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婓嫁到建康之后,与从前在山阴陆家判若两人,她不再使性子,内敛谦让,没事儿就和嵇筱两人谈论黄老之学,书画之道,再者,就是在王夫人前侍候,待下人也是谦和的。
约莫一月过后,阖府上下,无不称赞,就连嵇筱,也觉得她亲切可人。只是子西不愿与她圆房,有几个晚上将要就寝的时候,嵇筱委婉跟子西说,她自己肚腹渐渐大起来,夜晚起动次数多,恐不能令子西很好地休息,不如去那边屋里歇着。每当嵇筱这样说的时候,子西总是默然不语,有一次嵇筱问他:“难道你觉得陆家妹妹不好吗?”子西似有些生气地反问:“筱儿,难道我去了你不会伤心吗?”嵇筱眼圈红了一下说:“我会伤心难过,甚至会彻夜不眠,可是,妹妹她很好。”子西盯着嵇筱的眼睛:“好女子很多,难道我都会喜欢吗?”嵇筱无法回答子西,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陆婓每晚独守空房,自是心中怨气横生,可她不是笨女人,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闹,自己要做得更好,否则只会前功尽弃,子西不为所动,何不从王夫人处打开局面?
一日,陆婓又准备了几样王夫人喜欢的菜,晚饭时候亲自带着丫头送过来,嵇筱也在这里,连忙起来帮着陆婓安排桌椅,王夫人令嵇筱坐下,说有丫头们做就可以了,自己不要太劳累,嵇筱谢了重新又坐下,陆婓一个个掀开盖子,给王夫人一样一样介绍菜品,王夫人一一看过,对嵇筱说:“婓儿很是懂事,你现在有身孕,家事不太重要的就交与她去办,你也省些精神。”嵇筱颔首应诺。
王夫人叫她们两个坐下一同吃,两人谦让不肯,言礼非如此,王夫人笑说:“又没外人,且不是每日都这样,人多吃饭香甜些,今日就当你们两个孝顺我罢了。”两人这才过来坐下。
饭后稍微坐一会,王夫人恐嵇筱劳神,叫她回去歇着,留下陆婓陪着自己,王夫人问她:“建康和山阴气候略有差异,在这边可还习惯?”
陆婓笑言:“回禀母亲,一切都好。”
“嗯”,王夫人点点头:“筱儿生完孩子,估摸着那时候你也该有了,你们两个呀,一前一后生产,我们这府里呀,可是喜事不断呢。”
听王夫人的话,陆婓脸上笑容顿消,低了头眼圈变得红红的,王夫人瞧见吓了一跳:“婓儿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呢?”
陆婓拿绢子抹掉眼泪摇摇头:“没事,只是忽然想起父母。”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怎么了孩子?”王夫人何其聪明,心知陆婓因为思念父母而掉泪的说法是个借口。
陆婓还是不答,倒是她的丫头,怯生生过来给王夫人行了个礼,说:“公子娶亲至今,并没有碰过我家小姐。”
王夫人一惊,心想怎么会这样,子西不是也曾说过婓儿很好吗?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是要问问儿子,她拉过陆婓的手,安慰她:“婓儿,你莫要难过,晚间我来问他,我替你做主,你先回去吧。”
陆婓低头仍然止不住眼泪,她点点头,起身给王夫人作礼,丫头扶着她慢慢出去。
子西回府,吃罢晚饭,换了衣裳来给母亲请晚安,王夫人阴着脸不理他,子西上前一步,又躬身说:“给母亲请安。”王夫人这才挥挥手,令捶腿的丫头停下,冷冷道:“为何不与婓儿圆房?”
“这、这”,子西一时语塞。
“嫌弃人家的门楣?根基?才貌?”王夫人一连串的逼问。
“不是这样的母亲。”子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是为何?”
这时候的建康虽然不是很热,但子西仍然一脸热汗,他脑子飞速运转,搜索着他所知道的一切言语,却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来解释。
“儿子,娘相信你有理由,说吧,娘不会怪你。”看到子西脸上汗珠滴落,王夫人又心疼儿子了,语气跟着软和下来。
终于,子西鼓起勇气答:“母亲,陆婓是很好,可是孩儿并不喜欢她。”
这个答案仿佛并没有让王夫人觉得很惊讶,她叫子西坐下,过了一会儿劝儿子:“可是你已经娶她进门了,你不碰她,她没有子嗣,便一生无靠,儿子,娶她的那一天,你就要为她担当,做女人,不容易啊。”
子西没言声,长出一口气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从王夫人房里出来,子西叫丫头到嵇筱那里说他今晚不回去了,然后直接去了陆婓屋里,他不想去嵇筱房间,再去陆婓那,因这相当于又要和嵇筱告别一次,他不忍心嵇筱眼睁睁看着别离发生。
看到他进门,陆婓激动得有点头晕,脸面上瞬间泛出红晕,她痴痴站在那里,甚至都忘了跟子西说句话,还是子西自己进来坐在桌边,命丫鬟备汤沐浴,陆婓才回过神来,她连忙亲自为子西递上一盅红枣莲子汤,这是她每日晚间都在房里必备的,只期望有一晚子西能够过来,今晚,终于夙愿得偿,子西来了,她的红枣莲子汤,终于能给他喝。
两个人沐浴过,子西又坐到桌边,他满脑子都是嵇筱的影子,此时不知道如何与陆婓开始,陆婓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冲丫鬟们颔首,丫头子们全都退出,替他们掩上门。
陆婓款款走到子西身边,把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子西外面忙一天也累了,顺势靠在她怀中,陆婓绵软的手掌,逐一抚过子西乌黑柔顺的发、尚不是很长的胡须、棱角分明的下巴,最后停留在他温润丰满的唇上,在她的手碰触到他的唇的那一刻,子西体内忽然有一种情绪在燃烧,令他有些口渴……
陆婓顺手撂下床上的帘子,人交欢、灯独璨。
嵇筱知道子西今晚不会回来了,她不能像上次那样一夜不睡,那样不仅会让子西担心,而且也令公婆觉得自己不如陆婓懂事,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陆婓在子西怀里呢喃的情景,实在睡不着,她披衣坐起,行歌听闻动静,立即进来问她有什么吩咐,她摇摇头说没有,重又躺下,行歌给她盖好被子,熄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