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赞听大师兄说到不用付这投宿钱,掏钱的手停在袋里,半信半疑地问道:“真是不用?是你不用?还是我们三人皆不用?”
大师兄闻言,笑了笑,也不答他,转身对那柜台的堂倌问道:“小兄,你这的掌柜哪儿去了?”
那堂倌回道:“方才进屋就寝去了。”
“方才?那应是不久?”
“应尚未解衣。”
大师兄听罢,和气道:“那要劳烦小兄将掌柜唤来,便说鹿瑞寻他。”
那堂倌一听,看了三人一眼,忙行礼道:“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
说罢急进后屋去了,不一会,领着个富态男子出来,那人一见到鹿瑞,行了一礼,道:“少爷回来了。”
大师兄笑道:“刘掌柜不必拘礼了。劳烦与我师兄弟三人腾出三间房来,让我等住上一晚。”
刘掌柜对那堂倌说道:“赶紧将那天号房找出并着的三间来,带少爷三人入住。”
那堂倌听了忙上前来,将三人的行李接过,先行上楼收拾去了。
刘掌柜凑近来,问大师兄道:“少爷可曾饭否?”
大师兄摇摇头,“因先来投宿,只多少食过些干粮。”
“那少爷便先坐会,我这就差人去办饭。若是饿得急了,也可唤人去酒楼叫些饭菜过来。”
大师兄望着厅内空桌道:“如今天色已晚,又无客人在此用饭,就不要麻烦厨下了,去酒楼便可。”
刘掌柜应道:“好,我这就差人过去。”
徐朗听了心思,这莫腾河庄也是热闹,如今已近子时,那酒楼也不闭户,应是无宵禁之规,想来夜里消遣,也是去处多多。
掌柜差人去酒楼后,又问大师兄道:“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正说着话间,只闻门外人声响起。
“老爷,这是那鹿家的客栈。”
“我岂不知?那羊显真是个赖皮,既不与我丹药钱,那这投宿钱,也不能便宜了他羊家,便入此店住。”
接着,便见一长一少,一主一仆,入得门来。
料是未曾想到这许多人就站在这柜台前,那主人杵了一阵儿,知是方才出言不当。只是这人也不是个腼腆人,只见其对刘掌柜作了一揖,说道:“烦请掌柜与我找间好房来,再拿套烂被褥,与我这个下人扑个地铺睡。”
大师兄见了细声对刘掌柜道:“便先招呼客人。”
方才的堂倌已将三人行李放好,才下楼来,刘掌柜便对其道:“赶紧找间头房来,引林老爷去住。”
说着又对这男子道:“林老爷,若有其他吩咐,与小二说便可。”
这林老爷听了点点头,随堂倌去了。
待其上楼后,大师兄问掌柜道:“刘掌柜识得此人?”
“识得识得,其公子在那伏灵山的修习弟子中是个大红人,好似叫做林度。父凭子贵,这些年来,常进城做些生意,许多人都认得他。因其子与那羊家羊诰在伏灵山乃是同门师兄弟,往常与那羊家交好。只是今日不知怎地,竟到了此处来。”
听刘掌柜说起,徐朗便想起来。那林度甚是厉害,那统域之力徐朗至今不忘,瘆人得很。照血系传承之言,这林父,岂不是也有这般神通?
便问掌柜道:“这林老爷,可是似那林度一般,厉害得紧?”
刘掌柜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人从未修习,想来也应是资质不够,未曾被那伏灵山看上。”
屈赞听了惊奇起来,说道:“掌柜真是消息灵通得很,我这修习之人,也未有你了解得多。”
刘掌柜笑了笑,说道:“生意人,就是管不住这三寸之舌,好打听。”
正说着,酒楼的厨倌已将饭菜送上门来,刘掌柜上前对他们说道:“还劳烦小兄们将这些酒菜送到楼上的房中去。”
大师兄听了忙道:“不必如此麻烦,就在这厅上吃吧。”
刘掌柜付过钱,差他们将饭菜放下后便先行回去,晚些时候再回来收碗儿碟儿。
那厨倌们便将饭菜在桌上铺开,色香俱全,品类丰盛,将整个桌面占得满满当当。
徐朗未曾见过这般美味,本是不饿,如今也看馋了。
饭菜刚放罢,屈赞便忍不住,就要动箸,大师兄拦住道:“那李马夫也未曾食过东西,便叫他进来,一起用吧。”
屈赞放箸笑道:“我这就去。”
刘掌柜见状问道:“可是还有客人?为何不一并请进来?”
大师兄解释道:“是载我等来城里的马夫,不舍得花钱,如今就在这外头。这几夜来,都在那马车上将就。”
刘掌柜听罢道:“那我为他准备一个客房便是。”
大师兄摇摇头,“我正为此苦恼呢。这马夫爽快得很,若是为其找一间客房,为了脸面,指不准会付钱,要他去睡那柴房马圈,又并非待人之道,于我又不光彩得很。”
刘掌柜听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这房钱给来,便无赚头。只是夜里凉得很,在那马车上,又怎睡得着,要不我送些被褥与他。”
“何必如此麻烦,我让他与我齐睡可否?”
原来是客栈的堂倌,带那林老爷入房后,下楼听到交谈,便出此言。
大师兄喜道:“此举或许可行。你这小二,倒是机灵得很。”
堂倌行礼道:“少爷过奖。”
大师兄又问:“你唤何名?年岁几何?”
那堂倌回道:“小的姓刘名业,年纪已有十八。”
大师兄点点头,“不知你可想换个地儿营生?去鹿家大宅,与我打下手如何?”
刘掌柜一听,满脸欢喜,见这刘业仍立在那兀自咧嘴笑,不作决定,急过去对着头就是一掌拍下,斥道:“还不快谢过少爷。”
刘业反应过来,又行了一礼,恭敬道:“谢过少爷。”
刘掌柜对大师兄道:“小侄刘业,能受少爷厚爱,真是他的福气。小的也谢过少爷了。”
大师兄哦了一声,“原来这是你侄儿?”
“正是,见他无营生的手艺,便让其在此帮手。不知少爷打算让其何时前去?”
“我明日便要回去,便一同与我前去如何?”
“自然可以。”刘掌柜又转身对那刘业说道:“你去把那马夫的马儿牵至马厩喂些草料,待马夫用完饭后便带他去歇息。今夜我来看店,你便收拾一番,明日就随少爷前去。”
刘业忙点头,欢喜出门去了。
用罢饭,徐朗来到房里,见裀褥松软,衾被香洁,加之十几日来未曾好眠,卧榻便是一觉酣睡到天明。
次日徐朗起身洗漱罢,下楼时,正听得那掌柜在柜台边训教那刘业。只闻他道:“少爷是个心善随和的主儿,你日后当要事事听其吩咐,不可违背。”
刘业在一旁应道:“侄儿知道了。”
“你父母处,我会寄信告知,你且放心。”
见刘业点头,刘掌柜又道:“我年少时,也做过鹿家的侍从,事事用心,便得到老爷的赏识,才有了今日的闲职,也似富家人儿,不用受苦。你既承蒙少爷抬爱,如今境遇比我当初好上百倍,更当尽心尽力。”
见徐朗下来,刘掌柜打了声招呼,忙让刘业去备早饭,随后,大师兄和屈赞亦下楼来。问起那马夫,只道是天未明时就起身回程了。
三人用过早饭,便带着那刘业离开客栈。
到街上时,正值早市。只见那:酒楼茶馆语声喧,米房香铺高挂帘。千门万户人如蚁,六街三市广财源。
徐朗惊奇道:“真是热闹得紧。”
大师兄笑了笑,讲道:“这莫腾河庄地处秦元山与伏灵山两宗门地界之间,属天子直辖,水陆皆通,占尽地利,商贾往来,最是频繁。日分三市,柴米油盐,金银珠锦,大小贵贱,平常稀罕,尽有卖者。夜不闭户,山珍海味,美酒佳酿,斗诗斗曲,赏歌赏舞,皆有去处。”
徐朗不仅感叹,这莫腾河庄,真是数不清的富贵,看不尽的繁华,难怪掌门对那承保一事如此看重。
行了不多时,四人来到那醉迎仙酒楼前。
入得门去,正欲问店内小二寻那张村正之子张英。忽然一条身影从四人身旁走过,徐朗只觉眼熟得很,着眼看去,不是昨夜那林老爷又是谁?
与那林老爷一同前来还有一人,中年模样,脸色寒碜,然身着锦衣,应是富贵人家。
大师兄见了忙转过头来。
待两人走过后,大师兄拿过那老妇托付的衣物,与刘业道:“你去寻一个在此打长工的人,唤张英,找着后,你便将此物交与他,便说是其父母托人给他捎来的。办好以后,便在这酒楼门前等我们。”
刘业听罢,领命去了。
屈赞见了,问道:“为何不去见那张英,留此要作甚?”
大师兄轻声道:“勿要多问,先随我来。”
说罢便领着徐朗和屈赞两人,朝楼内走去。
这醉迎仙酒楼也是客似云来,虽是早间,也桌桌坐满。大师兄环顾了一阵,便带着两人上楼来。楼上也只剩得几张空桌,那林老爷与那男子,便就坐在一张空桌旁。
大师兄见了,朝那空桌走去,背对着那林老爷一桌坐下来。
三人便坐此,叫了茶点。
屈赞正要讲话时,大师兄嘘声示意,徐朗见状,料是邻桌有异,便张耳静听。
只闻那林老爷对那男子道:“羊老弟此举,未免太不讲理。”
那姓羊的男子冷笑了一声,道:“林兄这是倒打一耙,我当初买你那药,是你言其神效,我听信于你,才与你卖来。谁知我那侄儿用了,竟昏倒在那台上,若是平常,稳胜的局面,如今却是败了。我精心布局许久,便因你那神药,功亏一篑。你倒说说,我又为何要拿钱付你?”