，悄悄登岸，猫伏鼠窜，飞快地钻入了林中。
林木茂密，地上铺满了枯枝烂叶，随处可见各式菌菇丛生。林间弥漫着一股雨水与草木混合在一起的湿漉漉的潮腐气。岛上的树木是随心所欲，自由生长，徐府是有意放任，长期无人打理。
郭凡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深入七八步，不经意间回头瞥见高出林梢的一处黑瓦檐角时，心头一动，寻思道:邓全，徐萱他们一伙子人在抱残阁里干什么呢?不会在商量什么机密大事吧，邓杰也来了，或许他们也要商量一下如何再次对付我们这些区区的小捕快?
思想及此，郭凡慢下脚步，心里一个念头刹时间涌了出来，强烈地告诉他:去看看!
他不加思索，立即掉头，轻手蹑脚，借着棵棵如大腿粗的槐树樟树楝树的掩护，渐次摸到了抱残阁的北边。
他藏在一棵高大的樟树背后，仔细观察眼前抱残阁的形状及其周围的动静。
抱残阁高有八九丈，分为三层，向南面开门以供出入。此时，抱残阁因徐萱这些人的到来，出大门雨棚之下，直至码头，可见轿马仆从皆守在两边，其余各处皆不见人，静悄悄的。
郭凡闪身出来，提气轻纵，如飞奔到一楼的窗户旁边，贴耳在窗，隔着一层窗户纸，仔细聆听里面动静。
过了片刻，只听得里面响起细细的一二声的脚步声后，便无声无息了。
郭凡抬头向上睃了一眼，心想:这些人在楼上的可能性极大。
他观察好上下落脚之处，张开双臂，怀抱楼柱，全身紧贴其上，叉开一双手掌，指头扣住窗格，两脚分开，蹬在窗框外凸之处，顺势上爬，三下二下的，迭次而上，轻巧无声，瞬时已至三楼窗户底下。
此刻，郭凡耳中已听到极细极细的丝弦声从两边窗户里飘了出来，中间节奏，合拍着几下云板。
郭凡不敢稍有太大动作，左右十指小心翼翼地扣住三楼两边窗格，屏息静气，缓而用力，爬了上去。
三楼里面低低的碗碟相碰声，高低的说话声，杂而无序，混而不乱，传入郭凡之耳。那极柔极绵的丝竹声则听得更为清晰分明了，只是郭凡不擅音乐，不知道里面演奏的是什么曲子。每当云板敲响，便有一位女子在无词哼唱，这女子的声音缓缓地从腔子里飞出，低到了极处，细到了极处，又柔媚到了极处，直入郭凡心房，让他一腔魂魄差点儿都飘了出来。
他赶忙双脚用力，身体上升的同时，双手攀住檐角，无声无息地翻上了瓦背。
他当即双脚挂扣飞檐，倒吊金钩，稳稳当当地贴住一扇窗户的边缝，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铜钱大的洞眼，一只眼睛凑近去，仔细往里观瞧。
郭凡先看见了邓全那张油腻腻的胖脸。在邓全的上首和对面，端坐着四五位衣饰华丽的男子，视线所及，郭凡只能看见这些人的背面和侧面，除了侧坐的马亮，他分不清谁是谁，除徐萱、招有道之外又多了二人。郭凡左右扫描也没瞧见邓杰在何处，而里面弹奏演唱之人也没见到，想必都是坐在某个角落里吧。在所有男子的身前都放着一张红漆方案矮几，上面堆放着瞧不出原样的珍羞佳肴。众人品味丝竹欣赏吟唱，同时频频举杯，彼此相敬，一派其乐融融的欢宴场景。一阵阵的酒菜香气自窗洞袅袅飘出，直入郭凡鼻端，他不禁馋涎欲滴，肚腹中叽里咕噜地叫起来，他这才想起时间已来到了午时。
郭凡强忍饥饿引起的不适，瞧见邓全放下酒杯，胖胖的双掌连击，悠扬的丝竹声与那女子的哼唱立时停了。
邓全开口道:“徐老大人，邓英捎信来说他已经上下整合完毕，请问贵府安排的器械何时可以启运?”
一道苍老喑哑的声音从邓全的右首边响起，这是徐萱说道:“就在这几日吧，老夫已交给了府中的二管家徐明具体经办，他昨日报与老夫说所有器械已在宁德装运上船，二日可到，入库清点后即可启运。”
邓全点头道:“多谢老大人费心了，入库之时，我会到场点验，邓杰都尉也去。”
“遵命，大人。”邓杰的声音从邓全左边对应的屋角响起。
这时，从邓全的上首边传来一道刚硬威严的声音说道:“邓大人，邓英都尉既然控制整合好了鹰跳峡的众人，周立就已毫无用处，为保秘密，还是要尽快处置他，否则大刑之下，万一他熬不过去，只怕会开口。”
邓全目光闪烁，沉着一张胖脸狠狠地说道:“招大人所言极是，周立一刻留不得了，不过，这次廖校尉带人入城，没想到全军覆没于红土坡，偷袭暗杀只怕不行了，打草惊蛇后，法曹那边防范肯定比往时更严，处置周立须当另想办法。”
这是招有道招长史与邓全的对话了，听邓全如此说法，郭凡恍然，心道:在红土坡围攻咱们兄弟的鹰跳峡贼人，进城来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杀周立，奶奶的，邓全、邓杰想在杀周立之前，耧草打兔子，顺带着先杀了咱们，真是打得一把好算盘，没想到这些贼人被小爷杀的杀，抓的抓，一个不剩，哼!这笔账待小爷以后慢慢与你们算。
忽听邓杰说道:“大人，卑职查实周立已被刘正另行关押在别处，由法曹公房的护卫队看守，防范极其严密，卑职意见，不如我们买通看守之人，下毒杀了他，那焦右司吏不是极力想投靠过来吗?可以安排他去办。”
邓全沉吟道:“下毒?嗯，算是一个办法，不过焦作此人名利心极重，天天想着如何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若没有极大的甜头给他，怕是使不动他，此事后面再细细商量吧。”
招长史有道说道:“如何处置周立，邓大人与小邓都尉另行商议，总之越快越好。各位大人，璜郡主已经启程南下，她为何而来，各位大人心里清楚，昨夜老夫接到王爷传过来的消息称，林源升任吏部尚书入阁了，皇上最终选了他而没有选王爷推荐的郝大人，这说明放开民间海禁已成定局，老夫得到这一消息后，便马上要方大人通知各位来回波亭会议，未料杨府尹和刘正等人也到，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搅扰不清，且不去管他。各位大人，瑞王爷高瞻远瞩，早已料中皇上开放海禁之圣心，并提早为之布局准备，虽然这次郝大人未能入阁，但是不碍大局。开放海禁，广川府所具海贸优势极大，各位同仁，事关王爷能否更进一步，我们就必须把这块利益牢牢地握之于我手，为王爷的功业添砖加瓦，所以，绝不允许他人染指。在此晓谕各位大人，林源乃刘正的恩师，在广川府与我等竞争的对手必定是林刘及其相关势力无疑，他们必有布置安排，当然也许还有他人在旁虎视耽耽，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眼下我们当紧锣密鼓，各项工作须尽快开展起来，并一一落到实处，方不负王爷之期望。璜郡主南来负有督查责任，贵人虽然年轻，驭下极严，各位大人当小心谨慎，勤力做事，若入了郡主王爷的贵眼，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否则本长史可保不了大家。”
招有道一席话如长篇大论，传达瑞王爷之意思，对众官员虽无训诫之意，却也凛然生威，在座之人即便是邓全与徐萱同级者均肃然拱手道:“招大人放心，吾(我)等定遵王爷钧旨，不敢懈怠。”
众人表态，恭谨而统一，并无异议，招有道满意地笑道:“好!为了王爷的大业，大家同心同德，戳力而行，为此，本长史提议，并已上报王爷，为壮大力量，再请方家加入进来，尽快购买船只招募水手修建码头，如此加上东山观和徐府，以及云阳云家，四家齐齐发力，基本上可以控制东南半壁的海贸市场，方大人，方老太爷那里烦你告之，请方府早日安排准备吧。”
背对郭凡，身形微胖的户曹大人，方玉书欠身道:“招大人对我方家的关照，方家上下感谢不尽，我们一定加紧准备，必不负王爷的期望和招大人的栽培。”
招有道赞许似的点点头。其它人则默不出声，不置可否。
林源入阁，朝野上下热议酝酿了许久的开放民间海贸政策即将由皇上批准施行，如此重大消息从招有道口中道出，应该真实可信。郭凡闻之，心里震惊莫名，脑中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过得片刻，忽听刑曹马亮低沉的嗓音在座中响起，他说道:“海贸之事，事关重大，有各位大人安排施行，定能达成王爷心愿，如何处置周立，邓大人和邓都尉也当有合适的办法，卑职不再置喙。然而，卑职认为，周立被抓，秀山捕快虽然只是执行者，但后果十分严重，在大事已定之时，这班捕快却如刺在喉，不可不拔除之，所谓杀鸡给猴看，处置了这班捕快，不是小题大作，而是一来可以震慑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二来也让那些骑墙摇摆之人好生掂量掂量其中的厉害。”
招有道点头道:“马大人言之有理，王爷在朝中韬光养晦，广川府中有些人就对王爷没有了丝毫敬畏之心，有些人也心存侥幸，处置了这班捕快，就是要敲打敲打这些与王爷不是一条心的人，徐老大人，您意下如何?”
郭凡偷闻至此，心中冷笑，情不自禁地想道:小爷猜想得不错，这班衣冠鸟人果然在商量如何对付咱们兄弟，我倒要仔细听听你们的手段究竟如何。
紧接着，他凝神而听那徐萱说道:“处置秀山这班捕快，老夫没有意见，但要达到如马大人所说之效果，则前日红土坡之法不可再用，而宜用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手段，东山观已经起诉了这班捕快，马大人应尽早开堂审理此案，以定其罪。”
郭凡心道:这是已知的了，不新鲜。
马亮道:“二位大人所言，卑职谨遵，不管杨大人同意与否，刑曹公房最迟在后日即开庭审理，另外，秀山捕快十五日当晚与东山观牛知客之兄长牛大发生过冲突，牛大的一条腿被秀山一捕快打断，证据确凿，卑职已安排牛大牛二兄弟以秀山捕快故意伤人致残罪诉于广川县署，明日当有动作。”
牛大断腿，依其脾气性格，应该早已开始实施报复，奇怪他好几日没有动静，原来憋在这里，郭凡心想，冷笑道:这也不足为虑。
“好!好!好!这叫双管齐下，如此一来，这班胆大妄为的捕快定然罪责难逃，明正典刑，方泄我心头之恨!”
红土坡刹羽，针对秀山捕快们而精心安排的暗杀一败涂地，邓全心里早已窝了一肚子的邪火。马亮话音刚落，他的一双眯缝小眼猛然睁开射出二道凶光，两边的胖腮肥肉激动地一阵哆嗦，口里一迭声地先叫起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