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天际刚泛白,村头那只喜欢显摆,在各家院落搔首弄姿的大公鸡,打鸣练嗓的时候。戴笠不得不,无奈地搂着惺忪的双眼掀开被子,稍微洗漱一下,赶紧推开门,小跑着迎着晨风,窜了出去。
以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形态,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待到山顶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张道士,已经早早的盘坐在岩石上等候着了。
因为是早产的缘故,戴笠从小身子就弱,祖父一直为此很担心。每次蹲坐在木凳上吧嗒着旱烟袋,怜惜地看着依偎在身旁,黑瘦的小脸,心里就很发愁。
张道士就宽慰他道:“小鱼儿,虽然瘦但很有朝气,面相上看,凤目蚕眉,福寿之相,不要担心”
张道士是祖父,在几年前的一天凌晨,出去打鱼的途中救上来的。当时浑身是血,在江中已经漂了一天一夜了。幸亏身子骨强,在祖父用鱼汤喂了两天,才苏醒过来。
在祖父的茅草屋里,待了将近半个月后,才渐渐恢复。后来发现挺喜欢这个小岛,就慢慢留了下来。只知道他姓张,其余的他不愿意说,祖父也没深问。
因为他懂医术,为人和善。村里人很多小病小痛的,只要一剂汤药就搞定了,所以村里人都对他很尊敬。
后来看戴笠确实身子弱,就跟祖父讲,我会一点健体之术,空闲的时候可以教教他,但是你不要跟别人提起就是了。祖父听了也挺开心,出去捕鱼的时候,就把他送上山。后来张道士就不允许了,说让他自己爬上山,这样也能锻炼他的筋骨。
刚开始只教他吸气吐纳,一直到6岁的时候才开始教他习太极,8岁开始让他逐渐熟悉五禽戏。说这两门功夫最适合打基础。是他年轻的时候,一个云游的道长曾受过他的恩惠,感念他的恩情,私下传授给他的。对身体的塑形和五脏六腑都是极好的。
张道士让戴笠以五禽戏,打熬五脏六腑和身体,以太极修炼筋骨和内气。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分也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自然之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动而生阳,一动一静,互为其根。
因为习读周易的缘故,张道士对太极尤为推崇,常嘱咐戴笠要多加揣摩,要以神走,以气化,以腰领,以意去,练神还虚,还虚合道,则大成也。
太极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四肢为外梢,腰为轴,腿为力的御敌方式,更为适合目前还年幼体弱的戴笠。
因不能传授戴笠本门的心法和功夫,所以一直不首肯做他的师父,祖父一直对此心里不快。但张道士只是笑笑,宽慰道:因为门规所限,我虽然是本门的弃徒,不教授他我门派的功夫,对他应该是有益的。以后被有心人认出来,反而是害了他。太极和五禽戏虽然温和难练,但即使小有所成,对他的以后发展极有好处的,祖父才释然了。
戴笠一直到5岁,村里人都叫他小鱼儿,没有真正的名字,因为父亲常年见不到面,戴笠这个名字还是张道士给起的。
老道对周易研究颇深,闲暇的时候,总是喜欢摆弄他随身携带的已经磨得发亮的三个铜钱。耐不住祖父的央求,替戴笠打了一卦后,那三个小方孔就再也没看他拿出来过。
祖父当时看着张道士,握着三个铜钱的手不住的哆嗦。心中不禁担心道:“怎么了,小鱼儿会不会有问题”面部已经涨得通红的老道,一脸随意地用袖子悄悄掩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掩饰道“你不用担心,此子的卦象虽然晦涩难懂,云山雾罩,我不敢再强行推演。但刚才卦象刚出的时候,有一羽尾翼在我脑中一扫而过,应该是凤雏之相。
老道之前眼拙,看走眼了。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星云之气浓郁,是个修行的宝地。现在再细看地形,才豁然觉得江星岛外形,酷似一个倾斜的凤巢。
如果江星村是坠入江中的凤巢,戴笠就是这凤巢中的雏凤,不鸣则已,一鸣冲天。戴上斗笠或许能在他年幼的时候掩饰一下‘真容’,璞玉未打磨之前,略微遮挡一下‘风雨’”。
祖父听了也深以为然。他想起戴笠母亲在怀孕前,曾在江星岛留宿过。那天父亲陪她在道观游玩过后,就早早休息了。据她说,晚上在梦里感觉空中,徐徐飘落下一片巨大的羽翼,把她给覆盖住了。她像被包裹在蚕茧中,鸡鸣时才破茧而出。回去以后不久就怀孕了。当时都没在意,以为是白天山路走多了,晚上没休息好。现在想想,真的可能是天降祥瑞。
父亲后来知道此事,甚为不开心,认为戴笠这个名字与国民时期的特务头子同名,很是反感,因此对张道士也是渐渐疏远了。
因为长期待在部队的原因,对江湖术士本身就不太愿意多接近,一直都是敬而远之。但祖父却极为喜欢,一辈子打鱼为生的他,认为只要孙子平安,即使将来只是戴个斗笠做个渔夫也是不错的。相反倒认为他把小孩丢在村里,自己却在部队里逍遥自在,是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这样倒是把父亲搞的很难堪。待在家里也感到很是无趣,自己也是觉得理亏,匆匆呆了两天就又回部队了。
父亲走后,祖父怕戴笠委屈,把他搂在怀里宽慰他道,你不要怪你老汉,他也不容易。虽然每次回来,他什么都不说,但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很苦。虽然你母亲已经走了很久了,但他还没从这一段伤痛中走出来。
他习惯了一个人躲在一个角落,自己独自舔伤口。也不愿意打扰别人,哎,他总是这样,活得很累,这是我最担心的,况且部队里面有纪律,每次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戴笠紧抿了嘴,站在旁边不吭声,他已经习惯了,跟祖父相依为伴的渔乡生活。他很依念现在的生活,与山相伴,与水同行,泛舟江面,戴笠甚至觉得,傍晚村里阁楼里飘出的缕缕炊烟都是香的。
稀疏可数的见面,寥寥无几的话语,父亲的形象在脑海中渐渐地已经淡了,慢慢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